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鬼的快穿

　　公墓依旧风景优美，微凉的风拂过来，带着些微惬意，这里有着异于别处的宁静。顾汐寒一身黑衣，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显得端庄郑重。买了一支红色的玫瑰，她走到告别仪式会场，静静地坐在后排的座位。克莱尔似有所觉的扭过头来，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又转了回去。
　　昨天晚上克莱尔打电话告知了今天墓园里进行180航班逝者追悼会的消息，即使顾汐寒并不想参加这种悲伤的活动，但还是来了。
　　“39日前，我们失去了39位亲人，朋友和教师，随着每一天的过去，事故的原因还未明确。我们问自己为什么？圣经《传通书》这样说：死亡何时出现，孰难预料，人就像网中的鱼，笼中的鸟，死，往往突如其来，听天由命而已，正当伤痛犹新，死亡阴霾，徘徊未散，我们谨立此碑，悼念亡魂……”
　　牧师身后，是此区居民及死难者家属捐赠的铜鹰纪念碑。碑座上刻着死难者的姓名。黑色的铜鹰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并不耀眼，有种沉重的伤感。
　　念完悼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陆陆续续走到碑前行礼哀悼，将手中的花放在逝者面前。
　　克莱尔回头看过来：“顾，去和他们告个别吧。”
　　“嗯。”跟在克莱尔身后，顾汐寒将红玫瑰放在碑前的大理石板上，碑座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人心中一窒，生命是多么脆弱啊，而能或者又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艾利克斯……我并不怨你。真的……”托德舔了舔嘴唇，与艾利克斯并肩站着，他放低了声音说道。
　　艾利克斯看向他，嘴唇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托德将手中的玫瑰放下，继续说：“真的，无论怎样，我并不在那架飞机上。是你救了我，可以说。”他盯着面前的纪念碑，他同胞的哥哥的名字就刻在上面。
　　半晌，艾利克斯低声吐出一句：“谢谢。”
　　听到艾利克斯的回答，托德吐出一口气，面上带了点笑容：“嘿，我现在感觉到，活着真好。等哪天我们一起去散心吧。”
　　艾利克斯看着如释重负的托德，也笑了笑，道：“好的。一言为定。”
　　顾汐寒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为渐渐走出死亡阴影的二人高兴，可是心中却本能的升起一丝不安，还未完全展现的笑僵在脸上。
　　克莱尔见顾汐寒面色凝重，不由担心道：“顾，你怎么了？”顾汐寒回过神来，对克莱尔善意一笑：“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便先走了。”
　　克莱尔不疑有他，送走顾汐寒后便走向艾利克斯。
　　当晚，不幸的是发生。白天还故作开朗约定一起散心的托德夜里便死在了家中的浴缸里。死亡原因为窒息，现场除了紧紧勒住托德脖子的用来晾衣服的铁丝，和浴缸中因挣扎碰洒的沐浴液，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出入的痕迹。浴室门窗紧闭，排除人为，只能将之定性为自杀。青春期的少年，出于对死去的同胞哥哥的愧疚什么的……
　　看着报纸上自以为是的推测，顾汐寒冷笑一声，简直是一派胡言！有谁自杀会用铁丝，还勒那么多圈！说是意外也好过这样胡编乱造！将报纸扔在桌上，顾汐寒起身穿衣，这件事并不简单，托德死的太蹊跷，时机也太巧了，刚好在众人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操控着这一切的发生，这会是一起谋杀吗？听说托德死后艾利克斯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无关人员，他又是否知道些什么？
　　打电话给克莱尔，得知二人正在路边的露天咖啡馆里。顾汐寒拦了一辆车向目的地赶去。当她赶到的时候，克莱尔，艾利克斯正和那对情侣争吵。女生愤怒的大喊：“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要活在那架该死的爆炸了的飞机的阴影中！”她一边说，一边向后退，手舞足蹈，歇斯底里，此时已经走到了路中间。意外突然发生，一辆飞速行驶的大巴撞飞了她，鲜血飞溅，刚还在喊叫的鲜活的生命转眼只剩下了一滩面目全非的烂肉……争吵的三人被溅的满身满脸鲜血，此时大喘着气，脸色惨白。
　　顾汐寒被眼前的惨状惊到了，碎肉横飞，甚至有一滴血飞过来溅在她的脸上，温热渐渐变得冰凉，血腥味像蛛网一样密密匝匝的笼罩过来，令人窒息，令人作呕。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脚步虚浮，有些摇摇欲坠。
　　死去的女孩叫泰莉，和托德一样，和其他人是同班同学。
　　卡特，女孩的男朋友留在现场等待警察问话，其余几人无声地坐在一间小木屋里，这里是克莱尔的工作室，四周摆着一些电焊，切割，雕刻的工具，还有一些造型奇怪的雕塑。
　　顾汐寒很快的冷静下来，即使刚目睹了那般惊悚的一幕。
　　她看了看惊魂未定的艾利克斯，问道：“听说托德出事那晚你出现在他家门前，可以说一下原因吗？”
　　艾利克斯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开口道：“是的，那晚我有一些预感……”
　　“什么预感？难道，你预见了托德会死？！”听到顾汐寒的问话，克莱尔也抬头紧张的看过来。
　　艾利克斯看看二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过来：“不，我只是预感到有些不好的事情，和托德有关的。”顾汐寒看了看克莱尔，接过了那张纸片，那似乎是报纸的残片，正面是一个大写的Tod。看到纸片内容的二人均感觉脊背发凉。
　　“下面是一则失事调查报告，关于一周前从纽约飞往法国巴黎戴高乐机场的180号航班失事原因，目前已有头绪。研究调查团认为是飞机控制线路老化，导致仪器短路，造成爆炸。爆炸从机翼开始……下面是机舱内爆炸路线的示意图……”
　　“哦！My god！顾！”克里斯蒂娜抱着腿蜷坐在沙发上，看到电视上的新闻，她忙扭头召唤顾汐寒。顾汐寒盯着电视上所谓的爆炸路线示意图，神情不明。
　　顾汐寒将线路图拓下来，鲜红的爆炸路线像血一般，刺激着人的神经。第一个的爆炸的地方是托德的座位，然后是泰莉，接着是……
　　“叮铃铃……”顾汐寒接起电话：“hello？”
　　“顾，你可以到这里一趟吗，艾利克斯有些发现……”
　　当顾汐寒路过卢老师家的时候，发现警察将卢老师家周围拦起了隔离带，消防车停在门前，消防员正忙着消灭房顶上的零星火苗，烧成废墟的房子冒着浓烟。
　　克莱尔约定的地点是公墓，夜间的公墓有种诡异的安静。艾利克斯垂着头坐在地上，卡特蹲在纪念碑前用小刀刻字，他想把他女朋友泰莉的名字刻上去。见顾汐寒到了，克莱尔迎了上来，几人上了卡特的车。艾利克斯这才说了事情的经过。
　　艾利克斯在电视上看到了爆炸的路线图，他发现当时爆炸的顺序正巧与托德和泰莉的死亡顺序相同，如果这个顺序是真的话，图上所标的下一个死亡的人便是卢老师。艾利克斯赶到卢老师家想要提醒她小心，心惊胆战的卢老师误以为艾利克斯要害她，打了电话报警，艾利克斯被警察带走一通询问，半晌才放他出来。担心卢老师安危的他立刻赶到卢老师家，可惜已经晚了，卢老师浑身是血，胸前还插着一把刀，房子电路爆炸，燃起熊熊大火，卢老师已经没救了……
　　一次两次的还可以说是巧合，但第三次的应验便可能是真的了。这几次的死亡事件是有模式的。于是他决定把剩下的所有的人聚起来，看看是否能商量出什么方法。
　　死亡的模式……
　　车上的气氛万分紧张，密闭的狭小的空间里，几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使得这里的气氛似要凝固。
　　半晌，卡特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声音颤抖，充满着恐惧与不确定。
　　比利大叫起来：“我不想死！不！不！我不要死！！”
　　克莱尔给了比利一拳：“闭嘴，蠢货！我们都会死的！每个人到最后都会死！”
　　“但我不要这么早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想死……”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顾汐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卡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开口：“艾利克斯，谁是下一个？”
　　“什么？！”克莱尔似是没听清。
　　“他知道死亡名单不是吗？啊哈！上帝之子，告诉我们，谁是他妈的下一个！！”卡特眼睛通红，瞪着艾利克斯，浑身环绕着暴虐的气息。他已经临近崩溃。
　　“Shut up！”克莱尔冲卡特吼道。
　　卡特完全陷入极度的恐慌，他看着欲言又止的艾利克斯，脸上露出似嘲似讽的笑：“是我？对吗？哈，我猜对了！！我就知道是我……”他转过身盯着车窗外，又用力的扒拉了一下头发，他面上的疯狂渐渐被冷静取代，然而这种冷静反而更令人担忧。果然，卡特一扭钥匙将车子启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轰鸣着冲出去，此时虽然是夜里，车流量还是不少，他像个疯子一样在公路上狂飙，不停的超车，油门就从没松过。车窗外的景物都化成彩色的线，几乎能听到外面风的呼啸。卡特突然笑起来：“哈，该我死又如何！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除了我没有人能拿走它！！”
　　“该死的！卡特，快停下来！艾利克斯根本什么都没说！！”克莱尔一边手忙脚乱的系好安全带，一边试图阻止疯了的卡特。
　　卡特把着方向盘，极度惊险的从一辆大巴身边擦过，“我们早就应该和他们一起走了，我也可以去找我的泰莉，我们只是偷来了这多余的几天。。。”
　　前方一辆长拖车横向驶过，卡特哈哈大笑两声，突然松开了手脚，失去控制的车子转着圈朝拖车冲去。车内的人尖叫起来：“fuck卡特，you son of bitch！”“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带上我们！”“停车！我要下车！！”
　　车子转了两圈，竟然完好无损的从拖车下面，车轮之间钻过去，卡特冷笑道：“看到了吗？不该我死！哈！”他直开到火车道上才停下来，车上惊魂未定的众人一边咒骂着一边下了车，卡特却坐在座位上不动。
　　顾汐寒站在档杆外，脑海中却突然出现路易十四被砍头的画面，血淋淋的脑袋睁大了眼，死不瞑目。她的胃中又开始翻滚了。
　　远方传来火车的汽笛声，红灯不停地闪烁。站在挡杆外面的众人见卡特依旧待在车里不出来，心中着急，却又不敢过去，只得在外面喊：“卡特！你快离开那里！快出来！！”众人只以为卡特一心求死，却不知道现在的卡特陷入了必死的局面——车熄火，门打不开，安全带锁死，他只能在车里徒劳地挣扎。
　　眼看着火车轰鸣着一步步逼近，艾利克斯似是发现了卡特的异样，冲过去帮忙，终于在最后一刻，他扯断了安全带，将卡特从右车窗拽了出来。滚落到档杆外的两人看着被碾成渣的车体碎片，不由一阵心悸。
　　两人气还未喘匀，已经吓破胆的比利突然站了起来，一边大喊，一边向后退：“是你！是你！真的该你死！快离开他！他就要死了！！！”火车底的铁链勾起铁轨上汽车的碎片，猛地在空中划过，刚刚退到铁轨附近的比利突然禁了声，接着头颅飞起，鲜血喷溅，刚还在叫嚷的鲜活生命转眼惨不忍睹的死去……
　　顾汐寒白了脸，比利死不瞑目的面孔与路易十四的重合，仿若预言，她忍不住趴在一边吐起来，这诡异的巧合……
　　克莱尔忙搀起顾汐寒，快速逃离了现场。
　　一眨眼工夫，幸存者十不存八，剩下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时刻担忧着下一刻就会被死神找上门来。
　　自那日再次亲眼看到同伴死在面前，意识到危机的步步逼近，艾利克斯终于不再藏私，将他发现的死亡顺序告诉了其他人。本来是轮到卡特的，但是因为艾利克斯的干预，比利提前丧命，使得死神暂时绕过了卡特，于是下一个死亡的人便是艾利克斯，然后是顾汐寒，最后是克莱尔。
　　艾利克斯安嘱众人小心，便将自己藏起来。
　　警方正在寻找艾利克斯，卢老师事发前后均有艾利克斯在现场，房屋爆炸前有人看到艾利克斯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现场发现的带血的餐刀把柄上也留有艾利克斯的指纹，无疑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为了躲开警察，他住在克莱尔家森林中的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将屋里所有的棱角都用棉布包了，柜子上，桌上的摆设全部用胶条粘牢，木屋里没有一件电器，照明工具都是煤油灯，放在一个装满水的铁盆子里，食物是速食的牛肉罐头，每一口都要细细咀嚼，确定没有一点坚硬的东西才咽下去，绝不靠近危险地带，比如明火，即使是取暖，也要站在离炉灶五步外的地方朝里面扔纸团，如此的小心翼翼，却仍是险些中招。
　　顾汐寒仍像没事人一样住在闺蜜克里斯蒂娜家里，吃喝玩乐什么都不耽误，甚至还心血来潮和只见过一面的意大利帅哥约了个会。这种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的心态令知道了死亡名单什么的而为顾汐寒担忧不已的克里斯蒂娜气结。在顾汐寒挂了意大利帅哥的电话打算应约的时候，克里斯蒂娜终于开口问道：“顾，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顾汐寒提上鞋跟，冲克里斯蒂娜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本来也活不长，不是吗？”她转身出了门，门外的意大利帅哥坐在车里冲顾汐寒招手。看着俩人离去的身影，克里斯蒂娜垂下了肩，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顾汐寒六个月前查出患有不治之症，医生断言她活不过一年，史密斯夫妇为了保护她便一直瞒着她，还拜托克勒斯蒂娜也一同隐瞒病情，原以为顾汐寒依旧像以往一样快乐是不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想到……
　　坐上车，顾汐寒扭头看向旁边正专注的看着她的费德里科，见他完全没有窥视被逮住的尴尬，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索性四目相对，顾汐寒心中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开口道：“你最近都很闲吗？”
　　费德里科翘起唇角，终于收回目光，“还好，为了我美丽的女士，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啊。”话语说得轻佻，却意外地让人觉得这就是真话。顾汐寒笑了笑，没有再看他，道：“去哪里？”今天早上费德里科打来电话邀请她一块去玩，去哪里当然就由他安排了。费德里科将车子启动，笑得温柔：“去游泳吧。”顾汐寒不置可否。
　　顾汐寒并不觉得她和费德里科之间有多熟，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也不过只见过三次面，第一次在电梯上，他帮她提箱子，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第二次则是前两天他突然打来电话约她见面，然后两人一块吃了饭，第三次则是现在，他开着车，不时找点话题和她聊天。可能西方人普遍进展比较快，即使顾汐寒态度稍显疏远，费德里科依旧热情的将自己定位成顾汐寒的男票。
　　游泳馆外形是封闭的蓝色立方体，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离中午还早，阳光穿过厚实的屋顶折射在水面上，微波荡漾，看起来暖暖的。
　　游泳棺内没有其他人，顾汐寒在教练小姐的帮助下缓缓浸入水中，教练小姐是费德里科特意为她请的，顺便监督顾汐寒认真学习。不知道为什么，费德里科得知她不会水便对此耿耿于怀，非要让她学会游泳不可，好在技多不压身，她也并不厌烦他的一番好意，不过费德里科那种从内心而发的极度的迫切让她侧目。
　　从游泳馆里出来，费德里科极为自然的拉开车门，笑着看向顾汐寒：“不知是否有荣幸邀请您共进晚餐？”
　　顾汐寒抬头看看微微偏西的太阳，唇角微勾：“当然。”虽然现在远不是用晚餐的时间，但两位主角都不在意，时间对不对有什么关系呢。
　　费德里科自己说在他其实已经毕业了，在纽约开了家小公司，生意不好不坏，既不太忙，又有足够的进账供他约会花销。顾汐寒没有深究他话的真实性，但后知后觉的她终于意识到费德里科是在追求她。她不明白费德里科对她莫名其妙的好感究竟来自哪里，也可能是一见钟情，虽然这种情况的可信度并不高；从未经历过属于自己的感情的顾汐寒不知道此时是该答应还是拒绝，若拒绝该怎么说，若答应，情人之间又该怎样相处，在她十八年的生命历程中重来没有人，也没有哪一本书，哪一堂课教她怎样应对突发感情事件。找不到行事方法的顾汐寒只好保持淡漠，好在费德里科并没有急着捅开窗户纸，两人你不说，我就当不知道，朦朦胧胧，暧暧昧昧的相处着，却也平安无事，甚至别有一番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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