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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再说卫庄,本来少年人日日看书练剑,勤学苦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里与盖聂聊几句兵法头沾枕头片刻就能安睡。
可自那日起,却时常做起梦来。
梦里一只软软的小奶猫赖在怀里睡得香甜,小爪子轻轻挠着卫庄手心。
没一会儿小猫醒了,喵呜喵呜的叫着。转瞬又趴在卫庄肩膀上,额头贴着卫庄的脖子,软软的绒毛蹭的人痒极了。
卫庄伸手想把猫给甩开,不料却没抱起来,反被它扑在地上。下一刻眼前一花,小花猫笑的像只狐狸,满脸狡诈,正低头舔舐自己的唇角。
于卫庄而言,这真是不折不扣的,噩梦。
而阿瑶一厢情愿觉得自己已经与卫庄和好如初,自觉应该将他俩的“同桌”之情更进一步。仿佛一夜之间,尽释前嫌。
“师哥,你在看什么?”
“师哥,这字怎么读?”
“师哥,这段话什么意思?”
“师哥,上次那只兔子你到底抓到没有?”
“师哥,……” 卫庄时常觉得阿瑶笑的就像自己梦里那只猫,狡猾极了。
春天多雷,这天夜里天降大雨,一阵电闪雷鸣,把铃儿吓得直哭。阿瑶也有些害怕,两个丫头大呼小叫的喊着“师哥救命啊!”跑进了盖聂他们房里,二话不说一人一边钻到盖聂身边瑟瑟发抖。
被子就那么大,原来三个人还能挤挤,如今长大了,无论如何挤不下了。
阿瑶索性一翻身,往卫庄被窝里钻去,嘴里喊着“师哥救命啊!”搂着卫庄不松手,生怕卫庄一脚把她踹出来。卫庄冷着脸甩开阿瑶双手,翻身背朝阿瑶。
阿瑶冲他后脑勺嘻嘻笑了半天,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半夜卫庄一摸脖子,湿哒哒的不知是口水还是什么,把罪魁祸首往外一推,拉着阿瑶的袖子擦了个干净。
阿瑶不死心,睡梦里又靠了过来,小胳膊一伸把卫庄脖子给环住了,勒的卫庄梦里直皱眉。
抓起这捣乱的猫爪放在自己胸口,这才沉沉睡去。
打打闹闹间又到了夏天,在阿瑶软磨硬泡下,先生终于答应解除禁足,放她下山玩几日。下水摸鱼,上树捉鸟,与山下伙伴们一诉这许久的思念之情。
齐国已久不生战事,日子虽贫苦,好在家家户户人都齐全,所以山下这些孩子大部分倒都是在父母身旁长大的,只除了一户人家。
这家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男孩子比阿瑶大了两岁,叫田楚。田楚的母亲长得颇秀气,人也温和,阿瑶小时候便时常跟在人家身后,一口一个“田婶”的叫着。田楚没有爹爹,自小就颇懂事,对小阿瑶也十分的照顾。
这一日田楚忙完田里的事,瞧见阿瑶正带着铃儿跟一群孩子凑在一起嬉闹,走近了听阿瑶正炫耀自己读了兵书,田楚停下来认真听了半晌。
过了一会大家听得不耐,纷纷散了。田楚才凑过来,“阿瑶渴了吧?走,去我家喝点水去。”一路上田楚几次欲言又止,到了自家小院里,才磕磕巴巴的跟阿瑶说,“阿瑶,你,能不能,教我认认字?我看,铃儿都,会写字了呢。”
“好啊,没问题,”阿瑶答应的爽快,又想了想,“那个,我如今课业很紧的,不能日日下山来,不如我回去问问先生,看你能不能上山去学,好不好?” “好,好,没问题。”田楚正求之不得。
先生听了之后挺高兴的就应了,田婶亲自带着田楚上山来,颇为郑重,“多谢先生,我也不求他学多大本领,教他认几个字就是,免得将来受人欺负。”短短一句话说的颇让人心酸。
阿瑶忙不迭跟田婶保证,“田婶,你放心吧,盖聂师哥教的可好了,连铃儿都能认字……”
这之后田楚每日和铃儿一起跟在盖聂身边学认字,没两天阿瑶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铃儿,你占那么大的地方,师哥怎么看书,田楚哥怎么写字?”
铃儿撇嘴要哭,田楚忙道不碍事不碍事,说的盖聂倒是颇为不好意思,“铃儿还小,确实有些不懂事……”铃儿不干,哭的更大声了。
阿瑶心道算了,一不做二不休,人是我领上来的,自己教吧。
“算了师哥,我来教田楚哥认字吧。走,我们出去学去。”说完拉着田楚去了院子凉亭。
卫庄瞧着阿瑶白净小手拉着田楚那颇为黝黑的手腕,心里一阵别扭,鼻子里哼了一声,暗想,走了正好,省的在旁边扰我清净。
一边想一边又抬头往院子里看去,见阿瑶上蹿下跳在田楚身边忙来忙去,一会儿找竹简,一会儿又弄沙盘,看的卫庄眼皮直跳,教就好好教,凑那么近干嘛?学写字就要手把手的学吗?
卫庄一会气哼哼的低头看书,一会又面无表情的抬眼往外瞅,烦躁的不行。还没到正午,卫庄将书一扔出了院子,不知干嘛去了。
等过了晌午卫庄头发湿哒哒的走进院子,阿瑶和田楚正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阿瑶跟卫庄打了个招呼,“呀,师哥游水去啦?”没等卫庄答话,阿瑶就转头跟田楚聊起来,“唔,我师哥身体真好,这几天水还凉着呢我可不敢下。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啊?我跟你说,水里的鱼…”两个人说着话出门往山下走去,把卫庄给晾在了一边。
当夜卫庄梦里闯进一只小黑狗,卫庄一手搂着花猫,一手挥剑把黑狗给打了个落花流水,颇为解气。
而阿瑶教书教的认真,对师哥这曲折的心事一无所知。
阿瑶觉得自己既然收了弟子,深感责任重大,跟盖聂长吁短叹说原来做先生这么不容易,今后自己一定要多用功才行。
阿瑶难得说到做到,每日早早起来,师哥练剑她就在一旁耍拳权当锻炼身体,听完先生的早课又忙不迭教田楚识字,午后又时常跟田楚到山下帮忙,傍晚才回来,吃过饭就喊着又困又累早早睡了。如此这般过了大半个月,阿瑶只觉有些吃不消。
天气渐渐热起来,阿瑶和田楚在亭子里时常被晒得苦不堪言。
这天阿瑶教着田楚认了几个字,觉得有些头晕,索性趴在石桌上打盹。田楚见阿瑶被太阳晒着,举着不知哪里寻来的大树叶给阿瑶遮阳,心不在焉的写了一会字,瞧着阿瑶发起呆来。
从卫庄的方向看过去,这一幕简直分毫毕现尽收眼底。
卫庄双手骤然用力,差点扯破手里的书简。径直起身,几步走到亭子里一把将阿瑶拽起来,“以后用我的桌案吧。”便不由分说把人拉到屋里。
阿瑶迷迷糊糊跟着卫庄走了几步,直到被卫庄按在垫子上仍是一脸迷茫,左右瞧了瞧,“怎么了怎么了?”
卫庄长腿一盘坐在阿瑶身旁,下巴一抬示意田楚坐他们对面,两手在桌上一分,清出一块沙盘的大小,冷声说道,“写吧。”
阿瑶托着腮清醒了片刻,冲田楚笑了笑,“田楚哥,委屈你了,改日我给你做一块坐垫,省的你坐地上。”田楚还没说话,卫庄一声冷笑,“就你?还会做针线活?”鄙夷的瞅了瞅阿瑶,一脸的不可置信。
阿瑶觉得卫庄在自己学生面前太不给自己留面子,颇为不快,可也只敢小声嘀咕,“又不是给你做,”见田楚面色尴尬,“田楚哥,别理他。”起身走到田楚身边,跪在一侧,拿了树枝作笔低头在沙盘里认真写了起来,一边写还一边给田楚讲解着。
卫庄只觉得阿瑶一双手在眼前晃个不停,抬眼只见阿瑶低垂双眼,睫毛轻颤,鼻尖浮着细细的汗珠,看的卫庄一怔。
阿瑶手腕一顿,侧脸说道,“呐,田楚哥,这就是你的名字。”
田楚听了忙凑近了沙盘,两个人肩膀靠在一处。“来,我教你写一遍。过几天我给你刻在竹简上,好不好?”田楚满脸带笑一叠声的答应着。
阿瑶握着田楚右手,“哎呀,你别用力,轻一点拿。”田楚右手不敢用力,只好将左臂绕过阿瑶,撑在桌案上支着身体。两个人脑袋几乎贴在一起,阿瑶只觉得自己后背全是热气,浑身难受。“你靠这么近我要热死啦。”
田楚偏头解释道,“可我离得远了,看不见怎么写。”
阿瑶抬手摸了摸额头的汗,“嗯,好吧好吧,我今天怎么…哎呀,又写错了,跟你说你不要用力嘛!”阿瑶小嘴一噘,嗔怪道,“田楚!”
田楚听着这一声娇嗔,侧头瞧着近在眼前的小脸,脸一红,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哄她,“嗯,是我不好,要不你休息一会?我看你…”
“我看是没睡醒吧?”卫庄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冒出来,一把将田楚揽着阿瑶的胳膊拍开,“一边待着去,连个字都教不好。”说着把阿瑶挤开,抓起田楚右手,“只写一遍,看好了。”
写完了歪头看看阿瑶,“发什么呆?你最近兵法看了没有?先生讲的课背熟了没?”
阿瑶心里委屈的很,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红着眼圈白了卫庄一眼,扭头坐了回去,低头捧着书不吭声。
卫庄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颇为不舒服,没再说话,也跟着坐了回去。
田楚忙说,“最近阿瑶累坏了,都怪我。不如我们学几天停一日,好不好,阿瑶?”
阿瑶听了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没好意思抬头,却把身下坐垫往外拉了拉,刻意跟卫庄隔开了小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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