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三章
尤大妈想了一下,肯定地说:“绝对没人进去。我们是不敢进,赵科长他在男厕门口喊了几嗓子,见没人出来,就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当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七嘴八舌的说什么都有。赵科长也问不出什么,他就想进去,我们主任就觉得不对劲,他说雨是昨天下的,到半夜就停了,今天上班不可能有人穿雨衣的,这个雨衣一定是昨天扔下的。主任他问我昨天走之前有没有在男厕发现这些东西。这不废话吗?要是我发现了,早就打电话叫人了。赵科长也觉得不对劲,就问昨天下班之后还有哪些人在这儿。”
唐密插了一句,“你们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了有人遇害?”
“没有。是过了一会儿。”尤大妈继续说:“赵科长问过后,大家都互相传了话。快上班的时候,这层楼基本人都到齐了才问到情况,财务室的副主任说是李主任和两个同事晚上加班的。其它科室也有四五个人加班,赵科长让互相认识的人挨个都打了电话,加班的都回去了。只有李主任的手机没人接。好像拨了好几回后,有人隐隐听到李主任的办公室好像有铃声。赵科长带人感觉过去听了听,然后就让人去取了备用钥匙,打开门,天啊,我都不能想那天的事。”
咸示发问:“那是大概几点的事?”
“应该是快上班的时候吧?”尤大妈使劲想了想,“具体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都吓死了,谁还记得什么时间。”
咸示点点头,伸手去推男厕的门。男厕的布局一目了然,和普通公厕没什么区别。她没进去,只是指指男厕的门,问尤大妈,“这门把手和门锁不是连体的,这门锁是后装的?”
尤大妈回答说:“这就是普通门锁,主要是有些人不自觉,明明有清洁维修的牌子,他就是不理会。我们以前在老厂子的时候就经常会有这种事情出现。所以这次搬新厂之前要装潢,厕所的门锁直接就装上了。”
咸示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尤大妈笑笑说:“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吧,反正搬进来就有。”
咸示也笑了一下,便去看了旁边的开水室和清洁室。房间都很小,南边开水室里的只有商用的开水器和微波炉,还有个小型的水池。而北边的清洁室里全是些清洁用具,还有些黄色的“维修”“正在清洁”“小心地滑”之类的警示牌。
“你确定每层都是这样的吗?”咸示看向尤大妈,“厕所的门锁钥匙在你身上?从里面能锁吗?”
“只要是锁都可以从里面反锁起来。不过这是个老式的锁,从里面反锁,我们钥匙也能打开的。钥匙当然是一直在我身上。”尤大妈难以理解这位女警的提问,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了,“每层的清洁室都是这样的。”
没想到咸示却笑笑说:“那你们也太浪费了吧,拖把扫把每层都有能理解,但是这种警示牌也每层都有,没有必要吧。”
“这位警官你说话真有意思。”尤大妈也笑了,“警示牌每层都有也是很必要的,我每层打扫好之后总不能拎着个警示牌上下楼吧。再说,做这些也没几个钱,几块钱一个。国企,省这些小钱没什么意思。”
咸示笑眯眯地点点头,问:“这栋大楼还有其它的门可以出入吗?”
“当然有了。”尤大妈指指清洁室朝北的窗户说:“在一楼的这个房间里,这个窗户的位置就是个防盗门。专门是让我们拖垃圾走的小门。以前的警察也这么问过我。”
咸示让尤大妈带她们过去看看。尤大妈一口答应,领着她们坐电梯到了一楼的清洁室。果然有个防盗门。
咸示过去打开了防盗门,是朝外开的,门外有条小路穿过绿化带,有辆小型的电动垃圾车停在门旁。
尤大妈解释说:“快下班的时候我们把垃圾放到垃圾车上,带到厂后面的大型垃圾箱里,然后再把垃圾车开回来,我们就可以下班了。”
“那你们把垃圾车开回来后还进来吗?”咸示又看了看防盗门,“通道那头的卫生间旁边也有这样的房间设置吗?你们能确定你们每天下班都关上这门吗?一楼到六楼所有清洁室和开水室的门都是从来不锁的吗?”
“楼上楼下的清洁室怎么能锁呢,晚上加班的人要是叫个外卖,或者喝水撒了,弄脏地上,他们自己都会自觉打扫一下,开水室更不锁了,这个随时都会有人去打水。只有独立的办公室,那些领导才会有自己的开水壶烧水。”尤大妈拍着胸脯保证说:“那边的通道和这边一模一样,也有这个小门。这位警官,我向你保证,这个防盗门绝对是每天都锁上的。我们每天下班从这里出去就把门给锁上了,垃圾车开回来后我们也再进来了,直接就走了。你看,这门上有自动关门器,我们不关门,它会自动关的。就算有时候忘记锁了也没关系的,这就是防盗门,除非是那种会开锁的小偷,否则谁能打开呢。钥匙只有我们清洁的人有。后勤部和保安科应该有备用的钥匙吧,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能保证我自己的钥匙一直在我身上,没给过任何人。上一次警察也问过,我还是这个说法。”
“别紧张,我就是问问而已。”咸示和善的笑笑,表示没问题了,和尤大妈打了招呼就往大门门房处走去。
门房里除了赵科长和来时就在的门卫外还有多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看上去都挺精神。
咸示先去问了赵科长,“你能把12月19号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吗?”
赵科长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说:“早上接到电话说是五楼卫生间有带血的雨衣,我那时刚到厂子,就马上过去了。本来我是想进男厕看看的,但是老许,就是管后勤的主任,他说不对劲。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说下班时没有这些东西,这说明是下班后才出现的,大晚上出现了带血的雨衣手套,血量看上去还不少。这就恐怖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保安科科长,这点警觉还是有的。那个时候快上班了,人来了不少,我就大家给晚上加班的人打电话。最后就是李主任的手机打不通。那晚和李主任在一起加班的两个小姑娘在电话里说,下午见到李主任来上班的,而且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李主任还特意交代她们要留下加一会儿班。到了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这两小姑娘做完活要走时去敲了李主任办公室的门,也没人应答,她们以为李主任不在就自己走了。不瞒二位,我当时心里就有点怪怪的。当时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人越来越多,再打李主任手机时,有人好像听见她办公室里有响声。我跑过去听了听,好像真有,我当时就喊人去拿备用钥匙了。然后,就报警了。”
咸示转向刚来的三人,说:“当晚什么情况,你们也说说吧。”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个高个子男人先发声了,“我姓刘,我和小王,”他指指旁边壮实的男子说:“我们两个是夜班巡逻的,那天晚上大约九点左右,具体时间我们也不太清楚,我们当时骑着电动车,离着大楼也不远,反正就是听到行政大楼的报警声,就赶紧过去了,发现在半层楼梯平台那儿,老万正抱着个大胖子,见我们来了,老万就让我们帮忙赶紧把这大胖子拉出去。我们三人合力才将这胖子给拽出厂大门。”旁边的小王直点头,表示认可这个说法。
咸示看向第三个人,问:“你就是老万?”
老万是个年纪偏大的精瘦男人,见警官问话,忙回答说:“是,我就是老万,我是看大门的。那天晚上是我和另一个人值班。听到报警声后,我们赶紧出来一看,见有个人往大楼门里走,我骑上电动车就过去了。那个胖子才上了半层楼,我大喊一声,直接就冲了上去,把那大胖子给抱住了。”
咸示笑着问了一句,“你骑电动车过去的?”
“是啊,这么远我跑过去怎么会来得及,当然是骑电动车快了。”老万解释说:“我们厂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快递外卖都不准进来。快递是我们门房代收。外卖,如果是白天的话,自己来取,如果是晚上的话,我们门房的人就去送一下,人性化服务嘛,毕竟晚上加班,要是女的会害怕的。电动车就放在门房北边,也不锁,所以当时听到报警,我就直接骑了电动车。另外一个人他必须要在门房,总要有个人不能离开的,我就一个人过去的。当时还下着雨,我连雨衣都没顾上穿。”
咸示眨眨眼问:“你干嘛要抱着那个男人呢?你没有他力气大?”
“我力气也不少,我以前在这一带的农民,我可是干农活长大的。”老万似乎有点不服气,“主要是这人太胖了,他又穿着雨衣,我拽他吧,这雨衣又不像衣服有领子有袖子,塑料的又紧绷在他身上,不好下手,我有力也使不上,只能抱着他怕他挣脱开跑上楼。”
咸示赞扬了一句,“你倒挺敬业的,你也不怕他雨衣上全是水把你衣服弄湿了。”
“他雨衣没什么水啊。”老万直接回了一句。
唐密眉毛一挑,看了一眼咸示。咸示无动于衷,继续发问:“大门这儿离行政大楼有百米呢,你确实看清楚是这个大胖子触动的报警器吗?那天可是下着雨。”
“我眼神可好了。虽然这路看上去有点远,不过笔直的一条路,就是大晚上,大楼里面有灯,门口也有灯,我看得非常清楚,而且那个时候雨也不怎么大,是细蒙蒙的小雨。”老万想了想,又说:“看脸那是肯定没看到,但是看身形肯定就是这个大胖子,再说了,我看到有人进的时候就立刻骑上电动车了,一刻都没耽误。和我在一起值班的那个人他一直都在门口看着,他也肯定就只有那个大胖子闯进去,绝对没有别人再进去了。”
咸示点头,“那你们三个人是怎么把这大胖子弄出来的?”
高个子小刘说:“可费劲了,连推带拉带拽。就这么一路推推搡搡,硬是把他给弄出来了。”
咸示问:“照你们这么说,这大胖子是走着进厂的,没有用任何交通工具了?”
老万挺尴尬,嘿嘿笑了,“没有,没有其它交通工具,那大胖子恐怕是趁我们不注意,悄悄溜了进来。他也不可能有交通工具,他要开车,根本不可能进来。他要骑车我们肯定也能发现。你也看到了,大门这里的伸缩门和门房只留有一个小通道,就是方便个人进去的,晚上我们也能看到。他要是骑车,目标肯定大,我们一眼就能看到,他只能步行,像躲猫猫一样悄悄溜进来,我们才有可能没有注意到。”他笑得有点勉强,“以前的警察也问过,我们也如实说了,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值班的,天气有点冷,虽然有空调,但是气候不好,又冷又下雨,就想喝两口,我们真的是没喝多,二锅头,小瓶子的,二两多,一人一瓶,我们每人的酒量都是至少半斤多,这点酒就是为了暖和暖和身子,也打发时间,大晚上的无聊。”
咸示笑笑,没有纠结这个喝酒问题,转而问:“那个大胖子怎么说的?”
老万有了精神,“我们一边推他,他就一边说他是来找人的。后来把他赶出大门了,他还不肯走,非说他是来找他老婆的,说他老婆就在大楼里面办公。我当时还和他说,你可以打电话,让你老婆出来。他说打不通,让我们去找一下他老婆,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只是看大门,只是巡逻的,没有义务帮忙你找老婆。”
咸示问:“他没说他老婆是谁吗?”
“他说他老婆做财务,今天晚上应该是加班的,他们傍晚还通过电话,他来接他老婆的,到了这儿打电话打不通,见我们没注意,他就自己跑进去了。”老万看向旁边的两人确定了一下,“他是这么说的吧?”小刘和小王都是点点头。
咸示再问:“这些话他是在大门口说?还是在大楼里说的?还是你们将他往外推的时候在路上说的?”
“这个——”老万犹豫了,“应该是在大门口说的吧。我好像记得那个时候他有点情绪激动,一个劲地说他是来找人的,后来出了大门,我们把他放开了,他站在那儿,停了个把分钟说他是来找他老婆的。”
小刘也说:“差不多吧,应该是这样的。”
咸示继续问:“后来呢?”
一直没说话的小王接口说:“我们打发他走后,我看到他进了对面的巷子。等了几分钟不见他回来,我和小刘就骑着电动车继续去巡逻了。”
老万立刻说:“这大胖子又回来一趟,骑个自行车,不死心,还让我帮忙去找一下他老婆,我把他赶走了。后来就没再来了。”
咸示问:“他骑得什么自行车?”
老万说:“这个我真不知道了。真没注意到。”
“那他走的时候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咸示的问题让老万一头雾水,“这个,这真没注意,我当时挺不耐烦的,见他又来了,就直接进门房将伸缩门给伸到底,不留空隙了。这样子他也进不来了,我们也省心,不用时刻提防着。”
咸示又看向小王,“你说的小巷子是不是对面没有拆迁的民房的巷子里。”
小王连忙说“对”。
咸示搓搓手,看向几人,“你们厂进出一直都管理的这么严格吗?会不会有人从其它地方翻进来呢?”
赵科长立即否认,“我们外部围墙虽然是铁制的围栏,但是围栏上面可都是防盗电网,虽然电不死人,但真能把人电晕。虽然那个时候监控还没有安装到位,但是只要有人一触电或剪短电线,配电房就会短路,就会有人向我们保安科报告。我可以肯定,基本没人能翻过来。警官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电网做的高得很,可不是那种普通的防盗电网。如果有人能翻进来,那本事,我们也不可能抓住了。”
“可是你们厂有千把人呢,这进进出出的如果是非常严格的话,那可会浪费时间的,尤其是上下班时间。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管理的。”咸示说的时候满脸笑容。
赵科长听了可笑不出来,“平时管理是很严格,外卖快递都不让进,巡逻的随时都有。可是上下班,没法一个个严查,除非像火车站或飞机场那样安装检测仪器。唉,这,这也不必要啊,也许有机密的厂子是这样的,但是我们厂就是个普通的国企,没必要搞成这个样子。”
咸示追问,“这么说你们厂上下班就和其它企业一样,伸缩门都退缩到最后,大门都是整个敞开,无遮无挡随便工人进出了?”
“没错没错。”赵科长有点小尴尬,老万很会察言观色,马上替科长辩护,“上班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在门口盯着点。虽然人多,但大致的面孔我们都有数,闲杂人员一般不可能进去的。”
咸示淡淡地问:“下班就不管了?”
“下班管什么呢。”老万不以为然,“就是高铁站出站也没有安检啊。”
咸示紧接着问:“那你们厂还有其它的门进出吗?”
“有啊,我们厂大着呢。”赵科长指着四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门。现在我们站的这个门是南门,又是正大门。不过不开车的人基本都走这个门,开车的都走北门。但是毕竟开车的人少,所以这个门还是走的人最多。而且只有这个门外有公共自行车桩,如果要骑公共自行车,只能走这个门,不过现在共享单车多了,公共自行车也没什么人骑了。”
好久不发声的唐密说话了,“这就奇怪了,去市区应该朝北走啊,为什么大家都走这个门呢?这是南门啊。”
“北门外是有路,但是那路是上绕城公路的,开车可以直接上绕城公路回主城区,要是骑车,顺着马路必须兜个大圈子才能上回市区的路。而且从北门出去要找公交车站,远的很。从这个门出去,公交车也好找,也有公用单车。骑车呢,穿过对面的民房小巷往东拐,那边有条老路朝北直插过去,回市区快得很。有回我是下午两点多骑着电动车回去的,路上没什么人,我大约二十来分钟就到市区了。不过那条路大部分都是很老的路,窄的很,有的地方根本就不能开车进去。骑电动车最好了,我那电动车能开得六十码,不比汽车慢,还省钱省油环保。”
“环保是环保,可到宁城这冬天夏天可就没有开车的舒服了。”咸示笑着调侃了一句,“行了,没别的问题了,那我们就走了,谢谢你们。”
“不客气不客气。”赵科长带着那三个人,和善地与咸示她们告别。
咸示和唐密上了车,向东开了百米就停下了,两人下车走向那排公共自行车桩。这是个类似公交车站的建筑,建筑下是排车桩,取车和还车都必须在车桩顶部刷卡,就像是刷公交车卡一样,还有语音提示。唐密找到了摄像头,在“车站建筑”顶部的下面。咸示踩着车子站了上去,特意看了看摄像头,耸耸肩,说:“这摄像头是朝东对着这排车子的,看不到厂大门那边的情形。”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嫌犯不去找机械锁的共享单车了,”唐密指指车桩,又指指监控,“他既需要时间证据,也需要摄像头的影像证据。市政府推出的公共自行车是需要实名办卡的,缺点是车没有锁,没有任何监控措施,丢了就找不回来,还车必须找到车桩,非常僵硬。但对嫌犯来说这种僵硬恰到好处。既没有任何办法能找到他的行进路线,也不用费心去找监控记录。而机械锁的共享单车虽然无法记录行进路线,但是要找到确定能记录下嫌犯的证据监控就不一定能保证了。谁知道监控有没有出问题呢。而在公共自行车桩还车,即使监控有问题,那实名卡刷卡还车也能间接证明嫌犯的清白。除非是嫌犯有同伙拿着他的实名卡还车,但这有一点矛盾,因为嫌犯不知道还车点的监控有没有问题。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回城,找厂长。”咸示拉着唐密上了车,一脚油门,发动了车子。
“厂长?他那儿会有什么线索?”唐密疑惑,“干嘛不约他到厂里一起问你?”
“好歹是厂里的一把手,面子还是要的。”咸示神秘一笑,“这里面可是有桃色绯闻哦。”
唐密抿嘴一笑,“这我可要好好听听。”她随即又微微皱眉,“警察认为死者的丈夫是嫌犯,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同一个大楼里的其余加班的人吗?”
“当然有了。案发时间在大楼里加班的人总共有十六人,其中十人是女性。这十六人中的女性没有一个体重超过一百五十斤,没有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七的。而男性没有一个体重超过一百七十斤,身高最高的就是厂长。而且他们都有充分的人证可以洗脱嫌疑。再说,他们也没有任何杀人动机。”咸示赞赏地看了看唐密,又顺便拍了拍马屁,“不愧是记者,很敏锐嘛。”
唐密歪着头,打击着咸示,“你这种恭维会让我反胃的。”
“是吗?那就先吃饭,你反胃正好给我省钱。”咸示还真将车停在了一家小饭馆门前。
唐密这才发现,咸示竟然将车开到了老路上的一家饭馆前。她没好气地说:“你也不怕堵车。你找的这家是——”她看了看小小的门头,“‘和记饺子店’?中午吃饺子?你这是有多抠啊,早饭午饭,你都这样打发我?难道是报复我昨晚的‘大餐’吗?”
“今天是周末,一般不会堵车。”咸示拉着唐密下了车,径直走到店里,笑眯眯地说:“这也是线索之一。”
唐密勉强有了兴趣,环顾了小店,是个只有六张桌子的饺子店,她看了一下右手的腕表,上午十一点多,没什么人来吃。她撇撇嘴,不满地“哼”了一声,“都没什么人来吃,这小吃店能好吃吗?”
过来招呼的胖胖的店主见是个美女,笑着开口了,“妹子,今天是周末,也还没到吃饭的点,人是不多,你星期一到星期五来瞧瞧,我们周围有小学中学,吃饭的时间点爆满,都没位子。”
咸示笑着搭话,“老板,推荐推荐你家好吃的饺子吧。”
老板卖力地说:“现在这个时间最好吃的是菊花脑饺子。这是时令菜,又是宁城的特产,每年也就是四月到十月初才有菊花脑饺子,过了这个时间点你们想吃还吃不到呢。现在五月,是菊花脑最好吃的时段。这可是我们的招牌饺子,远近闻名。”
唐密也不是好糊弄的,“现在还有时令菜吗?全是大棚种植,夏天的菜冬天也可以吃到。”
老板反驳,“你这妹子一看就不是做菜的人,现在是有大棚种植,也可以吃到反季节的菜,但是口味不行,价格又贵,再说,菊花脑是凉性的,天冷了谁吃这个呢。又贵又不好吃还是凉性的菜,基本没人会买的,所以,我们到十月份就不会再卖菊花脑馅的饺子了。”
“那就来个三两菊花脑馅的饺子吧。”咸示没有点多,等老板走后,她冲唐密挤眉弄眼地说:“先在胃里垫点东西,中午保证请你吃顿好的。”唐密这才傲娇地微微点头。
很快,老板就将饺子端了上来,咸示尝了一个,夸赞说:“味道真不错。”唐密也吃了个,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老板颇为得意,“吃过的人还没有说不好的呢。”
“老板,我们是警察,找你来问点事。”咸示这才掏出证件,还没等她继续说,老板先开口了,“哎呀,是不是去年那事?警察来找过我的,拿了张相片让我认,我真不是记得相片上的人是不是来过我这店了。”
“你别急,我们就是闲聊几句,反正你们现在也没生意。放心,等会儿上生意的时候,我们绝不打扰你们做生意。”咸示说得客气,店主自然也是好脾气地笑笑说:“那你问吧。”
咸示先看了一眼唐密,唐密会意地点点头,录音笔和摄像头早打开了。
“警察是什么时候过来问你话的?”咸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店主愣了一秒,“去年12月22日,这个我倒是记得挺清楚,因为那天是冬至。冬至吃饺子,那天到我店里买冻饺子的人特别多,叫外卖的也多,大中午正是忙的时候,两个男警察非要叫我来问话。我和他们说我真的不记得18号晚上那个照片上的男的是不是来我这儿吃饭的,他们非不信,硬是让我再想想,这我哪能想的出来。”
咸示问:“你这个店在晚上什么时间段生意是不错的?”
“五六点和七八点,这两个时间段来店里的人多。”老板不假思索地说:“五六点的时候小学高年级的学生放学,周围的居民也会过来。七八点的时候,是中学上晚自习的学生放学,在市区上班的人回来,我这店里人也会多,都坐的满满的。而且晚上叫外卖的人也多,基本上要忙到九十点钟才能歇下来。每天这么多人,这谁能把每个人的长相记得住啊。我要是有这个头脑我就去电视台上那个大脑的节目了。再说了,过了好几天警察再来问我,我更记不住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咸示半开玩笑的口吻回答,“有些事情是不能打听的哦,否则小心警察找你。”
店主呵呵一乐,“不打听,我只把饺子做好就行。警官,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咸示很干脆地打发走了店主,倒了点醋,招呼唐密赶紧吃。
唐密对现在吃饭不感兴趣,趁着店堂没人,她小声地问:“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嫌犯在案发三天后给了警察一条不在场的线索,他说他在七点多时到这里来吃了二两饺子。”咸示吃得不亦乐乎。唐密却锁着眉头,连续发问:“为什么在三天后才想起来?这里离案发现场有多远?如果骑车需要多长时间?”
“嫌犯的说法是他被他老婆的事给吓懵了,后来见警察一连两天一直盯着他问问题,他这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嫌疑犯了,他回想了一下当晚的情况,第三天就向警察提供了这个能证明自己不在场的线索。这个说法倒也能成立。这里离案发现场不远也不近。警察做过试验,如果一个人从这里为起始开始骑车到那个厂,抄近路,也就是走小路的话,大约四十分钟,这是普通人的速度。而嫌犯在七点十分前就在这付过款。这个时间点就有点尴尬了,如果嫌犯是从案发现场到这里,那边他就必须在六点半之前行凶。如果是在行凶前在这里,那么在案发时间之内,他赶不到案发现场。”咸示吃得欢,说话却也不含糊。
“老板都不记得有嫌犯这个人来过,如何能有不在场的证明呢?难道有别人证明吗?”唐密自我否定,“要找那个晚上那个时间点来这里的顾客,难度也太大。估计就算找到了,顾客也不会去刻意记住有没有嫌犯这个人的。”
咸示先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掏出手机,对着墙上的支付二维码扫了一下,喊了声,“老板,我手机付账了。”
老板笑着点点头,“好的好的,收到。”
“老板,你这个店有几个人在忙?”咸示顺势问。
“我和我老婆轮换着下饺子,还雇了一个人,主要是收拾碗筷打打下手。”老板竟然诉起苦来,“一开始小本生意,就我和我老婆,后来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干脆就买了个包饺子机,馅子和面还是我们自己弄,包饺子就用机器,轻松多了。现在也先进,包饺子的机器和手工包出来的差不多。你们根本吃不出来。”
“老板你记账吗?”咸示解释说:“就是每天卖多少饺子,你记吗?”
“这哪能记住,忙起来的时候全凭大家自觉,付现金自己把钱放在柜台上的盒子里,自己找钱。手机付账的自己去扫二维码。我也不会去查,小本生意也犯不着装什么监控摄像头,现在人素质都高,基本没有出现过不付账就走的人,偶尔有老人家会忘记,这也正常,提醒一下人家马上就会给的。就算真的没给,我们也不缺这一碗两碗的钱。”老板乐呵呵地说:“我们算赚钱,主要是算这个月进了多少肉、面、调料,用了多少水电气,扣除房租和工钱,大概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一笔笔记账,这还把人累死了。原来的警察也问过我老婆和雇的工人是不是对照片上的人有印象,我可以告诉你们,她们两个也不记得,你们要是不信,我让她们出来,你们尽管问。”
“不用问了。谢谢老板的饺子,味道不错。我们走了。”咸示扭头看向唐密,眉毛一挑,笑意盈盈。
唐密跟着咸示走出了小店,上了车,忽的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猜不在场的证明是什么——是手机二维码付账吧。”
“聪明!”咸示赶紧称赞,“这个店没有监控,三个店员都不记得嫌犯是否来过,唯一能证明嫌犯来过的线索是手机支付的账单。嫌犯给警察看过他的手机,警察也和支付软件的公司核实过,确定嫌犯用手机在七点零五分的时候给这家店付过钱。”
“这算什么证据。”唐密不屑地“切”了一声,仿佛是侮辱了她的智商。她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而是问:“下面去哪儿?我现在还没有胃口去吃午饭。”
咸示好像是看透了她,马上回答,“如你所愿,去找厂长。”唐密微微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厂长的住处也在城南,车子上了大路拐到高架,加之周末不堵车,很快就到了厂长家。这是片新建没几年、较为高档的小区,但是因为周边的配套设施齐全,所以入住率挺高。大门口的保安倒也挺尽职,不过在得知是警察之后便立刻放行了。
唐密还有点微微不好意思,“快中午吃饭的时候找到人家,会不会有点——”
“有点什么?”咸示满不在乎,“警察办案,不看时间点的。”
不过到了厂长家,唐密那一点点不好意思顿时烟消云散,厂长家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家,这标准的四室两厅的豪华公寓里,一个人会显得冷冷清清。而且厂长也没有做饭的打算。
在来的路上,唐密已经被咸示“科普”过了,厂长姓吴,名涛,五十三岁。这个年纪在唐密的直观印象下,应该是半大的老头,可是眼前这位身姿挺拔,个头约有一米七八,颇有种硬朗之气,看上去顶多四十来岁,可见保养的挺好。不过他的眼神中透出浓浓的疲倦。
吴厂长把她们请了进来,客气地倒了茶水,安静地坐在了旁边。
咸示拿起杯子尝了尝茶水,轻轻点点头,示意唐密,“是好茶,你尝尝?”
唐密把包调了个方向,摄像头对准了厂长,录音笔也准备好了,然后隐蔽地冲着咸示翻了个大白眼。
白眼对咸示没有杀伤力,她美滋滋又喝了一口茶,才放下杯子,问吴涛,“吴厂长,我们这个时候来不打扰你吧?”
吴涛摇摇头,“昨天警察和我联系过了,我今天一直在等你们来。谢谢你们给我留面子,愿意到我家来询问我。”
“面子是相互给的。吴厂长,我开门见山地和你说吧,我们已经充分掌握了你和受害者之间的某些关系,我希望你能如实的将这些情况告之我们,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的对话绝不会外泄。”咸示正经起来还是挺有威严的。
吴涛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咬咬牙,艰难地点点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