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一场记忆

　　第十二章彼端，此方

　　今天大概是相对平静的一天。班级里的学生们自从那从道歉时间以来都对我稍稍友好一些。在我的课上，相对于其他老师的课跟安分一些，而且一些学生开始认真学习了，至少在英语这一方面。之前的电话，我还是没有打出去。觉得会打扰到他，其实更多的是自己不敢打给他的胆怯。
　　这一个月，我以晓晓为起点，我开始通过邱老师的笔记开始了解班级里的每一个学生，然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孩子并不是不喜欢学习，并不讨厌学习，只是在他们的家里他们的父母并不希望他们考入大学，因那个样子多耽误很多时间，而且也有一些人是因为钱的问题。比如说，班里有一个名字叫薛欣——稍富裕的音乐世家的孩子，我在那次和她聊过之后，在她同意的条件下我做了家访。我想清楚了解音乐世家的父母应该更注重学习才对，但为什么确实要求她退学。
　　在跟她交流过的当天下午，我和她两个人一起回了她的家，在路上的时候，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些丝的恐惧。从地铁站出来之后，左转一直走上大约5,6分钟就到了她家的小区。从外表上看，欧式房屋占据了这个小区的大多数楼栋。欣欣的家就在这些房子中。
　　我以为她的父母会很客气的跟我们说欢迎回来，结果当我们进入家门的时候听到的则是一声命令。
　　“小欣，赶快放下书包，来钢琴这边，赶快练琴。”
　　我拉住欣欣，提示她不要出声。
　　屋里面的人会有听到回应，边大声叫骂边走了过来。
　　“难道你没听到吗？我叫你练琴，还不赶快……”
　　出来的是一位女性，应该是欣欣的母亲。一副“一般”脸的她此时却是凶神恶煞的看着我们两个。好像完全不在意我似得，直接过来拉欣欣。她的力气很大，从她拉欣欣时，欣欣眼中泛起的微微泪花就足以看出来了。我一下子拦住她，说放开欣欣。她突然来了一句。
　　“你谁啊，我家的事你个外人别多管，真是没事闲的。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别想高攀以后的钢琴师。”
　　看来她是把我当成坏人，我看着欣欣痛苦的表情，实在忍不住了。我直接抓开了欣欣母亲的手，把欣欣拉回到了我的身边。她的母亲又开始大骂起来。
　　“你个死欣欣，你赶紧过来，要不然我就打你了。”说着便又把手伸过来。
　　我站在了欣欣的面前挡住了欣欣的母亲。
　　“我是欣欣的班主任，想跟您聊聊。”
　　她呆住了，停顿了一会儿。我以为她会说我撒谎，没想到她竟然立刻转变态度变得笑了起来，但那笑容中却透露出给我的是不耐烦的神情。
　　我们坐了下来，我拉着欣欣的手，我可以感受得到欣欣的手在紧紧抓着我，好像在告诉我你千万别走，你现在走我父母就要更严厉的教训我了。不一会儿手心里就已经全是汗了。
　　她的母亲坐在我们的对面。我们互相看了看，然后我开始跟她谈了起来，没等我说几句话，她就号令着欣欣去练钢琴。我想拉住欣欣，但是欣欣自己却松开了我的手，独自走到钢琴那边开始练琴。
　　欣欣的身影被客厅和钢琴之间的一堵半壁墙遮住了。欣欣的母亲倒是可以清楚地看见她。
　　“我想跟你谈谈欣欣学习的事情。”
　　“哦，不必了。”她立刻打住我，露出心烦的表情“之前的班主任也来谈过，但是您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情况不一般啊，我们家欣欣要考音乐学院，她要花更多的时间放在练钢琴上面，学习什么的初中文凭就够了。”
　　此时，欣欣的钢琴声已经从那边传到了我这一边，跳动的音符呢在这声音里骚乱着，那声音很平淡，那里面的音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现在的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您这样说不对，报考音乐学院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他在高中学到的知识对她以后也有一定利处。”
　　“哈哈，我们有人，高中文凭只要跟我老公的朋友打个招呼就能办下来，至于音乐学院那边则有我的朋友帮忙，这些都不算什么事儿。”
　　“那样也不对！”我的预期开始变得有些强硬起来。
　　“欣欣她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喜欢弹钢琴，而她在化学方面却有着一般学生没有的敏感和认知。”
　　“您一定是在说笑吧！我们家欣欣怎么可能对化学有兴趣，再说化学那东西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学钢琴上。”
　　她也开始翘起二郎脚，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孩子应该去选择她喜欢的道路，而不应该让父母去替她选择，这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那你是说我们做错了。”
　　“不是，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说您错了，而是在说您这样让欣欣生活，欣欣很痛苦。”
　　她用着很强硬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话。“老师，您管得太多了，你这样干涉我家的家事是不是超出了您的职责范围。而且，欣欣也很开心学钢琴。您可以听听这琴声多么悦耳。”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她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只为欣欣的那钢琴声里不断涌出来的悲伤感而感到心痛。我站了起来，没正眼看她母亲，走到了欣欣的旁边，在欣欣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便拿起我的公文包，在她母亲的‘热情欢送’下离开了欣欣的家。出门之前我留了一句话“欣欣的路应该让她自己选择，如果您不想看到惨烈的结果请您尽快收手，这是为了欣欣好，也是为了您自己好，希望您好好想想。我就此告辞了。”
　　刚出来不久，我就听见欣欣的母亲和邻居在吵架，大概是因为欣欣每天的琴声打扰到周围邻居，而她母亲却强词夺理说这是让他们享受未来钢琴大师的奋斗的声音还让他们感谢她们家。

　　几天后，欣欣找到我说她母亲同意了她的学习，前提是要考到化学专业的全国最强的学校。然后，赶快挣钱养家。我很听到这个，跟欣欣说了句加油，就看到她脸上浮现出了比阳光灿烂的笑容。
　　我是在邱老师的笔记上看到：

　　欣欣的母亲是一名钢琴师。从被严格教育的她却因为屡次在省级还有国家级的比赛中早早被淘汰做一个不知名的咖啡馆的小钢琴师，有时小型的乐团里做临时演奏，有时也会做一些晚会的节目。生活倒是不用发愁，但是这样的她不甘于这样，于是她把希望全部寄予她唯一的孩子，欣欣。可是欣欣在音乐方面完全没有天赋。这样本来就容易焦躁的她变得异常疯狂，她开始每天严厉训练欣欣就像她小时候受到的，或者更多……

　　欣欣跟我说，在第二天晚上，她和母亲聊了一个晚上，包括她母亲以前的事等等。在那一夜彻谈之后，母亲终于放下包袱，同意她上高中，但要求他要考到化学最强的学校，并且平时还不能完全放弃钢琴的练习。欣欣答应了。
　　之后又解决了好几个学生的问题。整个班级开始往学习的方向发展，这让觉得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跟老师还是那个样子，偶尔还是会和姜潮旭，杨建生去喝酒，聊聊天什么的。生活正步入正轨。

　　12月24号，平安夜。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过，更好赶上星期五的周末假日。街上全是一些情侣在打情骂俏，商量着要赶在这个圣诞狂潮里买些什么。我左右看看，那些情侣都还年轻，大约20出头，我只好感慨他们的大好时光一个人拿着啤酒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
　　上午的课上，学生们也早就陷入圣诞的慌乱中了各自聊着周末的打算，完全不理我。我摇了摇头，走出了教室，那节课就又变成了自习。作业什么的，因为‘假日’的原因而被忘记，或者说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会记得吧！不过，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一年只有一次而已，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一下呢。杨建生说着他要陪着老婆孩子去看平安夜的表演，就急急忙忙收拾包闪人了。姜潮旭更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大概是会陪女朋友吧！。这样想想现在男老师里好像只有我单身。我只好摇摇头，看着一个个老师离开办公室各自回家，过着开心的平安夜。
　　在锁上了办公室的门后，我回到家里，没有吃饭，倒在床上。那只最终取名为莫利的小狗跳了上来，趴在我旁边。它蹭了蹭我的胳膊，再舔舔我的手。那样子实在可爱。然后，我便带着它从家出发，开始在街上闲逛，去一些可以带宠物的店吃了端碗饭，又买了点零食向这家附近的州市广场前去。
　　它在我身边的话，至少还可以跟他说说心里话。于是，我开始边走边跟他聊天，它也偶尔会配合我做些动作，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然后，再打算低下头摸摸他的脑袋的那一瞬间，我的手指碰到了我的手机。我停住了动作，开始胡思乱想。即使我知道这是胡思乱想，我也没有阻断我的思绪乱飞。掏出手机，再次翻到了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想着他现在可能和新的恋人在一起卿卿我我，这是打电话过去一定不好。所以，我犹豫了打开了联系人，选择了我很喜欢的短息方式，用着水蓝色背景的输入法键盘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是我，你最近好吗？”
　　发完，我打算立刻收起手机，但是短信的声音在几秒钟之内就穿了过来。是他，真的是他。
　　“挺好的，你呢？”
　　“我也是。”
　　我不知道接下去说只是这样发了，觉得就够了。
　　“在做什么呢？”
　　“陪着狗逛街。”
　　“你竟然会养狗，真想不到。”
　　话题一直这样被延续着，但谁有没有跨出一步问问对方最近有没有招新的另一半。
　　“这边下雪了。你那边下了吗？”
　　“好像吧！感觉会下，今晚。”
　　“哦”
　　话题断了，我看了一下我们发了几十条短信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等了几秒，看了下屏幕，没有短信来。我就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那个，我先问你个事情。”
　　铃声再次响起。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生活吗？”
　　他问了，问了这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恩，还是一个人。”
　　“还习惯吧？”
　　“挺好的，就是工作有点辛苦。”
　　“是吗？多注意身体。”
　　我也想问刚才的问题，但是手指却不听使唤的在键盘上乱打字。最终，我们没在聊什么。我想发个晚安就结束的。
　　“我也是一个人，感觉挺好的，那么晚安。”
　　我愣住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在寻找着故去的温暖，但是那份温暖理我貌似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近。
　　“晚安。”隔了将近一分钟我发了这两个字。然后继续往前走。

　　偶然间，我抬起了头，发现雪已经从黑色的深空中落了下来，白白的，冰冰的，但在情侣们的眼中却是快乐的。
　　我不想再多看，便往回走。
　　走到公寓的楼下，一个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了一下，那个人是姜潮旭。
　　黑色大衣再加一套正装，完全是离开学校时的样子。就在那里，我拉着莫利站在了公寓小区的门口，看个那个人身影在雪中站立，那样让人觉得温暖。
　　两个人互相看着，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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