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于烬

　　和爸爸打声招呼就上楼洗澡去了，出来的时候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有没有信息，屏幕上却空空的。
　　眉头皱起来了，她一边吹头发一边给童烬发了个短信，还是没有回。
　　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慌了，直接播出他的号码。
　　一连打了十几个，直到她即将挂断出门的时候，那边电话被人接起。
　　她在这头火急火燎，“喂喂喂？童烬？你怎么了？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出什么事了？”
　　那头冷冷一笑，“呵，陆、舟、蓝，去年我在手术台上快死了，求你过来看我一眼你都不肯，如今我还没对这小子做什么，你就急成这样？”
　　听清对方声音之后，陆舟蓝的手脚瞬间冰凉，“你给我马上把他放了！”
　　“我家在哪里，你知道的吧？”接着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她从窗外梯子爬出去的同时拨打了110，匿名举报聚众吸毒，顺便报了地址。
　　她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里，27楼，最顶楼。她只来过一次，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一片漆黑，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在门口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开灯的地方，背靠着墙壁静静地摸了进去，有些发晕。
　　她眯着眼看向唯一的光亮处，发现童烬被反手绑着，嘴里塞了布，朝着她拼命摇头。
　　她想冲着他跑过去，却控制不住地蹲了下来，黑暗中有人抓着她头发狠狠的撞向墙壁，脑中一阵发昏，耳中嗡嗡作响，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脚步声，另一个男人的闷哼。仿佛有人气急败坏地在问为什么伤到她。
　　接着好像有人倒地了，血腥的味道很浓，那人嘴里还在不停的求饶。
　　她摸着后脑勺，有些喘不过气，啪的一声，有人开了灯，然后将她的头抱在怀里，声音很自责，“对不起，对不起舟舟，忘了你怕黑，对不起让你害怕了…”
　　声音里全是自责，仿佛刚刚打人一事不是他做的。
　　陆舟蓝却摁着额头，脑海里莫名浮现起某一年，也是这样的黑暗，黑到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除了和旁边的小朋友说话以打发时间外，整个人都快要发霉的状态。这么多年来一直伴随着的那个梦境，好熟悉。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从这个抱着她不停安慰的人怀里挣脱出来，跑到童烬那儿把他嘴里的布揪掉，绕到身后又给他解开了绳子。
　　一双眼如刀子般飞向那个靠着门，闲闲笑着的男人，“喂，有什么招数冲我来，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师姐，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那人留着寸头，一副努力想装的很成熟的样子，那张脸看着却好像还未成年。如果不是见识了他的手段，想必谁见了他都会以为他是小屁孩一个。
　　楼下传来警车声，他探头一看，有两辆警车，已经接近楼下，拿起背包便跑了出去，留下几声猖狂的大笑，远远传来一声，“师姐再见——”
　　警察不久就到了，只看到两个好像未成年的人，“你好，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这里有聚众吸毒的活动。”
　　陆舟蓝揉揉鼻子，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警察叔叔，是我男朋友被坏蛋绑架了。”
　　结果两人被带下楼，途中得知他们俩隔天还要高考便决定先送他们回家，顺便教育了一番二人，“这个早恋啊还是不可取的，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情呀爱的。”
　　“是是，叔叔说的对。”
　　“要谈恋爱，大学就可以好好谈嘛。高中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对，没错，早恋是不对的！”那一脸义正严辞的模样让童烬憋笑憋得很辛苦。
　　一路这么教育着，到了童烬在学校不远处，才租没多久的房子。高考临近的这段时间，他就住在这里。
　　临走前车里的警察们还鼓励他们高考加油，并且承诺早日缉拿犯人。
　　一个兵荒马乱的晚上。
　　等真正躺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凌晨两点。
　　陆舟蓝什么都没说。童烬便也什么都不问。
　　她睡卧室，他睡客厅。卧室的门大开着。他躺在沙发上，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她，她什么都没说，他已经洞悉一切。
　　很体贴的关心。
　　她在静默中开口，“他是我师弟。比我小三岁。我们都在师父那里学防身之类的，小时候我身体不好，爸爸把我送过去，一是锻炼身体，二是交朋友。我就交了师弟一个朋友。”
　　童烬扭开沙发旁的落地灯按钮，昏黄的灯光下，他裹着被子，静静地听陆舟蓝的那些往事。
　　“那时候我总是被师父其他的徒弟欺负，师弟都会打的他们一个个过来跟我道歉。他是师父最得力的弟子，所以后来没有人欺负我了，他则跟在我屁股后头，我去哪儿他也去哪儿。”讲到这儿，像是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还轻轻笑了一声，“到我们都大点儿了，我开始渐渐明白师弟对我的感情，可能并不像姐弟那样，他说他喜欢我，总有一天会等到我也喜欢他。可是我只是当他是师弟而已。”
　　“我拒绝了他。从那之后他就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在我面前那么爱笑，后来变得很沉默。童童，我应该代他跟你道歉，是他做错了，对不起。”
　　童烬看向陆舟蓝，嘴角没了弧度，她很难过。
　　“阿蓝，没事的。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不用道歉，这也根本不是你的错。不过他说的去年做手术，那是怎么回事？”
　　陆舟蓝笑了，“去年他出过一次车祸，做了一次小手术，可是那时候我手机被爸爸没收了，所以没能赶过去看望他，后来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快痊愈了，因为跟我置气，一直没有搭理我，已经快一年了，结果这次又来找你麻烦。”
　　“他就是小孩子一个，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
　　这傻姑娘。倒是傻有傻的好。
　　若不是见识过她师弟的手段，怕是连他都只把他当小屁孩。现在直接升级为头号情敌。
　　你怎会知道，你身怀璞玉，谁人不想得。
　　“快睡吧，晚安。”看着她在那一点点灯光中睡着，他才闭上眼。
　　一夜好梦。

　　隔天便是毕业典礼，陆舟蓝买了早餐回来，才把童烬叫醒。去洗脸的时候才发现他卫生间牙刷、毛巾都是两份。
　　他这是早就猜到自己会过来吗？
　　没想太多，拆开那只新的牙刷，洗漱好就出去了，吃自己的那份早餐。
　　两个人都吃完就一起去学校了。
　　毕业典礼在大礼堂举行。
　　所有人都到了，整个礼堂都坐满了人，一些老师和学校的领导都坐在一二排。
　　在所有的节目开始之前，是一个优秀毕业生的小短片。放在毕业典礼之前预热的，工作人员在演出后台进行最后一次的彩排。
　　视频开头没有几秒便渐渐让人觉得不对劲，影片的开头，是一个白色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景画，接着是一个白色躺椅。一个人闭着眼，躺在上面。待看清那个人的脸时，前排学生都扭过头去寻找陆舟蓝的位置，即便视频中那张脸年龄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也不难认出来这就是她。
　　一时间讨论的声音盖过了视频的声音，短暂的喧哗之后又变为寂静，无人再说话，视频还在继续。
　　有很轻柔的音乐，接着传来几声哒哒的脚步声，应该是男士皮鞋，背景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丝不苟的油头，戴着眼镜，他看了看表，“第一次适应性治疗开始。现在你听到音乐，很轻柔，很放松，我会数一二三，你将会进入睡眠，那里很安全，你不要害怕。现在，一、二、三。”
　　躺椅上的人呼吸静了下来，眼珠子在不安的左右滚动，仿佛进入到某种空间。
　　“现在是你5岁的时候，生日那天，你妈妈带你去游乐园了是么，是什么游乐园？”
　　“……星光游乐园。”她说，嘴角还带着一丝轻松的微笑。
　　“那天你们在看什么表演？”
　　“小丑表演，他会在表演结束后给我们发糖果。”
　　“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
　　“她、她去买气球…人好多，我找不到妈妈了。”
　　“现在你回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找不到妈妈，一双手，捂住，好黑…”躺椅上的少女无助地哭泣，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呜呜’地喘息。治疗师不得不停止，“现在听到巴掌声，马上醒过来。”
　　她醒过来了，眼泪不停地流。她惊魂未定，还陷在某种情绪里面走不出来。
　　治疗师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先结束吧。回去休息一下。”
　　她跟治疗师道别以后就走了。
　　治疗师将镜头对准自己，在做记录，“第二次适应性催眠，失败。时长27分钟。”
　　视频到这里，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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