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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乾坤画(2)
白山三面环海,远看是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行走其中则是山海俱忘,心诚之人得以见神明。
白山旅馆经营的五十年来都没有采用任何营销推广手段,只是简单的在网络平台上开了渠道供住客订房,其余时刻都寂静地立于山林间,就像它的外体建筑一样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观下却是人们在此山的唯一容身之所。
不少房地产商发现白山这一处神隐之地后都曾想开发山林来盖商业区域,但奇异的是,地质勘探显示,除了白山旅馆一带,白山无其余优质地质可以盖起楼房。
白山旅馆如今的装潢是黑白两色,是冉爸拿着丹青十五岁时的设计图稿重新翻修的,那时还未推崇性冷淡风,没想到现在这种极简的装潢和黑白两色的混搭备受世人的喜爱。
这样的旅馆,客人是源源不断的,而且都是些名流稀客,丹青从小的乐园就是旅馆的大堂和休闲地带,接触的都是些国内外的艺术家和徒步旅行者,偶尔还会有剧组会来扎营拍戏。
“我之前就是被挂在旅馆大堂里的,每天看着这里来往的住客,感觉他们都是为我而来的一样,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看我一眼。”一幅双生少女图里的画神魂害羞地颔首,她一身洁白花团环绕,肤白胜雪,语气却无比高傲。
“姐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在明我在暗,没有我这一身黑色相衬,现世人怎么会注视着你呢?”那花团环绕的少女背后有一个枝蔓缠绕的暗影女孩,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她听完出自同一幅画的姐妹那高傲的语气,心里一下就不舒服了。
怎么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丹青在房间里收拾完上山的用品,探头去查看藏画室里众画的动静。
每次一进藏画室她就很紧张,一来是因为众画神魂一夜间突然都变得对她客客气气,毕恭毕敬的,二来是有些画化成神魂的模样实在恐怖,令人不敢直视,但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白颜也宿在这里。
果老拉着驴,见丹青迈入,一脸看见救星的神情,“哎哟,丹青大人!您来了!快来劝劝这两个丫头,老夫一早被她们吵得晕头转向的。”
丹青看了看墙上,那吵起架来的双生少女图原名叫《花藤》,是丹青十七岁的时候绘的。
了解情况后,丹青对她们说:“鲜花与藤蔓是共生的,你们看似各异,实则一体,谁也离不开谁,何必相争?”
“原本你们被挂在大堂里,后来不断有人商议要买下《花藤》,我爸舍不得卖,才把你们收进了藏画室里。”
双生少女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实在有趣,年岁这么小的画神魂着实稀有,难怪现世人都为之痴迷,”藏画室的角落里蓦然响起一个落拓不羁的嗓音。
听到这个声音,丹青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不出所料,半张鬼魅的般若面具自阴影处来到镁光灯下,灯光的照耀中,逐渐显现出那张被掩盖住的,操纵百鬼夜行的男人的侧脸。
暗红色眸子的凝视和血色薄情的唇角上扬,就像……丹青瞳孔骤缩,一场遥远的噩梦。
藏画室的众画神魂一阵骚动,被他嗜血的眼眸一扫而过后,全都寂然下来,一幅幅都化为原本正常挂画的模样。
“你是怎么进来的?”丹青谨慎地退了几步,这人三番五次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每次一来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自那日画中一别后,我就十分想念你,”墨离亦步亦趋地靠近她,语气愈发暧昧放肆,“丹青,难道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吗?”
“墨离,身为阎罗,你想尝尝死亡的滋味吗?”白颜不知何时一脸冰冷地现身于丹青身前,眸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丹青悬着的心放下了五分。
墨离停住了脚步,唇角的笑意丝毫不减,“哎哟,破画师,我以为我进的是创世者的闺房呢?你怎么也在这里?难不成,你又要故技重施,拆散我和丹青这对苦命鸳鸯?”
丹青怒:“???谁和你是苦命鸳鸯?”
白颜听完这番话后,唇一勾,眸一沉,两个人在电光火石的敌意弥漫间同时出手。
“锵!”墙上挂画里的罗马骑士手剑瞬时少了两把,而室内的两人手里各持一把,双剑交锋,对峙在丹青面前。
“故技重施?你这张嘴倒是依旧谎话连篇。”
什么情况?太快了,丹青眨了眨眼,她都没来得及看清,这两人拿着武器就打了起来。幸好幸好,她松了口气,这画里面的不是枪不是炮弹,暂时不会有实际伤害,以后什么有流星锤有弓箭的画通通都要收起来。
手无寸铁的她看着对面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也是心急如焚。她可不想闹出什么神命鬼命来。
就在白颜将墨离逼到墙角,一支长剑直指他的喉峰,触而即发之时,暗室外忽然响起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白颜动作一滞。
劝架的时机来了!挺身而出的时刻到了!丹青迅速地冲了过去,将两人推开,“让一让,让一让,我去开个门。”
丹青推开二人后,急急地夺门而出。
白颜的脸瞬间臭掉,一旁的墨离则笑得春光灿烂。
“怎样?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墨离见白颜眸色一沉,杀意将起,忙见好就收,一溜烟隐遁而去。
丹青从暗室绕到房间门前,开门,陈伯一脸狐疑地立在门外,“丹丹,你这房里这么那么吵呢?是来了什么客人吗?”
“没有啦,我刚刚在看古罗马的纪录片,打打杀杀的,是我这电视的声音调得太大了。”
“这样子,”陈伯点点头,瞟向房内开着的电视,“梁画家已经在大堂等你了,你准备好就带她去白山采风吧,酒店的事务交给我就好,你尽管放心地去。”
“好呢,谢谢陈伯!”被那这么一搅和,差点把这事忘记了。
丹青关上门,急匆匆回到暗室内,发现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两个家伙都不见了。
“白颜?”丹青唤了一声。
“主人说他不陪你和那个画家去采风了,”酒湖应声而至,他穿戴整齐,连背包画夹都帮丹青备好了,“我陪你们去。”
“可昨天他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的吗?”
酒湖心想,这创世者真没眼力见,不就因为她护着那墨离,主人才吃醋生闷气想爽约嘛,哪有那么复杂。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刚要说出实情,忽而觉得背脊一凉,吓得他随即改口,“还不是因为这故画师啊,日理万机,平日里是没空陪现世人玩的。”
酒湖边说边将余光看向背后的挂画,叹了口气,幸好及时改了口。真凶,吃个醋还这么死要面子,乾坤画这么重要的关节点也不来,真不知道主人现在在盘算些什么。
白山旅馆大堂内。
梁见山今天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她将头发挽起,身穿一条简便的修身黑裙,身材偏瘦,但凹凸有致。
她的秘书,那个面相凶狠的壮汉提着画箱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比昨日规矩了许多。
“梁画家,让你久等啦!”丹青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摇摇头,高兴地挽住丹青的手臂,“以后叫我见山就好。”
说完,她看向丹青身后的酒湖,眼里四下搜寻了一会,确认后,神情闪过一丝失落。
“昨天那位先生呢?他不一起去采风吗?”
“你说白颜吗?”丹青不悦地撇嘴,“他没空,本来是要一起的。”
“不过没事,他也只是这的住客而已,我在白山长大,我带你去白山最好的景致游玩,我们今天就尽情地采风谈心,如何?”
“好,之前也听说过白山旅馆的千金也是个难得一遇的鉴赏家和画家,今天我们就好好交流交流。”
梁见山笑着点头,忽觉胸前一闷,她强忍着疼痛,心想,也罢,反正自己也时日无多,还是尽兴为好,但不知为何,昨日看到那个俊朗男子时,心里一下子雀跃起来,好像体内那些坏死的器官都活过来一样,就……特别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白山游览途中,四人同行,一路看山看海,看绿意盎然,看鸟兽虫鱼。
白山山腰上只有一个亭子,名为浮生亭,丹青一行人就在此处落脚。
见山眺望远处山海,不言不语了好一阵,直到一声婉转的鸟啼鸣在亭子外响起,她才慢慢地站起身来,壮汉秘书见状,立马将一卷上好的生宣纸在长石桌上铺开,摆好几支大小不一的石獾笔,酒湖则去山涧取回了一壶作画的泉水。
丹青全程静坐,屏息凝神地看着佳人作画,初见梁见山时,人们的目光自然是落在那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上的,没想到她作画时也不挽发,任由那三千青丝拂在纸面上,与水墨交缠,美轮美奂。
酒湖立在一旁,看那山海之境像云雾散去一般显现,连他这个桃花境中的画中仙心里都要撼动几分。
“浮生亭里画白山,”梁见山放下笔,像是用尽了所有气力般,轻叹息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说完,她胸口又是一阵闷痛,继而眉心一紧,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她捂住嘴角,溢出的殷红色星星点点地落在刚作成的画上。
“梁小姐!”壮汉秘书急急地从口袋上掏出每天都备着的急救药。
“李叔,不用了,我不吃,”她推开药瓶,慌忙地去看那幅刚作好的被鲜血沾红的画,细看时莞尔一笑,青黛尽头映山红,“也好,多了几分颜色。”
丹青正忧心着,下一秒,见山又咳了一口血出来,随即昏厥过去,壮汉秘书惊慌失措,他知道梁画家身患不治之症,偶有发作,但像今天这么严重的还从未见过。
几个人一下子围拢过去,探了一下梁见山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尚有一丝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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