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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曹家客栈的店小二发现，从半个时辰前开始，黑暗吞没夕阳最后一丝光线之后，那位水蓝长衫的客官点的几样小菜摆在桌面，从热气腾腾变成了无烟气，对不知哪儿飞来的蚊蝇飞了停停了飞也视而不见。他就是滴水不沾，粒米不进，不停的朝门口张望着，坐立不安。
好心的店小二拎了一壶茶，递了一杯茶：“客官，这饭菜不吃，就喝口茶吧。”
轼云桓表情有些僵硬的谢过店小二，囫囵喝了口茶。
店小二转身忙去了，轼云桓忐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那口热茶而缓解多少。
斛律卓彦是不是使的缓兵之计，骗了自己出营又不放人？他的要求过于不合理，要把扇子做甚？少巽会不会已经……
不祥的念头搅得轼云桓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从和溯军营出来到曹家客栈等待的这段时间，也就估摸一个时辰，轼云桓却觉得度日如年，倍感难熬。
夜临喧嚣人如织，红灯挂；心焦不见君来处，星月黯。
就在轼云桓稳坐不住，几欲出店打马杀回军营逼问究竟的时候，曹家客栈的门口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一辆不起眼的玄色粗麻蓬小马车停了下来，车帘紧挂。
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身材矮小，样貌粗朴的马夫。马夫将车子停好，在曹家客栈的门口张望了一下，径直朝轼云桓走来。
“恕小的无礼，请问公子可是姓轼？”
轼云桓疑惑地点点头。
那马夫憨直的一笑，躬了躬身，说道：“有位军爷叫小的来这寻轼公子，要小的把那小马车赶到边纳镇去……”
未等那马夫说完，轼云桓已起身直奔小马车，掀帘而上。
马夫见状，起了足小跑跟去，熟练的往车上一坐，扬鞭的时候问：“轼公子，小的启程了？”
马车内许久毫无声响，马夫有些疑惑的提高了嗓门：“轼公子？”
“好……”轼云桓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马夫手中的马鞭一扬，马蹄得得，小马车摇晃着穿过踱满镇那尘土弥漫的空气，融入镇上来来去去的人群中。
轼云桓久久沉郁不语，马车开始行进的那一瞬顾不得多想，连忙将那被胡乱摊于厢内，昏迷不醒的人身子扶正，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墨少巽虽着了单衣，但伤口渗血不止，已将那衣服染的处处猩红。
墨少巽双目紧闭，呼吸甚微，墨发散乱，额头混了浊汗，脸上伤血触目，干裂的唇翼上刻着道道齿痕，外露的手腕上，青淤的锁印清晰可见。
小马车不比大马车平稳，一入乡间泥路，越发的颠簸起来。
墨少巽虽然昏迷，颠簸牵扯的伤痛仍旧使他浓眉紧蹙。
轼云桓先是将随身携带的衣物包袱垫于墨少巽的身侧，以身为力，尽量让墨少巽斜靠的舒服一些。
同时解开墨少巽的衣襟，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当轼云桓看到墨少巽前身时，仍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握拳，颤抖不止。墨少巽从颈下至腹部，竟无一处不见伤痕的皮肤，深麦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烙痕，或青或紫的鞭印。
两道近半寸深的鞭痕从肩膀划过胸口，延伸到下腹。破了肌肤，内里翻卷，夹杂着细碎的硬鬃。加上墨少巽后背那道巨石深深割破的伤口。
轼云桓双目赤红，霎那间情绪不可自持，两滴滚烫的热泪落到墨少巽的左颊，划出一抹清冽的痕迹。
所幸和溯的踱满镇与云国的边纳镇仅数十里之隔，当轼云桓一行到达边纳镇的时候，已有接到消息的云国侍仆相接，让身受重刑的墨少巽免了诸多颠沛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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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纳镇，守边将军衙内，晓云院。
房间内灯火通明，几个丫环出入忙碌，细微的声响偶尔响起。
随军大夫牧烨处理完墨少巽的伤口之时已将近深夜，从药童手中接过湿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尽管此时轼云桓已经疲倦不堪，仍旧仔细的询问大夫方子用药，牧烨一一作答。
牧烨说道：“少将军所受之刑极重，若非常年习武，练就了一副好底子，否则无法支撑到现在。”
轼云桓闻言，越发悲愤，重重的就着桌子一捶。
牧烨目光闪了闪，轻拍轼云的手背，示意他伸出手掌，只见轼云桓双手细痕无数，显然是平日里的优养不堪马缰的摩擦，又有深细的甲印，大夫用软纱蘸了药，向上敷去。
轼云桓眉头大皱，俊容扭曲。
牧烨拈须肃颜道：“少将军今晚至明日可能会发烧，方子已经开好了。另外少将军身上的伤药，一日一换，换之前须用淡盐水擦拭，再上药，背部的纱布拆换后一定要包紧。七日之后两日一换，嘱下人勤来老夫这抓药。”
接着，牧烨呵呵一笑“至于轼少爷，你手上的伤不重，尽量少沾水，不然这玉掌可要留疤了。”
轼云桓脸红了一下，闷声道：“本公子又不是姑娘，留疤算什么。”
牧烨温和地拍了拍轼云桓的背：“那么，老夫先回去了，轼少爷也请早歇着吧。”
轼云桓施礼道谢：“有劳牧大夫。”
片刻，牧烨携了药童离去，数名丫环也相继退出。
轼云桓静静的端坐在墨少巽床头，裹了薄纱的手，握着墨少巽微曲的厚掌，微微着力。
“巽，对不起，我去晚了……”纵是云桓那稍稚的嗓音，连续几天几夜的赶路，又是一夜的周旋焦虑，颠簸受累，现下已然粗嘎哽咽，气流滑过刺痛的咽喉，语不成句。
侧卧床榻的墨少巽，眉心含苦，鼻翼微翕，嘴唇紧抿，就连昏迷着，都不安稳。
“谁叫你……不带上我……好了吧……被打得半死……”
轼云桓另一手握拳，直直的伸到墨少巽的鼻尖前，停了停，探出食指，向上抚了抚墨少巽紧皱的眉头。
“细皮嫩肉，有这么痛？本少爷的手掌都花了，也不皱一下眉。”
墨少巽无意识的别开头，似乎想换一个舒服的姿势。
试云桓忙扶住他的肩：“牧大夫说你不能乱动，给我好好呆着。”
墨少巽身体受阻，挪了一挪，侧脸一靠，又安静下来。
夜色沉黑，远处虫鸣，时奏时歇，苦痛短，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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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