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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命运的初会冰与火的冲击3
十二年前的边境战事,是爱尔亚桑又一次的无理侵略。对于爱尔亚桑野心勃勃的当权者来说,国土面积不大却又富饶发达的邻国奥波尼亚无疑是令人垂涎的。
当年,趁着女王诞辰,各地军臣市长去王都参加庆典,军事防御较为放松的时候。爱尔亚桑一面派使者到王都道贺以示和平诚意,一面又隐秘迅速地在两国接壤的边境地区集结军队,在女王诞辰的当天在边境燃起了战火。
由于奥波尼亚在前几次边境战争中取得胜利,而爱尔亚桑也有不小损失,加上爱尔亚桑使者带来的和平协议,没有人怀疑什么,警惕什么。
本来,奥波尼亚的人们就是一心向往和平,他们总是对两国的关系持着美好的希冀。尽管经历了几次边境战争,人们依旧往好的方向考虑着。寄希望于那表面上伪善的平静中。
可是,事实总是如此残酷。与人们内心美好的愿望相悖。
多么讽刺。
一手高举着和平旗号,一手却扣响枪支的扳机。
当时雷欧上校率领边境为数不多的守军借着布里诺军事要塞坚固的防御工事死守边境,不让敌军逾越到星透市。
眼看守军渐渐支撑不住,坚固的防御工事在对方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地轮番进攻中逐步失去了优势。
雷欧上校深知,在王都从得到消息到派出军队增援的这段时间里,他绝不能丢掉布里诺军事要塞。这个要塞是奥波尼亚对抗爱尔亚桑而修筑的最坚固的一道防线,前几次边境战争都是由于爱尔亚桑无法攻下这里而被迫退兵。若这里被突破,那么对方必定会直接攻向王都。到那时形势必然不可挽回。
但是要拖延到援军到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雷欧上校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选择。
他在两军交战的第二天早晨走出军事要塞,要求与爱尔亚桑此次派出的圣剑将军兰切•哈贝斯迪路面对面单独交谈。
兰切将军虽然在前几次边境战争中都败在雷欧上校手下,但他为人心胸坦荡,不以此为怒反而十分敬佩雷欧上校的军事才能,便也命令全军在身后原地待命自己一个人走出军阵。
兰切将军万没有料到雷欧上校会向他提出一对一比剑的挑战。
“如果……我胜了阁下,就请阁下下令撤军,不踏入我奥波尼亚的领土。”雷欧上校坚定的话语震动了兰切•哈贝斯迪路。
其实当时的雷欧上校也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他从前几次的交手中也了解到兰切将军为人坦荡,虽然才年过三十就凭借无人可及的剑术和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当上了将军,此人却没有什么野心,是爱尔亚桑国内为数不多的反战派,这样的条件说不定他会接受。
果然,兰切将军略微犹豫后接下了他的挑战。一方面,他并不希望战争,只是迫于议院的压力才多次领兵出战。另一方面,年轻的他依然保留着骨子里的热血,也想借由一次公平的对决与和自己年龄相仿一直视为对手的雷欧上校分个高下。
雷欧上校是王立修特雷尔学院毕业的精英生,剑术修为上与兰切将军不相上下。当时他为了国家孤注一掷,没有任何犹豫,招招都倾注了毕生剑术的心血,在这一点上占了上风。
而兰切将军的剑技素来是以冷血无情著称的,自然也是剑剑致命。
双方都知道,在战场上对敌人是不可以留情的。
最后是伤痕累累的雷欧上校以一剑之胜击败了兰切将军。
“你果然是留情了的。”
兰切将军无奈地苦笑着看着面前用剑支着地勉力支撑自己身躯的雷欧上校。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战甲零星被剑划过的伤痕,再看一眼对面的雷欧上校身上残破的银色盔甲,已被鲜血染红,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悲伤的光芒。
“你本来有很多机会的,可是为什么要刻意地避开要害?而且不用剑锋反用剑背来攻击呢?”
雷欧上校没有说话,疲倦地闭上了双眼,呼吸沉重而浑浊。
兰切将军苦笑,“我会按照约定下令退兵的。”
雷欧上校沉默半晌,声音微弱地响起,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生命的力量。
“……多谢。可是你就这样退兵回国也难以向议院交代吧。”
兰切将军皱了皱眉,“这是我的问题。既然答应了你的挑战,我兰切•哈贝斯迪路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哼,其实我也早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头子了。”
雷欧上校静静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兰切将军不明白他的意思,转过身,“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屡次击退爱尔亚桑军队进攻的奥波尼亚布里诺军事要塞守军上校雷欧•苏迪尔的性命,足以抵消无故撤兵的罪名了吧?”
兰切将军震惊地转过身,他仿佛隐隐明白了雷欧上校的意图,手下意识地伸出。
那一刻,阳光闪烁着悲伤的光芒,所有布里诺军事要塞的守军和爱尔亚桑的士兵都看见了那一幕。
流满鲜血的剑锋反射着夺目的光彩,摄人心魄。
雷欧•苏迪尔上校举剑自刎于大军阵前!
兰切将军伸手扶住雷欧上校留尽力气的身躯,说不出话来。
雷欧上校用尽力气一字一顿地说:“在最后能遇上你……你这样的对手,能这样光荣地死在战场上。我……决不后悔!我的命你尽管拿去用……兰切•哈贝斯迪路……谢谢你,愿意退兵。”
那一天,所有的爱尔亚桑军队的士兵都惊讶地看着他们骄傲的将军——兰切•哈贝斯迪路抱着奥波尼亚雷欧•苏迪尔的尸体,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眼角恍若有泪光闪烁。
然后,爱尔亚桑军队依言撤出奥波尼亚边境。
兰切将军回国,用雷欧上校的性命功过相抵,仅仅只是受到了被降职为上校的处分。
雷欧•苏迪尔上校用年轻的生命,避免了奥波尼亚边境的人们被战火波及。
奥波尼亚的人们永远记住了这个年轻的上校。
此后十二年,兰切•哈贝斯迪路在国内力主和平得到了爱尔亚桑国民的支持。爱尔亚桑的国王在民心所向下逐渐放弃了野心侵略,与奥波尼亚女王正式签定了和平协议。两国相安无事多年。
“爱尔亚桑军队侵犯边境的那一天,我和妈妈在千鸟市参加城市自行举办的女王诞辰庆典。早上起床的时候,妈妈把镶嵌了风精灵石的银笛递给我,说那是我出生时紧紧握在手中的石头,所以一定是神对我的恩赐。爸爸亲手把石头打磨成碎片镶嵌在银笛上,希望可以保佑我。
我……当时还兴高采烈地举起笛子说神给了我恩赐,也一定会保佑爸爸和妈妈。”爱绮儿说到这里顿了顿,埋下头来长长的绿色头发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我记得刚刚说完这句话,房间里挂着的风铃就清脆地响了起来。那时我还小,没注意到当时房间里根本没有风,也没看到妈妈瞬间苍白下来的脸。
……第二天就从边境传来爸爸的阵亡的死讯。
我妈妈身体本来就弱,一下就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击倒,竟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那时侯我只有四岁。
幸好千鸟市的人们了解我的身世一直很照顾我,我才活到现在。后来我也想去报考王立修特雷尔学院,想像爸爸那样成为一名军人,文官武官都好。可是我太笨了,在这方面完全没天赋,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上。于是只好放弃,现在想想也许是爸爸不希望我也走上他的道路吧。”
爱绮儿看着手中的银笛,“我很羡慕冰璃有足够强的力量,我相信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一定能保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可我连自己手上握着风精灵石已经十多年了都不知道。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手中有这样的力量的话,妈妈她也许就不会死了吧?”
夏特看着爱绮儿深深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也在不住地颤抖。试探地伸出手,却始终没有落下。
“你……在哭?”
爱绮儿全身震了一下,抬起头,目光澄澈干净,没有任何哭过的痕迹。她眨眨眼,从水池边沿跳下来。
“谁说我在哭?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最初的悲伤也渐渐淡了很多,现在跟你说这些,虽然还不能完全做到像说别人的故事那样无所谓,但心里已经平静了不少。”
沉默了很久,夏特低声问:“你……不恨爱尔亚桑的人吗?”
爱绮儿怔了怔,隐约察觉到夏特的过去似乎与爱尔亚桑有什么牵连。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静静地说:“恨?也许一开始是有那么点的,可是战争是当权者的野心趋势下发动的,和人民又有什么关系呢?
长大以后我也想过,我爸爸当时对爱尔亚桑的那位将军肯定也是不恨的。如果真心要发动战争,那位将军也不会接受爸爸的挑战,并且在输了以后依约退兵了。
爸爸能那样光荣地死在战场上,心里一定不会觉得后悔。我还有什么好谴责的呢?何况,这十二年来两国之间确实很和平,我也见过很多从爱尔亚桑来的旅行者,他们都是那样友好。”
爱绮儿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和千鸟市的人们坐在地上一起喝着果子酒,开心地谈笑的伊漠:“看着那样的人,总觉得恨不起来呢。”
夏特默默无言,爱绮儿走到他的身前,脸上有真诚的笑容。
“夏特,我对你说这些,是想说不要总拘泥于过去,背负着沉重的回忆。我希望你和冰璃都能如此。
过去的负担会让现在痛苦,现在的痛苦也会让未来迷茫。
其实想要有美好的回忆是很简单的啊!”
夏特心中一动,抬头凝视爱绮儿笑颜如花。
爱绮儿眼珠转了转,狡黠地一笑:“比方说……”
夏特尚未反应过来,爱绮儿已将他向后一推,他整个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栽进了喷水池里。
夏特兀自愣在不太深的池水里,双手撑着池底,水珠从发丝上一路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下,滴在衣服上。样子有些狼狈。
爱绮儿突然对着他笑起来:“你看,这么难得的美好回忆画面,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哦!”
冰冷的池水立刻席卷了全身,可不知怎么夏特却觉得那水是温暖的。他失神在爱绮儿明朗的笑容中,脑海中那样的笑容久久不能忘却。那一幕仿佛影像般定格,挥之不去。
有什么压抑的东西欲冲出心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特非常开心地尽情大笑起来,旁若无人的笑声引来广场上许多人的侧目。
伊漠也好奇地回过头,看见一脸狼狈坐在水池里大笑的夏特。这家伙居然没有生气?
又看一眼站在水池前的爱绮儿,了然一笑。
原来如此。
爱绮儿也愣在夏特那样的笑声中。
微湿的黑色短发,深沉执拗的琥珀色星眸,桀骜的面庞,冷漠又直接,有时大概会为某些很在意的事情冲动的性格。这就是夏特•修特雷尔吗?
耳边,忽然响起人们的惊叫声。
上方点缀着繁星与月光的天空,绽开一朵朵七彩的烟花。
爱绮儿伸出手拉起夏特,指着头顶,“看,是烟花哦!”
绚烂的烟花,清脆的风铃声,人们的欢呼声,一切是那样自然地流露在空气中。
夏特凝神看着爱绮儿。烟火的光亮在她脸上不断变化着颜色,来来回回地交替着。眼底也好象点满了星火般亮晶晶的,五光十色流转在深绿色的凝眸里。
夏特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盛开的绚丽,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烟火发射的“砰砰”声。
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在轻声说:
冰璃,你也看到这样美好的画面了吗?
同样绚烂的夜空下,完全是另一番沉寂。
冰璃僵直着脊背,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微微颤抖着,清丽的面容苍白透明,眼眸是黯淡的深蓝。
她紧紧咬着下唇,手指在身侧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却一点也不痛。为了练剑,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削得短而平整,没有丝毫锋利。
她没有正视对面的欧非洛,却依然感受得到那交织着冰与火的瞳眸,灼烧着她的皮肤,煎熬着她的内心。
她在冰与火的冲击中沦陷。
良久,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声音轻柔,飘散在空气中,暗含着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知道一切竟是因为我。”
欧非洛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没有必要。在得知了关于你的那些真相后,我也发觉自己需要变得更强,我……要遵循自己的意志来考验这个尘世到底还有多少是值得信赖的。现在我也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不再惧怕了。”
冰璃叹了口气,目光坚决起来。她拔出腰间的“水晶剑”,剑尖直指向不远的欧非洛。
“拔剑!”
欧非洛淡淡地看着她,轻吐出两个字:“理由?”
“为了和自己的过去做个了解,完完全全舍弃掉过去的身份。”
她的脸在烟花的彩光中焕发出执拗的坚韧,认真而决绝。亚麻色的长发飞扬在风中蓝色的发带在其中若隐若现,湛蓝色的眼眸如琉璃般透亮。
欧非洛默默地凝视着她手中直指向自己的剑锋,在夜色中流转水晶般透明的晶芒。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冰璃的瞳孔倏地紧缩,心往下沉了一点。
“我知道,但我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为了彻底舍去和你的过去。”
“所以即便知道一定会输也要对我拔剑相向吗?”欧非洛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你真是变了很多,是因为继承了那个人灵魂吗?”
冰璃冷冷地打断他:“人总是会变的。你也不是我从前认识的欧非洛了。不是吗?我们都是一样的。”
欧非洛的眼睛突然闪烁不定,他慢慢地拔出身后的长剑。
“好,那么如你所愿……”
冰璃惊讶地发现欧非洛眼中突然冷凝下来的光,但她没有犹豫,一剑刺去,滑破静静流淌的空气,带来尖利的风声。
眼看就要刺中,欧非洛的身形在眼前一晃。冰璃还未及反应,只感受到身后空气急速地流动。
她慌忙一跃在空中翻个身,在半空中出剑格挡不知什么时候晃到她身后的欧非洛的长剑。冰蓝色的长剑寒光刺眼。
冰璃踉跄落地,向后退了几步。刚稳定好姿势又急速地向前刺去,看起来明明刺中了欧非洛拿剑的右手手腕,却在瞬间明显地感到自己握剑的手一麻。
立刻明白,刚刚刺中的只不过是幻影。而欧非洛已经趁她自以为得手的间隙抢自她的身前。
如果是夏特自己必定早就看透了,可是面对这个人,好象一切理智的判断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本能的反应。
为什么?
难道她还对过去放不开而耿耿于怀,不能毫不犹豫地下手吗?
“叮”地一声,冰璃黯然垂下头,一时看不清表情。右手的酥麻感还未消失,她连紧握住手都做不到。
“水晶剑”刚刚被欧非洛的长剑弹开,插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地上,笔直地剑身,安静地反射出水晶般透明的光芒。
冰璃走过去,默默地拔出剑插回自己的腰间,回头冲欧非洛恬静地笑,一如往常。
“我输了。输得很难看呢。欧非洛,你……变得很强了。”转而又抬起头,望着天上一朵又一朵绚烂开放的烟花,轻叹道:“千鸟市的烟火真好看,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得这么清楚……”
没有听到欧非洛的回答,冰璃转身迈步准备离开。
“我要回旅店了,不然夏特和伊漠回来找不到我可麻烦了。下次若交手,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赢过你。”
“你赢不了我的。”欧非洛漠然地说,仿佛理所当然。
冰璃在他面前顿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习惯性地笑着反问:“为什么?”
“因为……你心中牵绊的感情太多。”
见冰璃只是无声地望着他,他问她:“你有化身为修罗的觉悟吗?”
冰璃愕然地呆怔住。
欧非洛看了她一眼,回头,转身,迈步。
冰璃愣愣地站在原地,凝视他逐渐隐于夜色中的背影。
冰冷,孤寂。
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抬头仰望亮如白昼的天空,眼底晶芒闪耀。
欧——非——洛
一字一字镌刻在心底。
这是……
惩罚吗?
欧非洛的眼瞳交织着冰与火的冷漠与炽热,他一步步走进深沉的夜色中,天空五彩的烟火照不亮他眼前的黑暗。
耳边萦绕着她冰冷的话语:
“人总是会变的。你也不是我从前认识的欧非洛了。不是吗?我们都是一样的。”
其实我没有变的。
只是我早已为你化身为修罗,可你却看不见我真实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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