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映明月

　　隔日的比武，第一场比赛时，岚山派的徐闻和应岭门的张骥打得不可开交，双方力气都很大，内力也很足，还没分出个胜负，整个比武台就被打垮了。之前比武台每次都会有损伤，但大多都进行临时修补应付了过去，这次垮得太严重。经过一番短暂的商讨，许谨走了出来，“各位抱歉，比武台不够稳固，需要几日修葺，因而将此次比试延到七日后，望大家见谅。”
　　顾月明一听到这个消息，倒是觉得挺开心的，比武大会进行得越慢，有利的是慕容城，急得是他们。
　　顾月明欢快的心情刚表现出来，就对上了许谨的眼，许谨此时正含笑地看着她，顾月明慌忙低下头，生怕被他看出什么，而且经过昨天的事情，自己也还没有能做好准备该怎么面对许谨。
　　七天，正好，缓缓，缓缓。
　　顾月明走回宅子的路上会路过一家月影馆，大概是个青楼，一听名字就很像是慕容城旗下的，平日里一直是传出丝竹管乐，今天却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们就该滚出静川！”
　　“呵，我们开了十几年，你们一来就让我们滚，不知凭的是什么？是你们不会作诗的小娘子，还是唱曲儿难听的小伶人？”
　　“哈，凭什么？就凭你们慕容城作恶多端，根本不配在静川立足！”
　　哟，扯到慕容城了呀，顾月明特地放慢脚步，想再听点什么，眼睛也一直飘向吵架的一群女子，飘着飘着，却发现，几个方向的角落都有奇怪的人一直在盯着月影馆。
　　顾月明眼轱辘转几转，最后放弃了继续看热闹这个想法，要是过度关注和围观反而又引火烧身了可不好。
　　离开的时候特地往其中一个蹲守角落的人靠近，距离一拉近，男子侧过头，和顾月明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顾月明就感受出了很强的敌意。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吃饭时，顾月明假装是随意提起，“月影馆，出事？”
　　“是，正派人士因清除慕容城而集结到这里，因而有很多人想把慕容城的生意都全都赶出静川，借此削弱慕容城的财力。但许多大门派不愿意用这种下作方式，恰好生意最好的月影馆对面新开的楚笙管，一些江湖人就想借楚笙馆之力打击月影馆。楚笙馆的都知十分强势，请来了京城知名的伶人唱曲吸引客人，还带着一些江湖人时不时去月影馆闹事，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提出要以五日后各开一场盛会，客官多则胜，而输者关门。”
　　“影呢？”
　　“影城主已让青芝带着一些人明日赶来静川，下命一定不能输，输了则月影馆全部人领罚。”
　　月影馆钱生意最好，而且如果打头阵的月影馆输了，那就意味着慕容城所有产业接下来都会逐渐被撤，慕容影如此重视也是应该的。
　　可竟然让紫芝带人过来这么大阵仗确实有些出乎顾月明意外，紫芝是帮忙揽生意？
　　顾月明想想带着紫面具鬼表情的芝姐姐招揽客人就觉得毛骨悚然，身子颤了一颤，不是来帮忙赢，那就是…..
　　顾月明觉得这个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而且看起来挺有趣的。顾月明正好这几天也没事干，除了练武，找点别的有趣的事情做做，顺便当做帮助自家生意她觉着也挺不错啊。
　　如是想着，沐浴后的顾月明就假装自己已经睡下，实则换上了一身蓝衫男装，扎了个马尾，再画个粗眉，粘个胡子，对着的变装很满意的顾少郎君就静悄悄从窗溜出去，拜访拜访古代的青楼小馆馆了。
　　原本在想要不直接从个屋顶还是窗偷偷进去，认真想想后还是觉得算了，一是怕会看些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二是她想从正门进去见识见识世面，不知道跟电视演得一不一样。
　　逛青楼，顾月明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
　　夜晚时门口那个写着月影馆三字的白色箱子里放了蜡烛，发着橙色的亮光，特别文艺柔美。顾月明没想到古代就有灯牌了，而且蜡烛的光会随着风一闪一烁，比起现代的灯牌，更加别具特色。
　　对面楚笙馆装修也很别致，传来的乐声也甚是悦耳，且二楼外廊有着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摆着各种姿势，门庭若市啊。
　　顾月明再看看月影馆，虽然客人还是不少，但是比起她初来静川的时候，少了很多。顾月明还注意到白天躲角落的人都不见了，顾月明疑惑，所以他们的关注只在于下午的争吵？
　　月影馆门外搔首弄姿的女子见着顾月明自是欢喜迎上，“郎君这边请。”娇滴滴的声音不仅打断了顾月明的思绪还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馆内很是热闹，大堂里歌舞欢快，弦乐悦耳，男子席上喝酒听曲，女子在旁低声交语，放浪形骸之画面倒是一点也没看到，反倒觉得像个歌舞酒会一样，不会让人觉着难受。
　　女子问着顾月明有无指定的对象，顾月明饱了眼福后也准备干正事了。
　　“我要李京墨。”
　　李京墨，就是月影馆的都知，即头牌，也是慕容城底下比薯蓣低一个级别的弟子。
　　慕容城弟子一共分五个级别，一级是两个城主，影城主和月城主。天南星和城主地位相似，也相当于一级；第二是三青和五芝，相当于城主的第一助手，负责重要工作。三青是男子，分别为青石、 青葙子、青盐。五芝是女子，分别为赤芝，黑芝，青芝，黄芝，白芝。第三薯蓣等一共五十人，负责城主的近身生活起居或者山上的教学，第四就是李京墨等一共一百人为山下各行各业的负责人同时也是重要接线人，剩下的就是第五级别的弟子。
　　“哟，这位爷，要京墨来招待您啊，真是好眼光。可惜今日京墨很忙，之后几天也会很忙，郎君看是否可以换个人？很多姐妹作诗唱曲都是一等一的。”女子有些为难，今日很多客人都店名要李京墨，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李京墨却得去准备五日后的盛会，白白流失了好些客人。
　　“可惜啊，这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今儿，就非京墨不可了，这位美丽的小娘子，这样，你看能否帮我把这个情诗给她？她兴许看到后就会愿意来见我一面的。”顾月明坚决不退步。
　　有着业务指标的月影馆偶尔还是得顾及收入迎合客人，但好些小姐姐都是看才不看钱。
　　虽然顾月明当然不是真的有才，情诗里是她乱七八糟编的，什么韵脚通通都没有，关键就为了凑个藏头，城主有令。
　　小娘子叫素宜，她有些为难，但耐不住顾月明的死缠烂打，终是允了，让顾月明等着，亲自给李京墨送去。
　　素宜走到二楼幽深的后廊，刚准备推开李京墨的房间，身后就有一双手先把门给推开了。
　　素宜一惊，她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还跟这个人，这样肯定是让楼下的人都误会是素宜特地带人上来的，她惊呼，“你怎可擅闯京墨姐姐的闺房！”
　　顾月明看进屋内，屋内甚是素雅，仅用几盆绿植装饰，已经让人觉着十分舒服。屋内正有几个女子在商量事情，女子面容姣好，妆容精致，见着男子擅闯，都不悦起身。
　　顾月明不知道哪个是李京墨，但估摸着当中神色最淡定的就是了，于是对她笑了笑，“别怪这个小娘子，我偷偷跟着她上来的。”这么隐蔽的地方，若是顾月明不跟上来肯定见不到李京墨。
　　“这位郎君，不请自来，这可不合规矩，你若再不离开，莫怪京墨不客气了。”果然，那个最漂亮的女子就是李京墨，樱桃小嘴，眉如柳叶，真是漂亮呀。
　　顾月明压下自己那一点自卑，没有理会另外几个人的怒目嗔视，兀自走到李京墨面前，笑眯眯，正准备低头要说句悄悄话，旁边就有一掌拍了过来。
　　“不要脸的东西竟敢靠近京墨姐姐。”粉裙女子一动手，另外几个也开始都攻击了过来，只有李京墨淡定在旁观看着。
　　顾月明暗叹自己真是不干脆，玩过头了，现在又得开始动手了。虽然几个女子都会功夫，但是功夫都不强，顾月明只好小心翼翼应付着，生怕一个重手伤到了人，嘴上一直劝着，“你们先别动手嘛，先让我和李京墨说句话，我保证我说了她就不会赶我走了。。”
　　“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你靠那么近，谁知道你想作甚！”
　　“哎呀呀，情话这东西当然要悄悄说，给那么多人听就一点都不浪漫了呀。”顾月明油嘴滑舌的模样让其他人更是厌恶。
　　顾月明心想这动静越大怕是会要招惹更多人上来，当机立断寻了个间隙就钻了出去，跑到李京墨身后，扇柄抵住她脖子，对着另外几个人，“你们别再打了啊，也别叫人来啊。”
　　其他人都提心吊胆，反倒是李京墨全身并不紧绷，一点都没有担心顾月明会伤害她。
　　顾月明见着那几个人总算稳了下来，就近着李京墨耳朵，低声道：“我是奉影城主之命前来，有令牌。”
　　原本放松的身子在听到影城主三字反倒僵硬了起来，李京墨思索了一会儿，面容挂起笑容，纤手轻推开顾月明抵住的扇子，道；“郎君说的这情话可真是折煞我了，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这位郎君说几句话。”
　　“可是。。。”几个女子都不认为刚刚顾月明说的是什么情话，还想再劝些什么，但是看到李京墨的眼神暗示后，又只得作罢。便等了顾月明几眼，方愤愤离开。
　　李京墨暗暗与顾月明拉开了一些距离，走到一个花盆旁，温和道：“刚刚是李京墨失礼了，不知能否请教郎君名讳？”
　　“额，我姓顾，你喊我顾君就好。”
　　李京墨却是轻笑一声，“顾姐姐，李京墨可否见见您刚说的东西？”
　　顾月明见着自己的女扮男装一秒被拆穿，尴尬笑了一下，点点头，从袖袋取出一枚碧玉令牌，周边雕刻着曼珠沙华，中间则有一个影字。递了出去，“喏，你看，这玉可金贵了，肯定不能是假的。”
　　李京墨接过令牌，认真琢磨了挺久，才抬眼，“是真的。”接着高举令牌，、鞠躬道，“见过影城主。”好一会儿，才起身，“不知影城主派顾姐姐前来所谓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帮你想想法子怎么赢对面的馆子呗。”顾月明饶有兴致。
　　“李京墨正为此事忧愁，能够得到顾姐姐的帮助那就太好了。”顾月明有些奇怪，她以为李京墨看到令牌就会对她热络招呼起来，可人家貌似只重视那个令牌，对她却还是不咸不淡的。
　　“嗯我可以和你一同商讨商讨，不过你先把令牌还我。”
　　顾月明刚抬脚想走过去，突然间李京墨转动了一下花盆，自后方就飞出几支箭，顾月明因为毫无防备也只是仓惶躲过，却未料刚躲到右侧，头上就有一个大网罩了下来。
　　还是连环机关！被网子罩住吊起来的顾月明心里不悦念叨着。
　　“诶，你这样对待影城主派来的人，你是叛变了吗？”顾月明刚被吊起来原本还是有点慌张，但是摸了摸网的材质，确定自己用内力就能轻易冲破以后也就镇定下来，在半空中跟着李京墨吵着。
　　“影城主在上，属下绝不会也未曾想过背叛慕容城。”，李京墨对着令牌再次尊敬地鞠了个躬，起身却冷眼看向顾月明“只是，我不相信你。”
　　“不相信我？那个令牌是真的呀，你干嘛不相信啊。”那可是她下山之前从慕容影房间给偷过来了，顾月明确信绝对是真的。
　　“影城主一个月前遗失了一枚令牌，因而日后传令不止要见令，还得挂特制的黑色缎带，可你这，却还是红绳挂着。”
　　啧，顾月明偷令牌这事情也没告诉薯蓣，所以薯蓣也没想过告诉她，毕竟薯蓣也不会想到慕容月明明有着自己的令牌不用却要偷慕容影的用。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影的秒杀，突然感到很沮丧。
　　顾月明挠挠头，问道：“那，影，影城主有没下达告诉你们遇到偷令牌的要怎么办？”
　　“这个，我怎么会告诉你呢？”
　　顾月明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双重藐视！
　　当顾月明还在苦恼的时候，就看着李京墨要走了出去，连忙阻止。“等等，等等。你听我说。你抓我可以，但是反正你也苦恼怎么赢这个比赛吧？不如你听一下我的想法，你也不亏，不是吗？”
　　李京墨打量了一会儿顾月明，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往门外走，而是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慢慢泡起花茶来。
　　顾月明此时真的觉得自己真是太多管闲事了，这下子好了，引火烧身了，不管她逃不逃出去，肯定会暴露身份，用肚子想都知道，只要慕容影开始查她，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知道她就是慕容月。现在顾月明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巴结一下李京墨，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巴结住李京墨，别让李京墨告状，她都得把握住。
　　“我刚刚来之前看了一下对面馆子，人家那的小娘子每个也都是漂亮得很，店内装潢也不输你这儿，作诗唱曲弹琴都一等一。而且人家新开张的，大伙儿兴致高，听说开价还比你这低，还会有一大批正派人士跑去撑场，你这跟他比起来，赢面不大啊。”
　　“正派人士大多标榜正直且清贫，不会比我们多太多客人的。”李京墨依旧慢条斯理泡着茶。
　　“啧，才不是呢，我都打听过了，好些来参加比武大会的人都受了撺掇，为了把你们赶出去，到时去参加一天盛宴不会影响他们名声。”
　　“他们有正派人士撑腰，我们可不找慕容城的人过来？”李京墨皱了皱眉。
　　“你这就正中他们下怀了嘛。你喊一大批慕容城的人聚集到一起，届时两方提前开战，把月影馆毁了，这生意不散也得散了。”
　　“那你倒说说什么好主意。”李京墨被气得茶都喝不下了。
　　“我觉着吧主要是你们两家的舞蹈乐曲和赋诗都过于相似，对方还请了京城的伶人，这样赢面不大，得换成一些新奇一点的表演的方式。”
　　“怎么换？”
　　“打个商量呗，我可以把主意告诉你，但是，你得放我走而且不能告诉影，”顾月明差点说溜了嘴，赶紧补个“影城主，我偷了玉佩这个事情。”顾月明现在逮着机会就得打商量。
　　李京墨手中动作一顿，没有回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顾月明继续道。“其实，你如果真举报我了，我被抓之前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武功比你强，你该清楚这是两败俱伤。”
　　“那玉佩如何处理？”，李京墨拿起玉佩，心想若放了这个女子走，玉佩是绝不能交回去的，但也不能把玉佩留着或给这个女子日后胡作非为。
　　“砸了它？”顾月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肉疼，这可是上好的玉啊，这么珍贵的东西被自己砸掉这可真是太造孽了。现代的她很穷，处处省吃俭用，现在有个很会赚钱的伙伴，砸玉这个事情自己都能想出来，顾月明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骄奢了。不过，当慕容月的好处不多，也不一定能活得长久，顾月明觉着自己还是骄奢骄奢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李京墨心里想的可不是不是价格贵不贵，而是玉代表了城主的尊贵。作为慕容城的属下，砸烂令牌这种事情是弟子万万不敢做的，李京墨现在更是怀疑这个女子不是慕容城的弟子了。
　　李京墨泡茶的手停了下来，姓顾的女子被吊起来却丝毫不慌乱，又想起刚刚她的武功，其实她想现在跑，顺手杀了自己，抢走玉佩，这都是很容易的，但是她却留下来跟她商量，证明她没有想过杀自己。而就像她说的，就算自己举报了她，她也会先拉着自己死。若是毁掉这玉佩，自己也不必担心她会拿着玉佩干些什么损害慕容城的事情，现在整个月影馆的人的命都在自己手里，这分明是只赚不赔的买卖，李京墨再不答应，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事已至此，李京墨想清楚了也不再端着了，她饮下一口茶，脸上挂上笑容，抬头，“我答应你。”
　　顾月明眉毛一挑，内心自然是很乐呵的，虽然过程是曲折的，结果是好的就好了。“那那那，合作愉快愉快，你先把我放了，我把那块玉劈碎了，我俩再好好聊聊。”
　　“还有一个事，解决了我就放你下来。”
　　“嗯？你说。”
　　“你究竟是谁？偷了令牌却又要来相助是为了什么？”李京墨必须得先弄清她到底是敌是友。
　　“这个嘛，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我可以保证，我是帮你，帮慕容城，我不害你们。要是我害你，你告诉影城主便是。不过你也别想着要查我，你查到的我越多，你只会越危险。”顾月明觉得这威胁人的话，自己现在编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认同着自己唬人的本事是越来越有长进了。
　　李京墨压下自己处于下风的不悦感，起身，将花盆转回原处，整个网就突然落下来，还好顾月明没像之前那样慌张，做好了准备，稳住了身子，轻松落地。
　　从网走出来，顾月明感觉轻松很多，脸上表情又恢复了嬉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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