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妈妈会出什么事呢？在她的印象里，妈妈就是一个钢铁人，永远不会生病，永远不会疲劳，也永远不会出事。所以这句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电话被人夺走，她惊恐地看着吴少轩，他什么时候出来了？
　　“在哪儿，好，我马上过去……刚刚知道的，先不要告诉她……”吴少轩拿着她的手机和对方说话，眼睛却看着她。
　　“……就这样，先挂了。”
　　“你……”王佳指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妈刚刚在办公室晕倒，被人送到医院去了，我先过去看看，你不要乱跑，就待在这儿。”
　　吴少轩面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她还从没与他这样对视过，愣了半响，才想起来问：“她怎么会晕倒呢？”
　　“原因……还不清楚，得她醒来才能知道。”
　　她指着自己的手机，试图拿回来，“你…早就知道了吗？”
　　吴少轩微愣，把手机递给她，“嗯，比你早几分钟。”
　　她默然，那为什么还要抢她的电话呢？是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吗？
　　低着头，她轻声问：“很严重吗，我妈妈？”
　　他抓着脑袋，努力遣词，“没有，就是受了一点刺激而已。”
　　“受刺激？什么刺激，谁刺激她了？”一连串的发问，颇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
　　“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原因吗？”
　　他叹气，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这样逼问，没办法，只能搪塞敷衍，“我也是猜的，人一般不都是受刺激才晕倒的吗，不跟你说了，我得赶快过去了。”
　　“我也要去！”她紧跟不放。
　　“不行！”
　　这突然的一声，把她吓得后退一步，他看到她抖了一下，心里过意不去，语气放软，“孩子还在家，得留一个人照顾。”
　　是啊，还有一个人！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可我妈妈……”
　　他竟然把双手放在她肩上，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放心，一定没有事，再说你现在去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是我去吧，毕竟处理这种事情，我比较有经验。”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顺带着失去了得知真相的权利，失去了见到姐姐最后一面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源于吴少轩的那句“你放心，一定没有事。”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当初他救她时说的那句“别怕，没事了。”
　　怎么可能会没事呢？她是如此地天真，又如此轻易地信任着他，所以，活该接受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卧室里酣睡的小宝宝终于要醒了，今天他乖巧得有些过分，竟然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王佳看他在动，立刻跑过去，结果还是来不及，宝宝几乎是瞬间就爆发了，像受惊一样，啼哭声响亮。王佳被打得措手不及，这可怎么办呢？
　　她慌忙地掀开他的小被子，手摸上去，果然是湿的，看来需要换尿布了，她回忆妈妈以前给宝宝换尿布的样子，觉得不难，于是依样画葫芦，给他垫了块干的。做完这些，宝宝还是嚎哭不止，她轻轻地拍着他，没有任何效果。
　　难道是饿了？
　　她继续哄着，脑子里却思考着该怎么办，如果宝宝真的是饿了，那必须找到王艾才行。
　　手机通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宝宝的哭声越来越大，王佳无奈，只好先挂掉电话，转而哄孩子。
　　其实她连怎么抱孩子都不会，哄了一会儿，宝宝哭得更厉害了，没办法，又重新放下，哭声依然不止。
　　她真是被烦得没有一点办法了
　　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床上的手机响了。
　　她飞快接起，“姐，你在哪？孩子哭得不行，我照顾不了……”
　　啼哭声太大，她稍微走开一点，方便听电话。
　　“你好，是死者家属吗？”
　　“死者？”什么鬼！
　　她看手机屏幕，心跳漏了一拍，是王艾没错啊。
　　“是你刚才打的电话吗？”
　　她声音颤抖，“……是我。”
　　“那就没错了，手机上显示的称呼是妹妹，就是你吧，你姐姐出车祸死了，你现在过来认领一下。”
　　车祸？认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对了，这里是L市第一人民医院，顺便通知其他家属，赶快过来吧。”
　　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起伏，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的午饭一样。
　　可王佳却那么痛苦，她整个人都懵了，像做梦一样，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她根本醒不过来。
　　还是耳边的啼哭声把她拉回现实，小宝宝像知道是什么一样，哭得更厉害了。她心里忐忑不安，急得团团转，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她必须去外面看看。
　　刚下定决心，她又犯难了，带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孩子如何出门，不管走到哪都会引起别人的注视……
　　当真是左右为难，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门铃声响起，解救了她，不管是谁，总算有个人能帮帮她了。
　　可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陈道之！
　　她失望透顶，同时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来干什么？”她几乎是质问。
　　陈道之却一反常态，脸上是倨傲的表情，“当然是看我儿子。”
　　“你儿子？”她是真的很疑惑，“这里哪有你儿子？”
　　“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装什么！”他白皙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狰狞。
　　王佳被吓得后退，想要关上门，陈道之显然看出了她的意图，抢先一步挤进来。
　　“你想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你放心，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孩子呢？把孩子给我！”
　　王佳挡在他前面，“你快出去，不要在这里发疯！”
　　陈道之指着她，“我发疯？你说话最好给我客气一点，毕竟我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他在胡说什么？她怎么可能与他有关系！
　　“你…你乱说！”
　　她突然词穷，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陈道之已经越过她走向卧室了，孩子的哭声那么大，一听就知道在那里。
　　她阻拦不及，难道就这么任由他带走孩子吗？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时候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吴少轩，你快回来呀！
　　“你马上出去，要不然我就报警了！”她只能尽力拖延，同时给爸爸打电话，希望吴少轩和他在一起。
　　陈道之根本不理会她，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王佳被逼无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姐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吗？”
　　“什么？”
　　果然，他不知道。
　　王佳强忍心中的悲痛，“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我姐出车祸……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她可是你姐啊，你即便是想骗我，也不能这么咒她！”
　　“是不是真的你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这个时候抢孩子，算什么男人！”
　　他像被定住一般，“你……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她现在就在第一医院，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她的心也在滴血，疼得像插了一把刀。
　　孩子早就哭累了，声音沙哑，虚弱地呻·吟·着，王佳趁他发愣，一把抢过孩子，夺门而出。
　　刚到外面就感到一股寒风，正是腊月的天气，她竟然连大衣都没穿，怀里的宝宝更可怜，她拼命搂紧他，可还是挡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冷空气。
　　她不敢停留，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终于好了一点，她继续给爸爸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好后悔没有问吴少轩，现在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为今之计，只能去第一医院了，从出门至今，她的心一直都很乱，坏事总是一连串地来，她根本应付不过来。
　　到了医院，她慌忙奔向前台询问，被告知一个小时前确实有一起车祸事故的当事人送来，姓王，是一位女士，由于抢救不及，已经死亡了，现在应该在停尸间。
　　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无法相信，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紧紧地抱着孩子，由于太用力，手指关节发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问，“能告诉我……那位女士的名字吗？”
　　护士小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还是翻了翻登记表，“那位女士叫……王艾，是你要找的人吗？”
　　对面的人抬头看她，王佳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住。
　　“小姐，你还好吗？”
　　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王艾怎么可能死了呢，她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呢？
　　这让她怎么相信，怎么相信！
　　医院的太平间，吴少轩满身是血，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还有他的孩子，没有任何反应，就那么直直走了过去。
　　王佳的心都凉了，所有不幸的预感在此刻都得到了证实，事情仿佛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在他越过她走了很远之后，王佳终于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王佳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简短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
　　……
　　王佳记得她们以前上过一门课，叫历史专业英语，考试特别难，有一道题是翻译满清的八旗制度，她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想了半天也答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一句话“I don’t know”。
　　现在的吴少轩是不是也和当时的她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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