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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嘴的柳郎君
夏去秋来,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
时人好风雅,到了中秋这天晚上,家眷不在身侧的士子必要邀二三好友一同持螯赏桂、吟诗弄月。便是再好清静的人也会邀一位至交好友与之相对举觞,求个“花间一壶酒,对影成四人。”
郑元安自然不能免俗。
晚间柳郎君登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文君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小几旁边掰螃蟹吃。只见她架着个二郎腿,裙底露出一双鹅黄绣蝶的翘头履,双手左右开弓,直吃得风生水起!最难得是百忙之中还不忘剔出几只蟹螯递给一旁的郑元安。
月色下男子温润、女子清丽,俄而相顾一笑,虽说二人举止都颇为坦荡并无狎昵之嫌,但他们之间隐隐流动的氛围实在是“风影清似水,四时香馥馥”!
即便知晓那女子并非人类,柳郎君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句“一对璧人”。
文君不擅与生人打交道,柳郎君来了以后她便起身避到了后堂。郑元安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强求她留下,倒着实让柳郎君遗憾了一把!
“伯宁兄,三月不见,想不到你身边竟多了这么一位佳人!”言下颇有艳羡之意。
“长生慎言。文君天真烂漫,不可如此戏谑毁她清誉。”
柳郎君傻眼:“可她不是猫吗?这如何又扯到清誉上了?”
“不管文君是人是猫,在我眼里她都是以诚待我的文君小姐。投桃报李,我自然也当以礼待她。”
柳郎君看郑元严肃起来,赶忙拱手道歉:“是我失言是我失言,我这便自罚三杯!”
放下酒杯后他咂了咂嘴,抱怨道:“这酒喝着实在无趣得很!伯宁兄,幸而我今天给你带了两坛内酒坊造的桂花酿,不然就凭这蜜水似的酒,你我二人若想“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那要喝到几时去了?”
在国子监时郑元安便有少年老成之名,但再怎么少年老成毕竟也是一心仰慕“男儿何不带吴钩”的年纪,见柳郎君说得这般豪迈,自然也跟着起了兴致。
二人于是饮酒吟诗,直至月将西沉。
更深露重,文君怕郑元安着了露水染上风寒,便收拾出一领斗篷想给他送去。临出门时又想不好厚此薄彼,那柳郎君怎么说也是阿宁的好友,遂转身又取了一领斗篷一齐抱上。
走到二人身后时,文君恰好听见柳郎君在问:“伯宁兄不愿拿她当侍妾之流,莫不是要娶她?”
——这是要阿宁娶谁?文君停下了脚步。
郑元安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少顷又饮一口,长叹一声并不作答。
柳郎君道:“我明白了。”拍了拍郑元安:“伯宁兄,听我一句劝——文君小姐可爱不假,但你既不愿娶她又不愿将她收为侍妾,就这样在府里留着一位未婚的小姐……是,我们都知道文君小姐的来历,但外人不知啊!一直这般下去,只怕将来于你的婚事不宜。”
郑元安不接话,笑了笑转头看向柳郎君:“不说我了。长生,你与尊夫人……文君?!你怎么来了?!”
“我怕天冷,给你们送斗篷来啦~”文君举起斗篷给他看,笑弯了一双漂亮的杏眼。
事后文君想,那个时候自己还能笑得出来,着实没有堕了妖族的脸面!
在府里安顿好柳郎君后,郑元安到文君房前敲门。
“文君,长生向来量浅,今晚他又饮了不少,那些胡话……你不要在意。”
房门向内打开,一室烛光为文君镀上一层暖黄:“什么胡话?我不记得了。”
郑元安见文君勉强做出笑模样,心下一叹:傻丫头,扯谎都不会。这个时候应该说“压根没听见”才像啊!
二人沉默,气氛颇为凝滞。
文君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抠着门框,终究没有沉住气:“阿宁,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这般直截了当,郑元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文君强迫自己将嘴角的笑做得再明显一些,故意欢快道:“都说人最贪心,没想到妖也一样。以前没住到同昌坊来的时候啊,从来不敢奢求和你一直在一起,只是想着,能陪你一时便是一时,等你不再需要的时候,我便自个走开。”停了一会儿继续道:“可谁知真到了你身边,我也贪心起来了。”
话说到这里,文君终于笑不出来了。
“阿宁,我好喜欢你。可是照这样贪心下去,要是有一天、要是有一天因为太贪心而失去你……到了那时,我该怎么办?”
凄惶无助的眼神让郑元安想起了国子监院墙边那只前腿受伤的小狸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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