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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男人
留在医馆的秦香莲默默守护在儿子身边,时不时的用棉帕在他额头擦拭溢出的汗珠,小宝喝完药后没多久就开始浑身发热出虚汗,这些都是老大夫交代过的,只要熬过去就不会有碍,秦香莲丝毫不敢大意,整颗心揪着,眼睛都不带眨的,握着儿子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放松。
一直到天色大明大亮,老大夫才掀了帘子回来,看到只有秦香莲留在孩子身边照顾就示意她让让,他得重新给把过脉才行。
秦香莲忙起身挪挪,满是担忧的双眼巴巴的看着大夫诊脉,忍不住哽噎的问“大夫,我儿情况如何了,可是无碍?”
大夫嗯了一声,缓缓收回按在孩子腕部的手说道“烧已经退了,睡一觉醒来便会无事,就是最近几日会比较虚弱,好好将养,无碍的。”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秦香莲心头感激,连连给大夫鞠躬致谢,老大夫罢了罢手,嘱咐道“老夫再给他开上两贴药清清余毒,等孩子醒来你们就可以回去了,记着,要文火,三碗水熬成一碗。”
“是是,小妇人记下了,谢大夫。”秦香莲再次连连道谢,老大夫咧了咧嘴角终是没再多言,这小娘子绝口不提银子,想来是身上不方便,不过,她既然是展护卫送来就医的,理应也不会赖账才是。
赵未和展昭一起回到家,天也蒙蒙亮了。
捏捏自己酸疼的胳膊,赵未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回房休息,展昭则是沐浴着晨光开始练剑,他的紫气东来剑最适合每日清晨练习,一招一式都仿佛能融贯天地,冠绝古今。
一天一夜的奔波让回到家的赵未同样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赵未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噩梦惊醒的,在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破庙,看到自己提醒秦香莲婆媳给小宝吸毒,老太太手脚麻利的给孙子吸毒血,惊的她瞪大了眼睛,又略带嫌弃的看着那一口一口吐出的黑血,似乎被恶心到了还往旁躲了躲,而秦香莲则是慢了一步,只能痛心疾首的喊娘,喊小宝。
画面一转,老太太被毒死了,赵未一个激灵吓醒了。
待平复下心跳,赵未盯着天花板呆呆发愣,老太太要是因此中毒死了,她会良心不安的。
不行,她得去医馆看看秦香莲母子怎样了,还得看看老太太和她小孙女是否平安到了开封府来找人。
一直到赵未出门前她还在纠结,汲汲营营了七八年,好事坏事都没做过几件,所以也说不上自己是好人坏人,最多就是个俗人,偏偏向来不知道躲在哪的良心突然就蹦哒了出来,扰的她不得平静。
等赵未到了医馆,老大夫告知她,秦香莲母子昨个傍晚已经拿了药离开了,药费银子据说还是她相公展昭给的。
赵未面皮抽搐了一下,索性去开封府寻展昭。
秦香莲身上无甚银钱,在开封府也不认识什么人,唯一认识的就是帮了她一晚的赵未,可她从头到尾都忘了问问恩人姓甚名谁,正无计可施时想到了展昭,稍一打听,原是开封府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包青天包大人的下属,然后病急乱投医,就去了开封府欲寻展昭问明恩人的住处打算去借点银两用用。
事有凑巧,还真让她在开封府门前遇到了要出门的展昭,展昭自然认出秦香莲,见她在门口踌躇不前,不由上前询问,秦香莲道明来意,展昭慷慨救急。
开封府内,赵未双手托腮在展昭的房间内坐于桌前,听他讲述了遇到秦香莲的经过“她本意是去寻你,我就没好让她多跑一趟,随手给了她几两银子。”
赵未有气无力的嗯哼,果然好人不能做,这秦香莲就算身上不方便也不应该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怎么着,别人不求回报随手帮了你,还欠了她的咋地?
悄悄瞪了展昭一眼,忍住指着他鼻子臭骂一顿的冲动险些把自己憋出内伤,银子已经给出去了,她还能如何“银子是你自己的,你爱给谁给谁我管不着,别说是看我面子给的就行,总之我是不会拿银子借给任何人的,何况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尤其目前她还是无业游民只出不进的状态,就是日进斗金也舍不得往水坑里扔。
听着展昭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岂能见死不救。”
呃?道理是没错,可她赵未是谁,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就你能耐,她一个成年人出门不带银子还有理了,你怎么不干脆把她一家子都接回去养着?”话音一落,赵未眼珠子一骨碌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刚到开封府时也是身无分文的,这不就是被展昭养起来了吗?好心虚的感觉“我是说,她相公也是有身份的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她不去寻自己男人要银子,找别人的男人算怎么回事,若大街上所有非亲非故的人都来找你借钱,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会被掏空的,谁还会跟着你好好过日子。”
一句别人的男人无意中取悦了展昭,展昭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哪里还会计较她最后那句略带嫌弃的话语,突然想起还有个重要问题的展昭旋身凑到赵未跟前盯着人问“你还没说,你前天跑出城去做什么?”
被人用这样一双洋溢着喜悦的目光温柔的盯着,饶是作为现代人脸皮够厚的赵未都忍不住羞涩的脸颊泛红,扭头避开他火辣辣的眼神,干巴巴道“我出城,看风景。”
什么样的风景能比看你面红耳赤更好看?展昭换了个姿势,一脚蹬在凳子上膝盖柱着手肘细细欣赏眼前美景,直把赵未看的浑身不自在,然后拍桌子撒腿跑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赵未刚跑出开封府迎面遇上了老胳膊老腿牵着小孙女来开封寻人的陈世美的妈妈,二十余里的路途,老太太祖孙走了两天才到,一老一小皆是满头蓬乱,面上积灰,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老人家忧心自己的孙子,见到赵未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很是急切的问“姑娘,恩人呐,那个,你,我孙子怎么样了,我儿媳妇呢?”
好人呐,告诉她来开封府找人,结果一来就找着了,老太太甭提心里多感动了。
赵未被抓的胳膊疼,也就不担心这老太太的身体健康了,瞧这生龙活虎的样,比她还有劲,她都挣脱不开,太讨厌了“放手啦,你孙子已经看过大夫,不会有事的啦。”
老太太哦哦放手,她也不是故意抓人家姑娘的,就是真的太着急,小宝可是她的命根子,两日不见,急的她老人家直上火,此时得知孙子无碍,双手合十口念谢天谢地,并再次询问秦香莲母子的下落。
秦香莲母子离开医馆后去了哪,赵未也是不知的,只能让老太太等着,她自己返回去找展昭问问看,展昭说他把人安排到客栈去了。
客栈还是她熟悉的那家悦来客栈,秦香莲母子拿了药在这里要了最便宜的厢房让小宝养身体,只等婆婆寻来再一起去找陈世美。
赵未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老太太祖孙送到客栈让她们一家团聚,从此大家相逢是路人,缘灭的好。
老太太在客栈见到孙子,高兴的喜极而泣,一个劲的说是老天爷保佑,秦香莲也搂着两日不见的女儿细细呵护,一家人其乐融融,赵未功成身退的同时也惦念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和父母亲人团聚。
这一日,当朝康乐公主的驸马府中,今年的新科状元陈世美正在温柔小意的陪着公主作画,二人你侬我侬,眉目传情。
身着紫袍便服的陈世美丰神俊朗,一副偏偏浊世佳公子的品相,单论这幅卖相配个公主也是使得的。
执子之手,以情入画,状元郎沾饱颜料的画笔狼毫携公主之柔荑细细描绘一幅咏梅图,突然的,手一抖,滴落的颜料污了画面,公主诧异回身询问“驸马?”
陈世美揉揉眼睛,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眼皮时不时跳的厉害,为了不想使公主担忧,解释说“许是近日看书累了,眼睛有些涩,公主不必在意。”
康乐公主微笑颔首“驸马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如今,你已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
陈世美动情将公主拥入怀中,温柔道“我知道,你,我,还有我们的孩儿,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说着,白净纤长的大手轻轻抚摸上公主的小腹在公主耳边喃喃低语“也不知是儿是女?”
靠在丈夫怀里的公主用额头摩擦着陈世美的下颚轻笑道“驸马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不待陈世美回答,就有侍者匆匆来报,侍从一路小跑进来跪地禀告“启禀公主,驸马爷,门口来了两个疯婆子还带着两个孩子来找驸马爷,还口口声声说她们是驸马爷的家眷。”侍从是从小伺候公主的太监,这会儿心中颇为不屑的冷哼,举朝上下,谁不知道驸马爷是皇帝亲自为妹妹挑选的东床快婿,驸马爷的家眷除了他们公主还能有谁?
公主哦了一声,问“那,她们可有说是驸马的什么人?”
侍从抬首瞄了公主身后的陈世美一眼不情不愿的道“说是驸马爷的娘~,娘子和一双儿女。”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侍从,他就是故意顿了顿话音,让人以为只有女人孩子,没有老娘。
若是胡乱攀亲也就罢了,若是真,驸马爷为了攀龙附凤可以抛妻弃子,却不能不要亲娘,让个乡下老妪婆骑在公主头上岂不是给公主添堵么,所以,驸马爷还是不清不楚的好,听不出来也怨不得旁人。
“即是来胡乱攀亲的,就给本宫乱棍打出去。”公主恼怒道,“哪来的疯婆子,抢男人抢到本宫头上了?哼。”
陈世美面不改色拥着公主轻轻安抚“公主不必恼怒。”随即对侍从言道“没听到公主的话吗,还不乱棍打出去?”
“是。”侍从应声而退,匆匆往大门奔去。
秦香莲婆媳带着孩子在开封城打听金科状元陈世美,人人都道那是皇家新贵,是尚了公主的驸马爷,去驸马府就能找到,还有好心人给指了路,秦香莲心中愤恨陈世美对自己的不信不义另结新欢,又对常年相伴情同母女的婆婆做主心骨而寄予希望。
婆媳两个带着孩子一路寻到驸马府,结果在大门口就被挡下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叫骂,陈世美就算当了驸马那也是她亲亲的亲儿子,谁敢拦她,守门的人确实因为老太太的这番话没敢乱来。
等到侍从带了公主和驸马的口令匆匆赶来一句话就将她们无情打入了地狱“驸马爷说了,你们是哪来的疯子敢来驸马府胡乱攀亲,让乱棍打出去给她们一点教训。”侍从贯会做人,绝口不提公主,驸马的名声哪有公主的金贵。
侍从话音一落,从门内走出三五侍卫手持木棍对着女人孩子就是一顿乱打,老太太护着孙子孙女,秦香莲护着婆婆挨了一顿乱棍被赶出驸马府。
气的陈世美的亲娘有上气没下气的直接吐了一口血沫子,离开驸马府后当即晕了过去,秦香莲苦叫不醒,只能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牙背了婆婆领着一双儿女回了客栈。
老太太昏睡了一夜,秦香莲就在床边守了一夜,饶是有心理准备陈世美不会见她,可也没想到他畜生起来竟然连亲娘都不认,天理何在啊?
看着躺在老太太里侧的两个熟睡的孩子,秦香莲越想越不甘心,十年的结发夫妻情她竟没能看透陈世美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一定要为自己为孩子也为婆婆讨还一个公道。
黎明破晓,天际升起鱼白,老太太幽幽转醒,她梦了一夜的儿子,从小殷殷切切盼着能出人头地的儿子,好不容易鱼跃龙门,一朝显贵,竟成了背祖忘宗,不认亲娘的畜生,老太太接受不了这番变故,内心更是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儿会这般对待她这个老太婆,在所有当娘的心里自己的孩子都是好的,一定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对。
是了,一定是公主,一定是公主不让自己进门,不让自己母子团聚,她儿子世美一定是被公主给拿捏住了,真是反了天了,嫁给她儿子还敢不认她,公主又如何,她定要找个说理的地方。
秦香莲扶着婆婆坐起,喂了水,就听婆婆说要去找包大人给她老人家做主,秦香莲会意耳旁风吹的呼呼响,只道“娘要去光状告公主不认婆婆怕是行不通的,毕竟公主不识的娘,倒是相公不认娘亲才是.....,若相公认了娘,公主又岂能不认,只是娘若连相公一起告会不会伤了母子情分?”秦香莲句句在情在理,深明大义,同时也是点醒婆婆,要告就连你儿子一起告,你不告,我还要告呢!
老太太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儿子做错事总要一巴掌拍醒他,当即拍了大腿就下定决心“告,老身就是要告那个当了驸马的儿子和公主。”
别看老太太腿脚不好,憋着胸口被毒打了一顿的恶气登登登来到了开封府衙门前,操起鸣冤鼓锤就敲了下去,秦香莲紧随其后生怕婆婆在路上摔倒,那是一路搀扶。
赵未跟着展昭从远处相偕而来,二人刚走近开封府衙门口就远远听到看到几日不见的秦香莲婆媳正挥舞着鼓锤一声又一声的落下。
俩人对视一眼,怎么个情况?等他二人来到近前,看到仍是鼻青脸肿额头带伤的婆媳俩都顿觉不妙,赵未更是吃惊“你们怎么这么狼狈,谁打的?”
若说秦香莲认亲被拒是既定事实不会觉的意外,那么作为陈世美的亲娘怎得也如此身心俱伤的模样?莫非这人做了官就真的毫无底线了?
“赵姑娘,展大人。”婆媳俩同时哽噎,用袖子抹了眼泪,她们有冤啊
听到有人敲响鸣冤鼓,包拯顾不上早餐匆忙穿了官服紧急升堂,这边,赵未和秦香莲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展昭在后,一行人来到公堂。
包拯高堂端坐,上挂正大光明牌匾,看到随同进来的展昭不由投去询问的眼神。
展昭会意,揖手道“禀大人,属下见这对婆媳前来鸣冤,老人家似是身上有伤,便携内人陪同进来,请大人恕罪。”
原来如此,包拯颔首道“你二人暂且退下吧。”
“是,大人。”展昭示意赵未,俩人退出绕到后衙内堂听审。
公堂之上,包拯看向双双跪地的秦香莲婆媳,拍下堂木“堂下所跪何人,你二人又有何冤情,一一禀来。”
老太太哪里见过这幅阵仗,想要说话也都无语伦次起来“公主,老身,我儿。”
跪在旁边的秦香莲一看婆婆这架势,不行啊,理了理心神,坚定道“禀包大人,民妇秦香莲,这是民妇的婆婆,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陈世美之母,我婆婆娘家姓梁。”
包拯镇着脸吩咐“即是状元之母,理当入座,来人,搬张凳子给老人家。”言罢就有衙役衔了低矮软凳给老太太入座。
老太太忐忑不安的被秦香莲扶着坐定,秦香莲则再次下跪叩首“民妇代婆婆谢包大人赐座。”
包拯接着问道“即是状元家眷,为何前来申冤?”
秦香莲的爹是个落地秀才,从小跟着父亲学了一张好口才“禀包大人,民妇十年前嫁入陈家,为陈家生儿育女,孝敬婆母,任劳任怨供养相公考取功名,如今我相公功成名就便误听谣言污蔑我与人私通,更是将民妇休弃,幸民妇有婆母作证,可证清白,婆母带民妇母子入京寻夫本欲想要相公收回休书,奈何相公已另结新欢成了高高在上的驸马,婆母带我们母子三人前去认亲,哪知竟被驸马府中的人将民妇母子和婆婆一顿毒打赶出府外,可怜婆婆一把年纪认子不成又伤了心神,民妇婆婆要状告公主驸马不孝不义,不仁不慈,求包大人为民妇婆婆做主。”
秦香莲一番话说的堂前堂后一片讶然,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状元夫人,不仅条理分明的阐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还不曾言语中怪及夫家,更是把婆婆推出来成了主告。
这种不为自己,只求为婆母伸张正义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是深受广大社会人民褒奖的,包拯也不例外,点头赞许,接着问道“秦氏,你说状元听信谣言诬蔑你与人私通,因而被休弃,难道你不为自己申冤?”
秦香莲叩拜,抬首道“民妇自有婆母做主。”
老太太此时醒过腔来,颇为欣慰的看着自己中意的儿媳,自己儿子不孝,自己可以打骂状告,儿媳受到不公自然也是应该她这个做婆婆给主持公道,懂事的媳妇谁会状告自己的丈夫,好,好,没白疼她。
好一个孝义两全的聪慧女子,包拯又问“你一个妇道人家,因何事引得谣言四起以至于被休?”
“回大人,半年前民妇与婆婆做伴去集市,路遇受惊马车,民妇没能看护好婆婆,导致婆婆被撞伤了腿,幸有当地莲花县捕快孙大义相助,背了民妇婆婆送回家中,因婆婆受惊过度,回到家后便发起了高热,孙捕快见民妇一个妇道人家手忙脚乱,就亲自去医馆给婆婆拿了药连夜送来,并熬煮了药汤,在此期间,民妇寸步不曾离开过婆婆,孙捕快离开时天色将亮,许是被人瞧见,没几日村子里就传遍了民妇不守妇道的谣言,此后不久,民妇就收到我家相公托人送回的休书,民妇冤枉。”秦香莲跪地喊冤,拿出休书呈予包拯。
在大宋,女子只有犯下七处之条方可休弃,通女干是其一。
秦香莲有婆母作证,可见其所言非虚,那陈世美就休不得她,可陈世美如今已经贵为驸马,乃今上之妹婿,若驸马收回休书又将至公主于何地?
再看一眼休书,包拯发现休书上只有驸马陈世美的签名,并无秦香莲按下的手印,这休书,只能算休了一半,只要秦香莲不认,她就还是状元原配发妻。
此事,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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