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爷的陪读

　　第十一章 断情，若云淡风轻

　　湛望走到他最钟爱的那个学生身边，今天，他迟迟没有动笔。出的题目很简单啊，只是让他们画一个自己很崇拜的家人。
　　“怎么了，希泰？”摸摸他顺滑的黑发，湛望暗想，这样好象有点吃豆腐的嫌疑嗳。
　　“老师，我……不记得他的长相了。”希泰沮丧地低下漂亮的脸蛋，记忆中哥哥的样子早就模糊，很多他的事都只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
　　“呵呵。没关系。”湛望不忍心看他沮丧的样子。这个男孩是这些学生里最有天赋的一个，当然还是最美丽的一个，惹美丽的人儿伤心绝不是一个绅士所应为。
　　收完大家交上来的作品，湛望正准备关门离去，抬头一看，希泰还没走。他站在自己面前羞涩地笑道：“李老师，谢谢你今天没有责怪我。”
　　“有时，越是想记住的人，反而越是记不清那个人的脸。很正常啊。”湛望为人师表之后，说话也正经了很多。
　　“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
　　“哦…..”湛望沉吟一下，看着希泰。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这个孩子有点喜欢自己吧。
　　“老师，我先走了。妈妈和哥哥还在家里等我。”敏感地觉察到湛望的犹疑，咬咬唇和他道了别。
　　教堂的铁门外一个身影孤孤单单地，连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都是那么落寞。然后，就那样慢慢走出了湛望的视线。
　　很喜欢我吧，可是我已经成了不敢爱的人。
　　拉上窗帘，继续画自己未完成的彼岸花。
　　晟皓，已经送给你七幅彼岸花了，我快要想不起你的模样了。但请你记得这一世，记得佑和。有时只是旁观爱情也很幸福。
　　希泰打开门：“妈妈，哥哥，我回来了。今天你们聊得开心么？”
　　房里没有人回答，只有供在灵堂上的两尊灵位赫然在目。
　　希泰拿过其中一个灵位：“哥哥，我今天好象被他讨厌了。是因为我是男孩子吗？可是真的好喜欢他啊，要怎么办啊？”
　　不会有人回答他，不过他依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知道了。我不会轻易退缩的，谁让我是安晟皓的弟弟。”
　　屋里的钟敲过了六下，一声声让沉寂更沉寂。
　　“啊，上班要迟到了。对不起，今天要晚点陪你们吃饭了啊。”
　　拿起背包，希泰匆匆忙忙地关上门出去了。他在上海很有名的“百乐门”俱乐部上班，做的只是个端酒的小服务员，但偶尔会碰到大方的恩客，带他出去开房，这样一个月，或者半年的生活费就都有着落了。
　　无所谓丢不丢自尊，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
　　刚在更衣室换好衣服，领班突然进来叫住他。
　　“小星，贵宾房里来了两个大客户，听说其中一个对男人也感兴趣，你好好表现。”
　　“谢谢，我会留意的。”希泰对着镜子略为整理了一下自己，接着又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小刀藏在身上。
　　听说有些客人很变态的，虽然没遇到过，可总还是要带着防身的。
　　推开包间的门，看起来这两个客人来头挺大，门里门外都是保镖。其中一个人很惹眼，感觉不错。希泰放下酒瓶的时候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好象李老师哦。不好，被发现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低地问自己，很温和的样子。
　　“小星。”希泰低着头，男人淡然而高贵的眼神，反衬着自己的低贱。
　　“抬起头来回答我们少爷！”身后一个保镖恶巴巴地命令他。
　　“小星。”只能抬头与他对视。
　　他点点头，然后说道：“没你的事了，出去吧。这是打赏你的。”
　　希泰接了小费出来了。
　　领班象没事干似的追着他问： “小星，怎么样？”
　　“看来他对男人没兴趣。”希泰有点失望地数数钞票，“嘁，小费也没多得吓死人啊，他看起来那么有钱呢。”
　　“你不要那么目光短浅嘛，人家可是江南巨富张家的七少爷…….”
　　“张家七少爷…..”后面的话希泰早已听不进去，终于等到了！等这一天等得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了。
　　“张佑和！” 兴奋连牙根都发酸了！希泰将这几个字咬碎吞进肚子里。
　　领班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人家见过的美人多了，看不上你也不奇怪。别生气了！听说当年他有一脔童，金发碧眼，别提多俊了，最后不还是被玩腻了，听说还死得很惨呢。”
　　希泰咬住唇，千万不要冲动，一定要想办法接近张佑和。
　　“张老板，你也欺人太甚！”房门被大力地推开，房中的另一位客人怒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的手下出来了，走两步又觉得不解气，回过身用手指着里面大骂：“奸商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走着瞧！”
　　“啊，这回又有好戏看了。那个人可是□□大哥章啸林的大徒弟，嘿嘿！看来上海滩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啊！”看着领班期待的眼神，希泰不禁怀疑，难道他就古时的江湖百晓生转世。
　　张佑和竟然还在里面没出来，连声都没吱一下。
　　越是这样，希泰越是担心。这个张佑和比想象中难对付得多了，不是好色的样子，到哪儿又都一堆保镖……机会难得要现在就下手吗？可都没准备好……
　　“喂，你是小星吧？”
　　“今天有事……”希泰烦得想踢飞打搅他的人。
　　“不介意送我出门吧？”
　　“啊…..张佑和！”希泰抬头想敷衍一下来人时，才惊觉站在面前的就是张佑和，吓得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倒不怎么介意，“走吧。”
　　“啊?哦 。”希泰打定主意，送你上路可是我一直的愿望。死也要拖上你一起死！
　　他们两个人在前面走，后面保镖跟得有些紧。佑和竟然主动要求他们离的远一点！
　　他终于忍不住了？想做点什么了？禽兽！禽兽……希泰在心里骂着他，开始偷偷摸自己的刀。
　　“你真名叫什么？”
　　“禽兽！”希泰大概太紧张了，又一次不经大脑地蹦出俩字。
　　“什么？”他一直看着自己，看起来不象坏人，只是看起来。
　　“秦授。秦朝的秦，授予的授。”
　　“呵呵……”他浅笑一下，却不是真的在笑，因为他的眼里没有笑意。他的眼里象天生没有笑意一般。果然是禽兽！
　　“虽然长得不象，可我感觉你们好象啊！”佑和转过头去，往外走。
　　他在对自己说话么？希泰有些不确定。慌忙跟上去。
　　就趁现在！门口刚好有个喝得醉熏熏的酒鬼和一个女人调着情，佑和嫌恶地绕过他们，接近了门边。
　　“看刀！”希泰亮出小刀冲他后背刺去。
　　只有傻瓜才会在行刺别人的时候，还叫对方看刀的。幸而他遇到的是个聋子。
　　佑和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虽然他有到一点不太好的预感，但只是偏过了一点点身体。
　　刀子插进了佑和的后背，希泰看都不看地推开那个酒鬼往外狂奔。
　　那些保镖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件。他们的七少爷才从英国回来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后背疼厉害！那个小孩子下手还挺狠的。
　　佑和被从后面赶来的保镖架起来，呼吸有点困难，好久没有真切地感觉到痛的感觉了。被插了一刀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会痛，会流血。
　　晟皓，我错了，他不象你。他只是想杀了我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夜晚的黄浦江，平静而优雅。一对衣着时尚的男女沿着江边散步。男的似乎处于神游状态，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声不吭。女的伸出一只手挽着他的臂弯，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敲边上粗粗的铁链，无聊地想找点话说。
　　“Sunny,今晚好安静哦，不带你那些手下真是个明智的决定。”终于找到点说的了，女的迫不及待地打破这安静到尴尬的气氛。
　　“是啊。”男人微微一笑，回过神来，“我本来就是生意人嘛，不至于要象□□老大一样，到哪里都带一大群人。”
　　“是哦，不过我爸爸还是觉得你这一行太危险了。”
　　“Kelln，你爸爸说得很对。”Sunny停下来，望向被路灯照得犯浑的江水里，“我这种人迟早不得好死……”
　　芊芊玉指封住他的嘴。
　　“求求你，别说这样的话。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回美国。”
　　“不行，我拖着在赫大哥进了这一行，不能丢下他不管。”
　　“我可以让爸爸帮你们……”Kelln抱住Sunny，“我知道你讨厌做军火生意，你只不过想要个平静安宁的家，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Kelln，你是个好女孩。”Sunny伸手摸摸她的金发，暗暗叹息，你给不了我佑和，给不了佑和脑中关于我的记忆。
　　为什么他就不能向自己求婚呢，Kelln心中泛起预料中的失落，Sunny的心里有一个自己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不远处传来哭声和几个人不耐烦的打骂声。
　　真是煞风景！Kelln皱起眉，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啊！好象一个人被装进了麻袋里，他们想干什么？”Kelln好奇地问道。
　　把那个人扔进黄浦江喂鱼啊。Sunny暗笑，真是大小姐，这种事每天都会在黄浦江边上演。不过为了保证她今晚有个愉快的心情，Sunny决定做一件好事，帮帮那个被装在麻袋里的可怜虫。
　　“看来那个人遇到麻烦了。我们把他救下来？”Sunny取出一支枪开始瞄准边上的两个人。这是天生的吧，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要在美女面前出出风头。
　　“Sunny，小心啊。”KELLn看那两个人还满壮的样子，Sunny要是失手了，他们两个人跑都不一定跑得过人家。
　　不屑地弯起嘴角，也太小瞧人了。那两个不过是小菜一碟。
　　先一人奉送一枪到手腕，看他们还有本事把麻袋弄下江么？
　　两声枪响后，如愿听到两个人的惨叫。
　　Sunny摇摇头：“失误……”
　　“啊？”Kelln顿时花容失色。
　　“子弹射到他们身上了，本来只是想给他们一点警告的。走吧，去把那两个家伙吓走。”
　　“吓死我了。把枪给我拿着吧，我也想威风一回哦。”
　　就这么轻松赶走了那两个纸老虎。Sunny过去解开已经系上口的麻袋，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都让人辨不出原来样子的少年虚软地倒进他怀里。
　　晟皓有些惊讶，还以为是个小混混，看他的打扮象个普通的酒店服务生。可能是不小心开罪了哪个大老板吧，上海滩是有钱有势的人为所欲为的堕落天堂。
　　“怎么被打得这么惨！”Kelln连忙拿出手帕给他擦擦脸上的血迹。
　　“不用擦了，先带他回去吧。”Sunny看着他，想起很久之前的自己，那个叫安晟皓的少年，在枪林弹雨里拣一条命，在把自己踩在脚下的人面前卑躬屈膝，在怀疑自己能力的手下面前杀人不眨眼……命若蚍蜉。
　　敷衍着给了KELLN一个道别吻，让手下开车送她回去了。Sunny疲惫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埋进舒服的大沙发，点一只菸，这味道让他兴奋，象被白雪覆盖了整个冬天的枯草，終于在阳春的日光里重新干燥。
　　这几天，他都很心烦。佑和从英国回来了，这个佑和是陌生的佑和，那个晚上他哭泣地唤着的背影就是这个佑和的，多少次会因为那个画面从睡梦中惊醒，那是他一生的噩梦。
　　明明对自己说过，不稀罕那个忘记了自己的张佑和，可还是不敢面对他，怕看到他对待自己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那个佑和不要他的。
　　属于安晟皓的张佑和，究竟在哪里，再不回来接晟皓了吗？
　　月亮每个月都会重圆起来，誓言却如环绕月亮的云彩，被风一吹，就淡了，散了，消失不见了。
　　记忆总是在无人的时候如潮水般涌来，最后脑子只剩满满的佑和。即使扔掉了“安晟皓”这个名字，也无法象佑和忘记自己那般将他忘的彻底。
　　或许也要找个催眠师来试试。还是算了，这样虐待着自己也好，如果心不疼了，一个人时会很无聊啊。
　　手指有点热，菸燃尽了。
　　有人敲敲门：“Sunny哥，刚才您带回来的人已经清醒过来了。”
　　“带他来见我。”把菸头搁在烟缸边上，任它自己熄灭。有些事情无法延续时，就该放手。
　　没多久，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挪到自己面前，看来被那些人吓坏了。
　　“叫什么名字？”Sunny抬头扫了他一眼，比刚才象样多了，起码可以看清长什么样了。
　　等等，他长得好象妈妈。怎么可能！
　　Sunny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黑发少年，五官精致，还有比东方人略深一点的轮廓，即使是脸上还带着伤，都能看出来是个美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想起……希泰！希泰小时侯，那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总是眼巴巴地望向自己，想讨个抱抱。
　　但，不可能。自己在上海站稳脚之后，派人四处打听，终于寻得他们的消息，一个永不会寻着的结果。妈妈和弟弟在一场意外的火灾中惨死。
　　意外？不知道是老天制造的意外，还是老夫人制造的意外。不过老天先自己一步送她老人家上西天了。
　　不自觉地嘴角向上，扬起冷笑。
　　“小星……”希泰看到他的笑，想起了张佑和。他们都是一类人吧，高高在上，衣食无忧。不，他怎么会和张佑和是一类人，他救了自己，他还有和哥哥一样的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小星?”Sunny猜想不是本名，他不愿说也没办法。
　　“你得罪谁了？要被丢进江里去。”Sunny的断眉极具个性地一挑，希泰看呆了，这个人真好看呢。
　　“我杀了张佑和。”希泰脱口而出，完全不做多想。
　　“杀了谁？”Sunny仿佛脑袋被炸了一下，抽一口气，不相信地再问道。眼前这小子单纯得要命，他怎么有能力杀了佑和？
　　“张佑和！”希泰已经忘了害怕，一想到刚才他杀死了仇人，恨不得在大街上用喇叭向全世界宣布。
　　“为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难以抑制地，拳头握得都出血了！愤怒地揪起眼前这小子的衣领，他凭什么！凭什么去杀佑和！
　　希泰也猜到眼前的人大概是张佑和的好朋友！那更好，让他的朋友也尝尝失去至亲好友的痛苦吧。
　　“他罪有应得，一条命还我妈妈和哥哥两条命！他赚了……咳……”渐渐收紧的领口让希泰脸色开始发紫，眼前的人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难受！好难受！我要死了吗？
　　“어머님……형 ……”绝美的眼中滑出泪水，快些结束吧，我们一家就要团聚了。
　　Sunny突然一震！他说的是自己的母语！他是希泰，他就是希泰！
　　“希泰！”松开手，那少年脆弱得如同纸片般从自己手中跌落到地板上，昏过去。
　　“快来人！送他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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