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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天微亮,红霞泛开,再连接着天与地,晨曦就透过落地窗前的小叶椴照进来。
褚渚从床上起来,下意识地从床头柜摸出烟盒还有伙计。看了一眼身侧的顾长恭,拿起烟走出了房间。
他接了一个电话。
“褚渚,我这里出了点事情,你能尽快回国吗?”
对方在电话里的声音急促,却不容拒绝。褚渚沉默了一会,回应道“嗯,我现在去查一下航班安排,尽量今天起飞。”
“谢谢!”对方似乎急于处理某些事情,说完一句谢谢就匆匆挂断电话。
“你现在要走?”
褚渚拿着手机,听到这句话时身形微微一颤,然后猛地一回头。他看到顾长恭站在实木地板上,光线飘移而来,横断在他的胸口处。他的脸摆在光下,表情变得急促而紧张。
褚渚才渐渐感受到手臂处的疼痛,他闻到一缕血腥味。
他的手臂被顾长恭强行抬起,用蘸着碘酒的棉签消毒。
顾长恭皱了皱眉,清理过的伤口还是显得狰狞。他的心情十分不好,他醒来时臂弯里还有褚渚身上淡淡的酒味,可他马上就听到了了他要回国的消息,而他的手臂又被楼梯的铁栏刮伤。
世间事是很奇妙的,顾长恭闭上眼之前看他明明还好好的,可一睁开眼就折腾成了这样。
褚渚回过头看了看那一道长而深的伤口,碘酒的刺激下细细碎碎的疼痛感蔓延开来。
“真可惜。”顾长恭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眼神颇凝重地看着伤口,皮肤被硬生生地撕扯开,底下的血肉模糊。“我半个小时前还揽着的手突然就这样了。”
褚渚微微低下头看着他的脸色,照着顾长恭的思绪想下去,他半个小时前近在咫尺的脸第一次这么可爱,眼前的青年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从头发到眼睛到嘴唇,到身体的任何一个器官,都显得如此温柔。
他轻轻地把嘴里的烟雾倾吐在他的面前,隔着一团薄雾隐约能看到他不悦的神色。
“那有可能你半个小时前还和谁谁谁打过一通电话,半个小时以后他就不在人世了。”他眯了眯眼睛,两根手指把烟夹出来。
“你说的是他吗?”
“是啊。”他看着顾长恭从医药箱里取出绷带,嘴角的弧度变得很深,笑得很自嘲:“你不是很清楚吗?”
顾长恭可以从他上扬的眼尾看出鄙夷。
“你今天就要走?”顾长恭低头把绷带缠好。
“是啊,同学那里出了点意外,我要提前回去。”他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是你自己太想回去了,意外左右不了你。”
“你很聪明,顾先生。”褚渚把手臂收回去,盯着顾长恭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我在这个地方待了十年,他给予的一切,好与不好,我都全盘接受。我过得并非不幸,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他给予我磨难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怨言,我要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能阻止我。”
顾长恭放下手里的东西,他的手悬在半空,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褚渚的话。
褚渚站起身,走到玄关处把外套披在身上,盖住那块被染红的纱布。
褚渚盯着门口的行李箱,凝神思虑了一会。因为顾长恭,他又在纽约徘徊了半个多月,而现在,他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自己收拾的干净。让整间屋子里不再留下任何关于他的印记。
手在提起行李箱的那一刻,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伤口处的疼痛。
“我在半个月里把人生认为所有有意义的事情做完了。那么再见了顾先生,未来七十年祝你在这间屋子里活得愉快。”
褚渚打开门,明亮的日光照射进来,他站在门后,逆着光低下眼。
似诀别一眼。
机场里还在广播航班信息,他回头看了看,难以置信,他最终也要一个人独自离开。
他的眼睛扫过等候厅的一排长椅:紧盯着手机屏幕的青年、四处张望的中年男人、离别的夫妻。
纽约这个城市太大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或长或短,短浅得能从他们的瞳孔里读出,深长得要用刀从心里狠狠地剜出。
这些故事连起来能构成纽约上空寂寥的生。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飞机开始滑行。
飞机起飞时,他从衣袋里掏一个浅黄色的信封。
飞机划过纽约的空。
他的目光停留在“楚易桓”三个字之上。
飞机飞行10000米以上。
弦窗外的光投进来,洒在红白双行信纸上,为黑色的小楷镀上金边。落款的时间是:2016年9月。
他望向窗外,沿着航行轨道他看见流云。
书信被对折,然后被撕的粉碎。
飞过浩瀚深海时。
他透过飞机弦窗看着身下的太平洋群岛,岛屿之间彼此相连浮在不见边际的太平洋上,海水浮现的孔雀蓝和青郁的丛木相映。
他是真的离开了。
顾长恭这样想。
他坐在满室的凄清里。他点了一支烟,吸了两口又熄灭。他不像褚渚那样有很重的烟瘾,只是为无聊找点事做。
他此前完全不相信有人能把过去与未来斩断得干净。像刀片直接刮掉化脓的伤口那样,处理得利落。褚渚就是如此,他能猛烈迅速地把自己抽离出回忆,导致顾长恭在房子里找不到任何他的气息。
他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想过褚渚会离开,从他推门离开那一刻,他也没有这么想过。
电视里放映的电影他没有兴趣观赏,身旁的咖啡漾起一层薄薄的泡沫,烟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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