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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篇(五)
前些日子呆在家,无事。妈妈告诉我爸爸在翻新后院的老屋并让我去帮忙。室有三间,常于角落堆积些柴草,大片空间空置,少有人问津。老屋有些历史,是盖新房时候,一家人暂时居住的地方。那时候爷爷尚在,身子算不得健朗,但没什么病苦。一直到后来故去都是因年龄到了,自然亡故,疼痛折磨不算多。大概老人执拗,很是念旧,也有可能是其他缘由,老人直至亡故都一直住在那临时搭建的简单狭小的房间里。那种被搁置不用,放些杂物的狭小房子在老家被称之为“余屋”。
翻新余屋并不多么费力,修葺一下漏雨的边边角角就可以了。余屋的建制是那种上覆盖着一排排一块块略微弯曲的黑瓦,下面土制泥砖砌成后用白浆粉刷的墙那种。偶有几片透亮的明瓦用于透光。夏天风自门堂过,即使没电扇空调也不会太热。算得冬暖夏凉那种。长久时间搁置,风雨自黑瓦上滴滴答答地敲打,偶有被打破的地方,漏雨严重,柴草浸水,会老烂。
盖新房是在十多年前,问过妈妈。她说记不得,总之很长时间了。那时我还小,应当不满十岁,亦记不大清。只是偶有思及旧事,被拆去的老屋里发生于我记事年龄,依稀清楚。
老屋如今只剩下一个尚在使用的厨房及搁放杂物的居所,其他屋子已尽然被拆去,见不到老旧土制砖瓦的痕迹了。自新房子通往老屋厨房的门户狭小,高不过一米七,低头之下仅能容一人过。客人来家,自此经过,常碰到头。厨房常年烟熏,烟囱及四周一块全是黑漆漆的颜色。四面墙也看不到当初白沙浆粉刷的痕迹了,偶有墙面破损,露出当初砌墙土砖的旧迹。墙算比较高,三四米左右,整体相对宽敞。屋正中间的明瓦已然看不见一点亮光,看起来与黑瓦无异。除却新房子通向的门外另有两门一窗。一门通向以前用来存储粮食的仓库,一门通向后院,窗户与通向后院的门同向。仓库如今快倒塌了,腾空后,养了几只鸡鸭。
新房子还有一扇门是通往尚未完全拆去的老屋的。初始是妈妈住里面,妈妈恋旧,木匠打制的床是二十多年前陪嫁的嫁妆,更加上冬暖夏凉,睡得习惯。只是如今老屋不大安全,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倒塌了,如此,便搬进了新房子。
我算不得恋旧,是一个在哪都能睡得香的人。饶是如此,我亦是极为怀念那已被拆过的老屋。老屋在那时来说,遮风挡雨,护住了幸福和睦的一家人。童年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老屋未拆之前,爸爸妈妈爷爷及我和堂哥弟弟一家几人居于此,偶有闲聊。有些事情恍如昨日,想来令人酸涩。
爸爸白天做事幸苦,晚上便看会电视。初始是一台黑白电视,没有遥控器那种。两个顺逆时针转动的按钮,一个换频道,一个控制音量。大多晚间听些黄梅戏与那个时代的歌曲。想来,现在爸爸依旧怀念,即使在外地,也常买一些影碟机,回住处歇息时候听着地摊上淘来的黄梅戏碟片。那时代应当是看不到韩再芬先生的《女驸马》的,但是那些唱词倒是极为熟悉。如今,我也偶尔听着些《女驸马》,欣赏期间,父母会一起看,满是认真。而至于后来家境稍有改善,却再无令人留恋的节目了。自记事以来,频繁换了五六台电视机,只是我一人在家时是从未打开过的。
妈妈在二十多年前算是家境殷实,娘家的陪嫁来的嫁妆不少。只是如今留存不多了,未曾细问,我也分不大清具体有哪些。爷爷那时候是□□,人很是固执,脾气不好。听妈妈说,奶奶初始时期是乞讨过活,但在我出生约摸三个月时间便去世了。记不得相貌,黑白的老照片太模糊,边角泛黄,没印象,也没什么熟悉的感觉。爸爸妈妈成家时候算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嫁妆里面有一个很好看的台扇,台柱上有一个湛蓝的宝塔状灯具,我很是喜欢。台扇用了很多年,就是如今,也不算坏。只是被后来的许许多多各式电扇给取代了,至今,我也未曾见过比宝塔灯电扇更漂亮的电扇。我从未见过宝塔灯亮过,控制灯的按键不灵了。那是某个夏天夜晚,一家人觉得点房间照明灯有些浪费电。而后便彻夜点灯,妈妈哄尚在襁褓的我时候坏的,大概是保险丝烧断了。有印象的还有一个精致的木制镶镜的梳妆台,不算大,侧旁的柜面是红漆雕纹的龙凤图案。目前仍陈列在妈妈房间。妈妈早已不在其镜前梳妆了,台面搁了好些小小杂物,没有任何化妆品,与之相关的仅仅是一把随手搁放的破旧缺齿的梳子。
年幼常与吃饭的桌子比高。年纪小,个子长的虽不算快,但头发刚没过桌面时候老屋已然被拆掉了。自小到大,病苦算吃了不少。印象深刻的当属生了多年的皮肤病,久治难愈。很严重的皮肤病。持续了很多年,吃什么药也不顶用。因全身皮肤溃烂,化脓后黏住衣物,一撕扯便像是撕开了皮肤一般,疼痛难耐。五刑其一的刺面恐怕也就如此。而后便将衣物沿着粘着皮肤的地方剪下,好似衣服是一次性的一样。吃了几年的苦涩的中药后情况略有改善。但依旧会每年复发,夏季尤为严重。天气炎热下,晚间未曾睡过一次好觉。半夜无意识的抓挠着体表,次日双手指甲全是血,乌黑那种,泛一些红。此外,为此禁了几年口,吃了好几条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蛇倒并不算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了。那时候摩托车是没有的,28的自行车载着爸爸和我到处问医。如今想来,如在昨日。
也有些动人的记忆。记不得哪年,但应当是个夏天傍晚。日渐西山,余晖尽敛。我和弟弟洗完澡,两人躺在竹席上等着妈妈做饭。透过小门,可以望见妈妈在炊烟袅袅里忙碌。那时候我大概是初进小学,学不会其他,便欢快的数起数来。数的慢,也不清楚中间是否有断过。但终究是数到了一千,自己喜不自胜,妈妈却是逢人便夸我聪明。另外还有一些童年趣事,例如洗衣服时候我和弟弟陪伴左右诸如此类。终究记忆太浅,印象不深了,只是听妈妈时常叨念着。常叹,妈妈二十多年,所记所挂,不过如此。
此后,新房子落成。堂哥常年在外,久不归。我与弟弟相继因读书借宿学校,爸爸在外奔波。妈妈孤自一人在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过着,形容憔悴。一定年纪后,睡觉便浅了许多,稍有风声犬吠,便需要起床探视一番。假期偶有归家,瞧其脸上神采,心中苦涩。
小时候养过不少动物,猫猫狗狗好不热闹。多年陪伴,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家里尚有两只小狗,是我前年离家后来的。性格脾气截然不同,至今无名。
前院有棵老梧桐,自大我出生就在了。许许多年后,未曾有过枯死,想来已有灵性。幼时常与同龄学生附近闲逛,如今,同龄孩童大多长大,年岁当值成家立业。有几人搬离了老地方,另外几人也常年不见归家。
再深的夜里和着犬吠的除了未灭的白炽灯光,便只有蚊虫蝉鸣了。
值2015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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