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吹霜

　　皇帝在傍晚传召几位内朝大臣，车骑将军赵南和其他几位将军从军营赶回宣室。
　　赵庭燎也随赵南入宫，在路上遇到了正往军队去的禁卫，告诉他赵夫人的宫女在宣室等他。
　　他一路赶到宣室殿耳房，风风火火地打开门。

　　陆为霜和李景云正相对坐着，也不出声。
　　虽然只见过李景云几次，但他身上的沉静气氛，让陆为霜感到舒适、安定。
　　赵庭燎“砰”地把门推开，打散了室内恬静、旖旎的氛围，也令陆为霜如梦初醒。她赶忙行礼，把衣服呈上。
　　“就为这个啊？”赵庭燎轻声抱怨一句。他匆忙赶回来，以为遇到了大事。没料到母亲总是在盘算一些细枝末节。
　　他看着相视而笑的陆为霜和李景云，感觉两人间的气场有些怪异。

　　宣室殿内忽然传来了皇帝的暴怒的声音，简牍被他成捆成捆地砸在地上。
　　耳房内的三个人顿时憋住了气，留心去听外室的对话。

　　刘勋站在群臣面前，气得两眼发红。
　　这么多的书简都是在向他告状，说国舅抢占良田、逼得农民流离失所，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他顾及母亲的颜面，一直没有对舅舅下手，对方却越来越过分。
　　底下的朝臣也不愿掺和皇帝的家事，眼观鼻鼻观心。

　　有人说：“陛下，如果要惩治国舅，需要先安抚好太后。”
　　又有人建议：“今年太后的生辰，陛下可以向太后表示孝心。。”
　　刘勋点点头。
　　他早就料到有一天会与国舅闹翻，也早打算好今年给母亲做寿。
　　冷静下来，他的思维和口气都顺了很多：“朕已经安排了赵夫人和母后曾经的宫女操办。”

　　群臣都舒了口气，有人出来转移话题：“陛下，秋冬草原物资、食物减少，狄人预计是要扰边的，边防布战不知……？”
　　御史大夫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此事确实干系重大。每年秋冬，都是狄人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边关防御刻不容缓。”
　　刘勋面无表情。
　　骁骑将军李萧一拱手：“臣愿戍边，也愿出击。”
　　“出击？”刘勋嗤道，“你倒说说怎么出击？”
　　李萧主战，自上次战败后，也一直在研究战术，虽未有突破口，也仍想一试：“陛下，狄人擅长游击而非合战。与对方正面会战，我方也许有胜算。”

　　主和派的卫将军立刻反对：“李将军一句‘也许’，多少兵士就要冤死疆场了。”
　　“对方粮草、国力均不及我朝，一战必显疲态。”
　　“对方战损，恐怕还是要靠掠夺我边疆子民、财物弥补，不妥。”
　　“始皇帝以长城为界抗击北狄，是切实有效的办法。”

　　刘勋的脸色越来越沉。
　　一议战事，宣室就无比热闹。皇帝却威如冰霜。
　　李萧终于受不住喊了：“你们有几个见过狄军？”
　　群臣纷纷住口，宣室一片寂静。
　　轻车将军去岁曾随军出征，此时他开口：“李将军，北狄多为骑兵，我军确实不敌。如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实在不是稳妥之计。”他看刘勋的眸光如箭，又说：“要战，一定要有战法。”
　　他的观点附议者众多。

　　赵南至今未发表观点，刘勋冷冷看过去，问：“车骑将军有何看法？”
　　“臣认为……”赵南不紧不慢地说：“李将军常年与狄人交战，他手中狄人的信息是第一手消息。他认为可战，那就可战。至于战法，我倒认为防守战、游击战要双管齐下。”
　　李萧与赵南一直不对付，被他一夸，面子过不去。但他直脾气，又是武痴，对赵南的战术很感兴趣：“游击战？配合防守战？这是什么个战法？”
　　刘勋也来了精神。

　　“首先，边疆仍要防，且要重兵防；其次，以机动部队迅速地出击，深入狄人境内，与狄人的非主力军作战，一为打击狄人、二为练兵。最后，在合适的时机、接近我军阵营的地方，机动部队可以与狄人的主力军正面交战，如战不成，立刻退回边境，与主力军汇合。”
　　这个战法与李萧的会战想法相近，但更具体，更审慎。
　　轻车将军摇头：“小部队机动性强，但暴露后，被全歼的几率太大。引诱敌方主力军入我大军包围圈的办法不错，但狄人的骑兵比我军优秀太多。很有可能这些机动部队无法撑到撤退。”
　　“所有战术都有风险。”李萧说，“我认为车骑将军的战术可以一试。”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侧室中三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陆为霜对朝中大事不了解。去年汉朝对狄用兵，她在民间也只听说赵南打败狄军，是大汉英雄。是以有人附和赵南的看法，也很正常。
　　但李景云和赵庭燎却非常清楚李、赵两家的纠葛，两人都不自然地回避开对方的视线。
　　“我去猗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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