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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表明心迹后不久,袁朗再度赴北京参会。许三多第一次尝到抓心挠肝儿想念一个人的滋味。
这和想念班长、想念伍六一、想念七连不一样,那曾是不由自主回忆起来后割在心上的钝痛,像冬天的千里冰封。但现在,想袁朗,却如炎夏的热浪一波接一波拍打在心上,炙烈的想念,焦躁却又蜜意百转。
因保密协定,A大队里平时不能用手机,外部打进来的电话也是先转到各中队长办公室,袁朗这么一走,就像完全断了消息。
许三多以为就得生生挨过这么十天半个月等袁朗回来,一周后的下午却接到通知让他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代理队长齐桓笑着把视频电话的听筒拿给他:“队长在北京,说好几天没见了,要过问一下你们的训练情况。”
齐桓只当袁朗一向宠许三多,大伙儿都习惯了,也没多想。许三多面色木讷地接过听筒时,却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喂。”大屏幕上映着袁朗的脸,熟悉的慵懒浅笑,“为了跟你说句话,我硬是先找了其他几个人谈话打掩护,可真不容易。”
许三多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脸红,虽然声音只有拿听筒对准耳朵的许三多能听见,可脸皮薄如许三多,还真做不到袁朗这样,在公放的荧幕上端着队长关心下级的表情,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却说着令人心跳的暧昧的话。
“一周没见了,机会难得,不想跟我说点什么?”袁朗笑意盈盈地看着许三多。
许三多呆了半晌,开始说成才和四中队的人杠上,故意挑了最擅长的射击项目赢过对手;说吴哲养的花前天夜里被大风吹败了好几株,吴哲心疼地专门写了首白话诗以表悼念;说齐桓最近在看车,大概下次放假要定一辆,有车有房才好说对象……
“别光说别人,说说你自己啊。”袁朗忍不住好笑地提醒他,“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打电话的机会,时间有限啊。”
许三多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齐桓,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自己这几天训练的情况。
袁朗终于忍不住了,笑骂:“小混蛋,你就没别的可以说了?”
齐桓负手站起来一旁,听不到声音,从荧幕上看,队长似乎又在调侃完毕,再看许三多,果然一脸局促的样子,齐桓感慨,队长其他方面都很成熟,就在和完毕相处这点上有些小男生恶作剧似的幼稚,老是猫逗老鼠般百玩不厌。
许三多握着听筒踌躇了很久,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齐桓还在旁边呢,怎么说得出口?
“没什么可说的,那我就挂电话了?”袁朗拖着懒懒的调子。
许三多急红了脸,嘴巴嗫嚅了半天却开不了口。就在袁朗以为只能就这么算了时,许三多匆匆一句:“——你……你早点儿回来吧。”
袁朗怔了下,然后脸上笑意逐渐扩大。齐桓不明就里,以为完毕上赶着叫队长回来削人,把队长逗乐了。
“最后再跟我说一句吧。”袁朗磁性的嗓音带着诱惑,“——有没有想我?”
许三多不可抑制地耳根微红,半晌之后,柔细的声线极轻地一声:“嗯……” 然后便听到袁朗愉悦地笑,带着终于满足的意味。
“把电话给齐桓吧。”袁朗决定暂时不再逗许三多,许三多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舍不得,但还是依言将听筒给了齐桓。
袁朗想了片刻,交代齐桓:“我下周日回来,最近两地天气不好,可能会晚点。我不想麻烦老郭,他这两周跑长途也不少,难得周末就让他好好休息下,你来接我吧,带上许三多他们,就当给他们放放风。”
老郭是队里的司机,专门负责接送领导。而作为老A,周末也很少有机会出去闲晃,能在周日打着接队长的旗号出来放个风、透透气,齐桓自然乐意,也相信许三多、吴哲、成才会高兴,便轻松应下了。
挂断电话,袁朗摇头轻笑:这说话的艺术啊……那么多铺排,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其实,不过是想早点见到一个人而已……
许三多这边听了齐桓转达队长的意思,心里也一下雀跃起来,如果不去接队长,那就要再等一天才能在早训时见到。不过差一天而已,恋爱的人却是连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一分一秒的不能见面都是抓心挠肝儿的煎熬。
……
袁朗回来那天,果然是晚点了,夜里十一点半到,飞机刚落地不久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许三多在心里暗念了声菩萨保佑,也是运气好,不然恐怕好不容易熬到周日晚上却又不能见面。
“队长!”袁朗轻装简行地刚一从通道出来,就看见接机人群中许三多踮起脚尖儿使劲儿冲他挥手,一脸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袁朗原本的疲惫此刻也被愉悦取代,步伐也轻松起来。
“等很久了?”袁朗伸手摸了把许三多的发荏,顺势滑到后颈捏了一下,这在同行接机的成才、吴哲看来不过是队长对许三多常用的动作,却只有袁朗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是半个月没见面而克制不住地想要肌肤接触,才能缓解内心的干渴。
其实不止袁朗,许三多在被碰触到的瞬间,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既紧张、不好意思,却又被安抚了思念的焦躁,感到满足。
“给齐桓打了电话了,他马上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吴哲拿着手机边走边说。
四人站在机场出口,等熟悉的车子来了,成才、吴哲和许三多习惯性地去开后座的门,按照惯例,要把副驾座的位置留给领导级别的。
“——等等。”袁朗拦了一下他们,“我坐后面。”见三人投来不解的目光,便道,“今天太折腾,回老A还得一个多小时,我想在后座眯会儿,前排还是亮了点儿。”
成才和吴哲略有些奇怪,坐副驾这种单独的位子不是更好睡么?不过确实后排更暗,每个人需求和习惯不同吧,便没再多想。
袁朗拉开后座车门:“许三多,先进去坐中间。”说着,打趣般解释了一句用意,“你最苗条,适合。”
许三多立刻钻进去在中间坐好。
“那谁坐前面?”成才问。
“随便。”袁朗早已上车挨着许三多坐下,关上了自己这方的车门。
“成才。”齐桓摇下车窗冲他喊,“你坐前面。”
“为啥?”成才当然也想坐单独的位子,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谦让一下嘛。
“你最胖。”齐桓毫不犹豫,吴哲严肃点头:“菜刀言之有理。”
成才气得正想反驳,后面的车已经开始按喇叭催促,只得赶快拉开车门坐上副驾,义正严辞地澄清:“我坐副驾可不是因为我最胖!都是你们推的!啊!”
吴哲大笑,从另一侧车门上了后排座位,齐桓便发动车子出发。
路上,齐桓习惯性地开始汇报这期间三中队的情况。
袁朗边听边时不时地问上几句。
许三多向来听任何人说话都很认真,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忽然,手被握住——
身体瞬间紧绷了下,许三多僵硬地微微侧头看袁朗,夜里昏暗的车内,袁朗背着窗外的的光,看向许三多的眼睛却很亮,然后紧握了一下许三多的手,又目光直视前方。
前排齐桓还在絮絮叨叨地汇报,成才调着车载收音机想换个喜欢的频道,吴哲打了个呵欠靠着车窗出神,都没有发现袁朗的动作。
手和手交叠在一起,隐藏在二人之间。许三多个子小,手也比一般男性偏小,袁朗的手指插入许三多的指缝间,与他十指交握,比许三多宽大的手掌却更像包裹住许三多的手。
热力从交握之处一点一点传进心里,袁朗仿佛还嫌不够,单手玩弄着许三多的手,偶尔放开,食指和中指从许三多的掌心摩挲着滑向手腕,然后悄悄伸进他袖口,在里面那寸肌肤上来回逗留,半晌之后又把手拿出来,重新改成十指交握。这么反反复复,仿佛在以手缠绵,纾解这半个月不见的思念和渴望。
许三多觉得被袁朗碰触的地方痒痒的,心上像有一队蚂蚁爬过,酥酥麻麻的,又有些自己不懂的焦躁。许三多很庆幸这是深夜的车后座,没有人发现他早已涨红的脸。他做不到袁朗那样,明明握着他的手不停亲密抚触,面上却不起波澜,声音平稳地和齐桓交代工作。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隐瞒着其他人,只属于两个人的亲密接触,让人紧张到手指僵硬却又心跳加速的秘密。许三多觉得可供呼吸的空气都越来越少……
“三多没事吧?”成才从后视镜里看了许三多一眼,“怎么像是晕车了?锄头把窗户摇下来一点透透气吧。”
突然被成才点名,许三多一个激灵,吓得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袁朗紧紧按住不放。
“开前排的窗吧,我想眯会儿了,等会儿下车叫我。”袁朗已经听完齐桓的汇报,刚才握着许三多的手逗弄一番,解了思念的干渴,这会儿满足了,终于觉得有些疲惫了。
袁朗故意先是靠着自己那方的车窗,调整了下坐姿,皱眉:“硬邦邦的,磕脑袋。”然后冲许三多道,“许三多同志,为队长服务一下没问题吧?”
许三多不明所以地看着袁朗。袁朗勾起唇角,忽然把头靠在他肩上。
“好,就这样,别动了。”感觉到许三多肩膀的僵硬,袁朗暗自笑了,闭上眼,仍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紧扣着许三多的手,头枕在许三多肩膀上,放松下来,暂时浅眠。
许三多仍旧僵硬,却不是因为最初的紧张,而是为了撑起肩膀让袁朗睡得舒服一些。许三多的肩膀很窄,袁朗枕着其实并不容易,车子因为路况颠簸时头总会落下来,然后他又重新枕回许三多肩膀,这样便总是没法连续睡上一会儿,但能这样贴近许三多,袁朗甘之如饴。
能不能睡好无所谓,队长只是想靠着他而已,迟钝如许三多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么一想,心里那处就变得更加柔软。袁朗枕在他肩上,短短的、略有些粗硬的发荏扫过他的颈侧,微微地痒,却又觉得这样的亲密让人忍不住在心底发出满足的感叹。
齐桓注视着前方路况,尽量将车开得平稳,成才把音响声量关小了些,吴哲扒着前座后背,悄声指点成才换一个常放晚安曲的电台。
温柔的乐章在车内流动,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车内却是温暖的。许三多悄悄看了一眼靠着自己休息的袁朗,轻轻将与袁朗扣在一起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没有发现闭着眼的袁朗唇边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许三多想,这大概就是幸福吧,身边有知己爱人,还有过命交情的挚友,他本就极重感情,喜欢与珍惜的人腻在一起,这样的场景让许三多觉得心里特别暖,也更想好好珍惜现在身边这三个人……在心里悄悄对齐桓、吴哲、成才说了声抱歉,许三多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有适当的时机好好跟他们坦白自己和队长的事。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A大队。齐桓停好车,打亮车内顶灯:“队长,到了。”
袁朗终于把头从许三多肩膀上挪开,许三多一路上一直在刻意挺高肩膀以配合袁朗,这会儿才觉得肩部肌肉有些酸痛。
下了车,成才招招手:“三多。”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从下榕树进军营的铁兄弟,到了老A也总是二人成双同行,成才习惯性地等许三多上前和他一起走。
许三多跟在袁朗后面下车,这一刻却是犹豫的,他不好意思说,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他想和袁朗一起走回宿舍。
恋爱的人啊,哪怕一分一秒,也想和喜欢的人多亲近亲近。
袁朗看了许三多一眼,忽地将自己的行李包塞进许三多怀里:“许三多同志,今晚就帮队长服务到底吧。”
许三多惊讶地抬头,对上袁朗慧黠的眨眼,一下明白过来,赶紧提好了袁朗的行李包,紧跟在他身边走。
成才见是这样,只好跟吴哲齐桓一起先走在前面了。
深夜的基地很安静,许三多跟在袁朗身边慢慢走,侧眼偷瞧,看他的恋人熟悉的脸和下巴新冒出的胡渣,偶尔被忽然转头的袁朗逮到他偷看的视线,又红着脸直视前方不敢再看,却能感觉到袁朗带着笑意的注视……这心里,就跟以前看的小说里写的似的,像打翻了蜜罐子,甜啊,只希望这回宿舍的路再长一些……
快到宿舍楼下,楼里的灯光渐渐近了,一点一点褪去这甜蜜隐蔽的黑暗,袁朗在成才他们转身前,忽地俯身凑到许三多耳边,极轻地一声:“——我也很想你。”然后立刻直起身,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道貌岸然样子。
许三多望着前方近在眼前的宿舍楼,眼神儿有点呆,面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刚才袁朗贴近的那边耳朵却红了个透。
“三多右边耳朵怎么这么红?”同寝的齐桓在楼梯口停下来等他,惊讶地问。
许三多还来不及扯个理由,吴哲笑道:“老人们常说,一边耳朵红,就是有人在念你,想你了。”
吴哲三人自是没有多想,许三多却忍不住偷瞄一眼袁朗,袁朗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冲他微微点头。
四人寝室在不同楼层,许三多终于只能将行李包还给袁朗,跟着齐桓一起走。
“队长晚安。”依依不舍的话就这么混在其他人一起打招呼的声音里。
袁朗接过行李包时,手状似无意地先覆在许三多的手背上,然后才滑落下来接住了包。
“晚安。你们也早点休息,辛苦了。”袁朗说第一句“晚安”的时候注视着许三多,然后才转向其他人,并不刻意,也不明显,将这特别的表达隐藏得很好。
许三多轻轻点了下头,跟着齐桓上去了,耳朵却一直听着袁朗的脚步声朝不同的方向渐渐远了。
那晚熄灯后睡在床上,许三多在黑暗里呆呆看着之前在车上被袁朗握住的那只手,仿佛还能忆起那温度。唇边不自觉地爬上一丝微笑,许三多侧个身,将那只手枕着脸,安然睡去。
恋爱中的人啊,每一次你掌心和手指的触感,都是叫我留恋不已的温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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