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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梦外,或是故人
这美人扇,不光宫里城外,远在大漠的族户们,也在谈论着新晋的美人。
而当这新出的美人扇传到了黄真的故乡——西阳郡迪县时,黄真肯定没有料到,正是她的容貌再一次改变了她在家乡的身份地位。
原来,在这个偏远的县城里,黄真自小因容貌美若天仙,招来众人的嫉妒和怨恨。那时候的黄真还是个孩子,她需要伙伴,需要别人的认可。然而,县内都尉的女儿却悄悄在散布着这样的谣言:“黄真是妖怪转世,专门吸人血,靠近她的人,不仅会血流身亡,而且还会被她吸走了容貌和福气,之所以,黄真才会那么美。”这个传闻,让迪县的人找到了一个可以言说嫉恨她的正当理由。
从那以后,黄真就只能独居深闺,连她的父母都因流言蜚语,与她隔离。
黄真因受不了在家乡人人唾弃,无人信任,她便逃了出来。她到了外县,人们都对她说:“你太美了,可以去选美人。”因这句话,她今才得来了七彩宫。
而当迪县的人发现了七彩美人里竟然有宝珍(黄真之前的名字)!出于羽善人对七彩美人的喜欢,他们既惊诧又有些欢喜。最受打击的莫过于都尉的女儿。由于积怨太久,虽她已年长,但迟迟不忘那份记恨的心。黄真的美人扇自从被迪县人认出来后,便都被她一一拦截,亲手撕毁了。迪县人因不敢得罪这个蛮横的都尉女儿,只得默不作声,但他们终于知道了黄真不是妖魔鬼怪,而是美人。
黄真的美人扇在她的家乡遭到了“洗劫”,紫罗兰的美人扇却在她们东暮城里引起轰动。而紫罗兰的父亲东暮阳却一点也不兴奋。当下人把美人扇呈现在他眼前时,他都没瞧上一眼,便愤愤地打点了些东西,说是要进正阳宫去,求樱姬女王带给他的女儿——紫罗兰美人。那其中有一副旭日东升的丝绸巾。东暮阳知道,当下月女儿收到这丝绸巾的时候,她就会明白她进宫的使命了。
无论是否得到欢迎,新出的美人扇,还在流传着。
这几天,在阳城西南角安都部落,是乎沙贝里·多哈家里最最忙的日子。多哈家是这个部落中最大的美人扇分发中心。早上刚刚拿到阳城快马加急送来的美人图,他们便要在三天之内,赶制出所有的美人扇,供方圆百里的人购买。乎沙贝里家族是制扇的名门,阳城六大家之一。从羽善国第一代美人扇开始,他们家就开始制扇,已有百年历史了。
在羽善国,有个很奇怪的现象,七彩宫里的画师都是女人,而七彩宫外的画师,大多为男人。女人也有,但画得好的都进了七彩宫,男人画得再好,也进不了。
总体来说,女人在羽善国有着很高的地位。谁家要是生了女儿,长得美可以选美人,长得一般可以习画,画好了可以进七彩宫。那这家人就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所以,西域人都说,在匈奴国,就要养儿子,英勇善战,当了将领,全家不愁吃穿。而在羽善国,则养女儿,美人或者画师,就算嫁出去了父母也能沾光。
而这点对于乎沙贝里家来说,就是个大遗憾了。他们家代代男丁多于女丁,虽作画技艺高超,但最多进了王宫内的扇业总司。至今他们家里只出过一个进了七彩宫的女画师,好像还成了那会的作画坊师傅。那好像是乎沙贝里·多哈的老祖奶了。
现今,乎沙贝里·多哈是家里当代传人。他年方十八,身高七尺,面如冠玉,挺鼻薄唇,一表人才。现承袭祖上百年画艺,加之自幼聪明好学,现做起画,信手拈来,即成一画。特别是他做的美人图,惟妙惟肖,恰似画中仙子灵动在他身旁。
这天,他正按着宫中传出来的美人图,在书房细细临摹。他细细打量过每一个美人,鬓角、柳眉、桃唇、杏眼,一丝也没放过。为了习画,他已阅览过无数美人图,也“见识”了不少美女,可以说他已阅人无数。对于新选的美人,他到没多大兴趣,但当他打量着美人图,看那构图和线条,不禁大失所望。
“都没我画的好。”他脑中思量着,手上也就更加仔细雕琢着。多哈最擅长画美人眼,他画出来的眼睛,用他父亲的话来说,就是:“你画得太过逼真,好像她在对你眨眼似的,我真担心你哪天被她鬼迷心窍了。”但多哈心里明白,就算他画得再好,也只能这么一辈子在家里画。想到这里,他就扔笔停歇了一会。刚放下,却又想起这可是他即将接手家族事业的第一次制扇,而画舫内,他手下的几百名画师都还在辛劳务画,他又不得不捡起手中的笔,开始涂色上料。
辛勤劳作三日之后,乎沙贝里家的美人扇就全部面世了。这次出美人扇,多哈不仅受到父亲的表扬,也正式接管乎沙贝里家族制扇业。由于他的哥哥乎沙贝里·子墨的画工没多哈出色,则辅助他共同管理。名义上,乎沙贝里·子墨接管了家族中百分之四十的产业,但一切还是多哈做主。
多哈接连作画了几个日夜,美人扇出世了,便打算好好休息。
出画的当天晌午,他在里屋睡觉。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哥哥嫂嫂争吵的声音从前殿传来。多哈的嫂嫂是个悍妇,多哈平时和她没什么交集,也不想和她有交集。而哥嫂争吵是家常便饭,也习惯了,多哈也就懒得理会。
过了一会,这声音不仅越来越大,还往多哈房里逼近而来。
多哈无奈,起身推门而出,想寻觅一个清静处睡觉,这下就撞见了一脸怒火的嫂嫂叉腰站立门外。
多哈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面不改色,问道:“嫂嫂,你们这又是为何?”
乔绮嫣平时虽是个悍妇,但面对温润如玉的弟弟,只得平息怒火,温和说道:“多哈,我呢,也不是找茬,就想让你哥哥在我这娟手帕上,也秀个美人。你侄女婉铃,手上一拿那美人扇,就一心琢磨着要撕破。我这也不是为了你乎沙贝里家着想吗?为了家里也能出个美人,或者画师。婉铃从小,我就用心培养她。人家都说,看着美人扇长大的孩子将来准是个美人,可这孩子总是不听话,我不正想着,这绢手帕她就不会弄坏了嘛,叫你哥哥临摹一张,他偏说不敢?不会?我虽知道美人图只能用在美人扇上,但我只是拿在家里,又不出去招摇,谁知道呢?所以,嫂嫂想来求你,帮帮我,可以吗?”
多哈仔细听了来龙去脉,越发觉得嫂子不讲事理,因生了个女儿婉铃,更是气焰嚣张,但他也没立刻答应嫂子,只是回到:“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等我和哥哥商量了再给你画一幅。”
乔绮嫣听弟弟这么一说,眉毛一挑,嘴一扁,没好气说道:“还和他商量?我就知道,你们家每一个靠得住的!哼!”说完,转身扭腰就走了。多哈也没好气的把门一摔,关上了。他心想着,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要是他以后有个一妻二妾的,还不被这悍妇活活气死。多哈一脸愁容躺回了床上,连着几日作画,他太累了,这会没了吵架声,他不一会也就睡着了。
丑时。多哈听到了鸡鸣,便一身湿汗从梦中惊醒。他呆立床头,细细寻思着刚才脑海中的一切。他竟然梦见了一名女子!他还牵了那女子的手,他俩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园子里欢笑追逐。多哈虽以前也梦见过女子,但从来没和她们亲近过。这一下,可惊了他。他擦干脸上的湿汗,寻思着准是这几日美人图见多了,真中了父亲的话语,鬼迷心窍了。
多哈起身,走到画桌前,抿了几口茶水解渴。这一回了现实生活,多哈突又想到白日里嫂子的无理要求。现下夜深人静,便蠢蠢欲动,想着为之一试,于是立马调制颜料,找了几匹上好的娟手帕,拿出美人图,临摹起来。这一画,多哈又入迷了。
直至第一缕阳光冲破地平线时,他才收工。他并不急着送给嫂子,端详着手帕上的美人,那正是三宫主黄真的一张嬉笑图。红唇皓齿,笑艳百花,他觉得此场景他好像见过?那么熟悉的一张脸,难道是在刚才的梦里?他捏了自己手臂,觉得生疼,才意识到又鬼迷心窍了,但新的创作让多哈兴奋不已,画作在娟手帕上,美轮美奂。多哈想,如此一来,美人图真的不止用在美人扇上了。如果?那么他们乎沙贝里家的事业不是更扩大了吗?
多哈心里一动,便急忙拿到父亲房里,向父亲请示。他先把来龙去脉说与了父亲,当然省掉做梦的情节。乎沙贝里·恩及虽赏识儿子的画作,听了儿子的话,却不得不厉声对他说道:“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敢把美人图画在其他物品上!羽善国虽没有明文规定,但这就是传统,就是规定。你这是作孽啊!我们家不能冒这个险,你且烧毁了罢,那女人要这画,那是要害我乎沙贝里家的性命。你且罢手,要是你嫂嫂来找你,让她来见我,这悍妇,真是不知好歹,平时真是惯着她的性子了,不允许的事也敢拿来捣乱!”
多哈没被父亲的话吓到,又想起了一个建议。他再三考虑后,说道:“父亲,您先别动怒,且听我说。您说历来从没有人这么做,那咱们何不做个开头人呢?没准这就是个好兆头,那我们乎沙家也就能威震其余五家。再说,不是没有明文法定嘛,难不保许多人私下里,早就把美人图用在其他地方了,只要是没有触犯所谓禁忌,也就没有被处罚。我想,父亲下月要进王城里去,参加扇会,何不把这事与女王陛下商量?我斗胆跟父亲同去,就说是我说的,出了什么事,我个人承担。”他义正言辞,句句理据。
乎沙贝里·恩及不是不赞成儿子的意见,只是这事过于草率。他做生意养家糊口,传承家业,只求稳不求变,但他明白儿子心意,少年才俊,气血方刚,总想做出点不一样的大事来向世人夸耀自己的才气和成熟。再者,多哈多次提议跟随进王城,都遭拒绝。以前说他年龄小,不懂宫中规矩。现在他已长大,也接管了事业……而作为他最钟爱的儿子,他一般不拒绝儿子的请求。知儿子一腔热血,他也想成全爱儿。
于是,乎沙贝里·恩及对儿子说:“我知道你想进王城,更想在女王陛下前献计,好不负所学,但我们进宫并不一定能见到女王,你也别妄想你那点雕虫小技得逞,只是做提议罢了。咱们进宫是要看脸色行事的,如果女王高兴,你就可以提。总之你进宫后一切听我指示,要不然你就呆在家里好了。”
多哈知道父亲已答应让自己跟随进宫,便高兴地回答道:“是是是,孩儿一切都听父亲的,定不轻举妄动,谢父亲大恩!”多哈得了恩许,也暂时按下美人图的事,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多哈这一高兴,便拿着绢手帕找侄女婉铃去了。
其实多哈心里还有一计,他想在女王面前一展画技,说不定能入宫作画。对于这个家,他虽然热爱,但在多哈的心里,总有一股无法释放的才情。他向往广阔的天空,就像那无边无际的沙漠,辽远得让他为之疯狂。他总想着,或许,他也可以有更远大的发展。男儿志在四方嘛!
不久,王城之行成行。沙贝里·多哈进王宫时值六月,燥热的风沙中,高温不下。羽善人敬爱的太阳热恋着这片土地。但燥热之下,多哈的心里却凉飕飕的。
这源于女王从扇会那得知,今年新出的美人扇销量高过往年,一时高兴,便设宴款待扇会众人。乎沙贝里·恩及见女王高兴,便提出了多哈的设想。哪知传到女王陛下耳里,不仅拒绝,还当即立旨:“美人图只属于美人扇,若做它用,一经发现,死刑!”
幸而乎沙贝里·恩及只是提起,因他家的地位,还不至招罪。多哈本想在扇会上展露才华,威震阳城,没想到还没出场,就碰了一鼻子灰,还险些上丧命,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正当他们要离开王城这天,从宫中传来一道谕旨,召他们父子进宫。
乎沙贝里·恩及猜测,准是女王发怒了,要严惩他们父子。父子俩一路上脚如铅块,步履维艰。多哈沉默着,不敢出声。没想到初出茅庐就要被扼杀了,他心里五味杂陈,还要连累了父亲,心里更加愧疚了。多哈心想一定要据理力争,以自己的命换父亲一命。
哪知两人进了正阳殿,拜了女王,听了呈词,才知道惊嘘一场。原来女王陛下无意中看中了乎沙贝里·多哈的画艺,要他留在宫中做画师,更没提娟手帕一事。多哈因祸得福,仿佛是实现了他心中的愿望似的,只觉心中豁然开朗,一番宏图大志展现在眼前。
但考虑到他出任画师,便要远离了乎沙贝里家,不能照顾父亲,更要放弃家业,而他作为家中顶梁支柱,不在家中作画,恐怕父亲要更为辛劳。想到这些,多哈心里一阵心酸,难舍难留。
直至最后分别,送父亲出城门时,不免悲伤地说:“父亲,今日孩儿进宫作画,也就不能扶持你延续家业。您且辛劳些,哥哥也可实现他承袭的梦,不必争抢。我就在宫中任职几年,等我不想干了,就回家给你养老。”
乎沙贝里·恩及为儿子的画技得了女王赏识,自是高兴,但他知道这扇业总司中,规矩多,自由少,儿子多哈从小自由惯了,他又多奇思妙想,一股青年血气,怕他惹是生非,难保安危,劝说道:“你能入宫任职,我早该想到了。这是为我们乎沙家争光,我也高兴。咱们家祖辈也有不少进过这王城作画的,你也不必自命轻薄,但万万不可恃才傲物,只虚心学习,认真作画就算是你孝敬父亲了。家里的事你不用惦记,我自有分寸,切记,不要鬼迷心窍!”
乎沙贝里·恩及叮嘱完后,便回了安都部落。多哈则住进了制扇总司。
接下来的一年多,多哈如父亲所愿,在扇业总司规规矩矩作画。
多哈来了王宫,才明白这制扇总司可是片大天地,才见识到自己的粗俗肤浅。多哈虽少年意气,但毕竟到了自己的梦想之地,也学会了虚心向教。从他手里画出的美人图,常常大获女王欢心。女王更是经常满眼赞叹却遗憾地对他说:“多哈,你画这么好,只可惜了,你是个男人。”
多哈一开始不明白,有一次就斗胆问女王:“陛下,您何出此言?”
女王笑而不答,再三欣赏那些画作,然后叹气说起:“可惜你进不了七彩宫。”
多哈曾经有想过,进了王城,可能有机会请求女王恩许他见到活美人,这样他画出来的美人图会更加神妙,但自从他踏入王城以来,画师们只是临摹这美人图,没有任何人谈及美人的事。时间久了,他也慢慢参透其中奥秘。他知得见活美人这个想法目前是行不通的,所以请求的事一直梗在喉中,却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七彩宫里的女画师们还真不能想象,在这七彩宫外面,正有一个才艺高超的男画师绞尽脑汁想进七彩宫来。而七彩宫外的男画师们也不会明白,宫里的女画师们只想拼了命出这七彩宫。
人与人之间总是这么得不所愿,又不可互相替代,那该多了多少麻烦啊!
这美人扇,不光宫里城外,远在大漠的族户们,也在谈论着新晋的美人哪个最美。
而当这新出的美人扇传到了黄真的故乡——西阳郡迪县时,黄真肯定没有料到,正是她的容貌再一次改变了她在家乡的身份地位。原来,在这个偏远的县城里,黄真自小因容貌美若天仙,招来众人的嫉妒和怨恨。那时候的黄真还是个孩子,她需要伙伴,需要别人的认可。然而,县内都尉的女儿却悄悄在散布着这样的谣言:黄真是妖怪转世,专门吸人血。靠近她的人,不仅会血流身亡,而且还会被她吸走了容貌和福气,之所以,黄真才会那么美。这个传闻,让迪县的人找到了一个嫉恨她的正当理由。从那以后,黄真就只能独居深闺,连她的父母都因流言蜚语,与她隔离。
黄真因受不了在家乡人人唾弃,无人信任,她便逃了出来。她到了外县,人们都对她说:“你太美了,可以去选美人。”因这句话,她今才得来了七彩宫。
当迪县的人发现了七彩美人里竟然有宝珍(黄真之前的名字)。出于羽善人对七彩美人的喜欢,他们既惊诧又有些欢喜。最受打击的莫过于都尉的女儿。由于积怨太久,虽她已年长,但迟迟不忘那份记恨的心。黄真的美人扇自从被迪县人认出来后,便都被她一一拦截,亲手撕毁。迪县人因不敢得罪这个蛮横的都尉女儿,只得默不作声。但他们终于知道了黄真不是妖魔鬼怪,而是美人。
黄真的美人扇在她的家乡遭到了“洗劫”。紫罗兰的美人扇却在她们东暮城里引起轰动。而紫罗兰的父亲东暮阳却不似他人一般兴奋。他瞧了几幅女儿的美人扇,就打点了些东西,说是要进正阳宫去,求樱姬女王带给他的女儿——紫罗兰美人。那其中有一副旭日东升的丝绸巾。东暮阳知道,当下月女儿收到这丝绸巾的时候,她就会明白她进宫的使命了。
新出的美人扇,还在流传着。这几天,在阳城西南角安都部落,是乎沙贝里·多哈家里最最忙的日子。多哈家是这个部落中最大的美人扇分发中心。早上刚刚拿到阳城快马加急送来的美人图,他们便要在三天之内,赶制出所有的美人扇,供方圆百里的人购买。乎沙贝里家族是制扇的名门,阳城六大家之一。从羽善国第一代美人扇开始,他们家就开始制扇,已有百年历史了。在羽善国,有个很奇怪的现象,七彩宫里的画师都是女人,而七彩宫外的画师,大多为男人。女人也有,但画得好的都进了七彩宫,男人画得再好,也进不了。
总的来讲,女人的地位在羽善国是很高的。谁家要是生了女儿,长得美可以选美人,长得一般可以习画,画好了可以进七彩宫。那这家人就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所以西域人都说,在匈奴国,就养儿子,英勇善战,当了将领,全家不愁吃穿。而在羽善国,则养女儿,美人或者画师,就算嫁出去了父母也能沾光。
这点对于乎沙贝里家来说,就是个大遗憾了。他们家代代男丁多于女丁,虽作画技艺高超,但最多进了王宫内的扇业总司。至今他们家里只出过一个进了七彩宫的女画师,好像还成了那会的作画坊师傅。那好像是乎沙贝里·多哈的老祖奶了。
乎沙贝里·多哈是家里当代传人,今年方十八。他身高七尺,面如冠玉,挺鼻薄唇,一表人才。承袭祖上百年画艺,加之自幼聪明好学,现做起画,信手拈来,即成一画。特别是他做的美人图,惟妙惟肖,恰似画中仙子灵动在他身旁。
此时他正按着宫中传出来的美人图,细细临摹。他细细打量过每一个美人。鬓角、柳眉、桃唇、杏眼,一丝也没放过。为了习画,他已阅览过无数美人图,也“见识”了不少美女。所以他已阅人无数,对于新选的美人,他到没多大兴趣。但当他打量着美人图,看那构图和线条,不禁大失所望。
“都没我画的好。”他脑中思量着,手上也就更加仔细雕琢着。多哈最擅长画美人眼,他画出来的眼睛,用他父亲的话来说,就是:“你画得太过逼真,好像她在对你眨眼似的,我真担心你哪天被她鬼迷心窍了。”但多哈心里明白,就算他画得再好,也只能这么一辈子在家里画。想到这里,他就扔笔停歇了一会。刚放下,却又想起这可是他即将接手家族事业的第一次制扇,而画舫内,他手下的几百名画师都还在辛劳务画,他又不得不捡起手中的笔,开始涂色上料。
三日过后,乎沙贝里家的美人扇就全部面世了。多哈不仅受到父亲的表扬,也正式接管乎沙贝里家族制扇业。由于他的哥哥乎沙贝里·子墨的画工没多哈出色,则辅助他共同管理。名义上,乎沙贝里·子墨接管了家族中百分之四十的产业,但一切还是多哈做主。
多哈接连作画了几个日夜,美人扇出世了,便打算好好休息。这日,他在里屋睡觉,就听到哥哥嫂嫂争吵的声音从前殿传来。多哈的嫂嫂是个悍妇。多哈平时和她没什么交集,也不想和她有交集。而哥嫂争吵是家常便饭,也习惯了,多哈也就懒得理会。不想,这声音不仅越来越大,还往多哈房里逼近而来。
多哈推门而出,就看见一脸怒火的嫂嫂叉腰站立门外。
多哈面不改色问道:“嫂嫂,你们这又是为何?”
乔绮嫣平时虽是个悍妇,但面对温润如玉的弟弟,只得平复心情。然后说:“多哈,我呢,也不是找茬,就想让你哥哥在我着娟手帕上,也秀个美人。你侄女婉铃,手上一拿那美人扇,就一心琢磨着撕破了。我这也不是为了你乎沙贝里家着想吗?为了家里也能出个美人,或者画师。婉铃从小,我就用心培养她。人家都说,看着美人扇长大的孩子将来准是个美人。可这孩子总会是不听话,我不正想着,这绢手帕她就不会弄坏了嘛,叫你哥哥临摹一张,他偏说不敢不会?我虽知道美人图只能用在美人扇上,但我只是拿在家里,又不出去招摇,谁知道呢?所以,嫂嫂想来求你,帮帮我,可以吗?”
多哈仔细听了来龙去脉,越发觉得嫂子不讲事理。因生了个女儿婉铃,更是气焰嚣张。但他也没立刻答应嫂子,只是回到:“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等我和哥哥商量了再给你画一幅。”
乔绮嫣听弟弟这么一说,眉毛一挑,嘴一扁,没好气说道:“还和他商量?我就知道,你们家每一个靠得住的!哼!”转身扭腰就走了。多哈也没好气的把门摔关了。他心想着,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要是他以后有个一妻二妾的,还不被这悍妇活活气死。多哈一脸愁容躺回了床上,连着几日作画,他太累了,这会没了吵架声,他不一会也就睡着了。
丑时。多哈听到了鸡鸣,便一身湿汗从梦中惊醒。他呆立床头,细细寻思着刚才脑海中的一切。他竟然梦见了一名女子。他还牵了那女子的手,他们俩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园子里欢笑追逐。多哈虽以前梦见过女子,但从来没和她们亲近过,这一下,可惊了他。他擦干脸上的湿汗,寻思着准是这几日美人图见多了,真中了父亲的话语,鬼迷心窍了。
多哈起身,走到画桌前,抿了几口茶水解渴。这一回了现实生活,多哈突又想到白日里嫂子的无理要求。现下夜深人静,便蠢蠢欲动,想着为之一试。于是立马调制颜料,找了几匹上好的娟手帕,拿出美人图,临摹起来。这一画,多哈又入迷了。
直至第一缕阳光冲破地平线时,他才收工。他并不急着送给嫂子,端详着手帕上的美人,那正是三宫主黄真的一张嬉笑图。红唇皓齿,笑艳百花,他觉得此场景他好像见过?那么熟悉的一张脸,难道是在刚才的梦里?他捏了自己手臂,觉得生疼,才意识到又鬼迷心窍了。但新的创作让多哈兴奋不已,画作在娟手帕上,美轮美奂。多哈想,如此一来,美人图真的不止用在美人扇上了。如果?那么他们乎沙贝里家的事业不是更扩大了吗?
多哈心里一动,便急忙拿到父亲房里,向父亲请示。他把来龙去脉也说与了父亲,当然省掉做梦的情节。父亲虽赏识他的画作,却不得不厉声对他说道:“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敢把美人图画在其他物品上。羽善国虽没有明文规定,但这就是传统,就是规定。你这是作孽啊!我们家不能冒这个险。你且烧毁了罢,那女人要这画,那是要害我乎沙贝里家的性命。你且罢手,要是你嫂嫂来找你,让她来见我,这悍妇,真是不知好歹。平时真是惯着她的性子了,不允许的事也敢拿来捣乱!”
多哈没被父亲的话吓到,又想起了一个建议。他再三考虑后,说道:“父亲,您先别动怒,且听我说。您说历来从没有人这么做,那咱们何不做个开头人呢?没准这就是个甜头,那我们乎沙家也就能威震其余五家。再说,不是没有明文法定嘛,难不保许多人私下里,早就把美人图用在其他地方了。只是没有触犯所谓禁忌,也就没有被处罚。我想父亲下月要进王城里去,参加扇会。何不把这事与女王陛下商量?我斗胆跟父亲同去,就说是我说的,出了什么事,我个人承担。”他义正言辞,句句理据。
乎沙贝里·恩及不是不赞成儿子的意见,只是这事过于草率。他做生意养家糊口,传承家业,只求稳不求变。但他明白儿子心意,少年才俊,气血方刚,总想做出点不一样的大事来向世人夸耀自己的才气和成熟。再者多哈多次提议跟随进王城,都遭拒绝。以前说他年龄小,不懂宫中规矩。现在他已长大,也接管了事业……而作为他最钟爱的儿子,他一般不拒绝儿子的请求。知儿子一腔热血,他也想成全爱儿。
于是乎沙贝里·恩及对儿子说:“我知道你想进王城,更想在女王陛下前献计,好不负所学。但我们进宫并不一定能见到女王。你也别妄想你那点雕虫小技得逞,只是做提议罢了。咱们进宫是要看脸色行事的,如果女王高兴,你就可以提。总之你进宫后一切听我指示,要不然你就呆在家里好了。”
多哈高兴地回答道:“那么说,我可以随您进宫了?!是是是,孩儿一切都听父亲的,定不轻举妄动。谢父亲大恩!”多哈得了恩许,也暂时按下美人图的事。高高兴兴地出了父亲的屋。
多哈这一高兴,便拿着绢手帕找侄女婉铃去了。其实多哈心里还有一计,他想在女王面前一展画技,说不定能入宫作画。对于这个家,他虽然热爱。但多哈的心里,总有一股无法释放的才情。他向往广阔的天空,就像那无边无际的沙漠,辽远得让他为之疯狂。他总想着,或许,他也可以有更远大的发展。男儿志在四方嘛。
不久,王城之行成行。沙贝里·多哈进王宫时值六月,燥热的风沙中,高温不下。羽善人敬爱的太阳热恋着这片土地。但燥热之下,多哈的心里却凉飕飕的。这源于女王从扇会那里得知,今年新出的美人扇销量高过往年,便大发慈悲设宴款待扇会众人。多哈父亲见女王高兴,便提出了多哈的设想。哪知传到女王陛下耳里,不仅拒绝,还当即立旨:“美人图只属于美人扇,若做它用,一经发现,死刑!”幸而多哈父亲只是提起,因他家的地位,还不至招罪。多哈本想在扇会上展露才华,威震阳城。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还险些上丧命。心里十分不痛快。正当他们要离开王城这天,从宫中传来一道谕旨,召他们父子进宫。
乎沙贝里·恩及猜测,准是女王发怒了,要严惩他们父子。父子俩一路上脚如铅块,步履维艰。多哈沉默着,不敢出声。没想到初出茅庐就要被扼杀了,他心里五味杂陈。还要连累了父亲,心里更加愧疚了。多哈心想一定要据理力争,以自己的命换父亲一命。
哪知两人进了正阳殿,拜了女王,听了呈词,才知道惊嘘一场。原来女王陛下无意中看中了乎沙贝里·多哈的画艺,要他留在宫中做画师,更没提娟手帕一事。多哈因祸得福,仿佛是实现了他心中的愿望似的,只觉心中豁然开朗,一番宏图大志展现在眼前。
但考虑到他出任画师,便要远离了乎沙贝里家,不能照顾父亲,更要放弃家业。而他作为家中顶梁支柱,不在家中作画,恐怕父亲要更为辛劳。想到这些,多哈心里一阵心酸,难舍难留。
直至最后分别,送父亲出城门时,才不免悲伤地说:“父亲,今日孩儿进宫作画,也就不能扶持你延续家业。您且辛劳些,哥哥也可实现他承袭的梦,不必争抢。我就在宫中任职几年,等我不想干了,就回家给你养老。”
乎沙贝里·恩及为儿子的画技得了女王赏识,自是高兴。但他知道这扇业总司中,规矩多,自由少。而儿子多哈从小自由惯了,他又多奇思妙想。一股青年血气,怕他惹是生非,难保安危。不免劝说道:“你能入宫任职,我早该想到了。这是为我们乎沙家争光,我也高兴。咱们家祖辈也有不少进过这王城作画的,你也不必自命轻薄。但万万不可恃才傲物,只虚心学习,认真作画就算是你孝敬父亲了。家里的事你不用惦记,我自有分寸,切记,不要鬼迷心窍!”
乎沙贝里·恩及叮嘱完后,便回了安都部落。多哈则住进了制扇总司。
接下来的一年多,多哈如父亲所愿,在扇业总司规规矩矩作画。这制扇总司可是片大天地,多哈来了后,才见识到自己的粗俗肤浅。多哈虽少年意气,但毕竟到了自己的梦想之地,也学会了虚心向教。从他手里画出的美人图,常常大获女王欢心。女王经常满眼赞叹却遗憾地对他说:“多哈,你画这么好,只可惜了,你是个男人。”
多哈一开始不明白,有一次就斗胆问女王:“陛下,您何出此言?”
女王笑而不答,再三欣赏那些画作,然后叹气说起:“可惜你进不了七彩宫。”
多哈曾经有想过,进了王城,可能有机会请求女王恩许他见到活美人。这样他画出来的美人图会更加神妙。但自从他踏入王城以来,画师们只是临摹这美人图,没有任何人谈及美人的事。时间久了,他也慢慢参透其中奥秘。他知得见活美人这个想法目前是行不通的,所以请求的事一直梗在喉中,却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七彩宫里的女画师们还真不能想象,这七彩宫外面,正有一个才艺高超的男画师绞尽脑汁想进七彩宫来。而七彩宫外的男画师们也不会明白,宫里的女画师们只想拼了命出这七彩宫。
人与人之间总是这么得不所愿,又不可互相替代,才惹了不少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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