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似酒

　　落颜有些闷闷不乐。玄昭表哥去妖魔道的离恨天参加天魔法会了，可偏偏不带着她，还让她和夜来待在一起，不可任性。她看着一旁正吃着梅子看着画本子的夜来，很悠闲啊，她又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夜来放下手里的话本，看着这个长吁短叹的小姑子。
　　“往年都带着我的，今年偏偏放我在家里。我还想在天魔法会上学两招厉害的，去找云陵子那个臭道士报仇呢！”落颜边说边捶桌子。“可恶！”
　　“额”夜来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落颜被玄昭留在家中，一是为了避开凰羽族的人，二来也是因为她有了身孕，需人照顾。可玄昭临走时候叮嘱她切不可张扬，连贴身侍奉的红眉绿尾都不知道，她看着落颜皱起的眉头，有些自责。“若不是因为我。。”
　　“哎呀，你哪里的话！”落颜看着夜来，小手一挥，“我又没有怪你，只是想到不能制住那个臭道士，心里便不舒服的很！何况近日来狐羽两族情势暧昧不明的，表哥也是为了我好，才不让我贸然出去。”
　　“你懂的便好。”夜来笑道，“你哥哥最是疼你。”
　　“才不是呢。”落颜翻了个白眼，“他最疼的当然是你，狐宫上下都看的真真的呢。”
　　夜来脸红了红。
　　落颜又道：“玄昭哥哥最疼你，陆离哥哥又迷上了重仪。”她又叹了一口气，“陆离哥哥娶了重仪，便的越发古怪了。”
　　“如何古怪？”夜来反问。陆离给她的印象，好像一向都是有些古怪的，看似温雅，却总是鲁莽，若是说有心计，却总是急于表露，他好像总是在矛盾中，总是在着急着作些什么，仿佛时间会来不及一样。
　　落颜滴溜溜转了转眼睛，压低了些声音，“陆离哥哥小时候是很爱笑的，他父母生性淡泊，四处云游，几乎不见影子，听说他从小就在狐宫中，与玄昭哥哥一起长大的。我只记得小时候他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看我的眼睛总是恶狠狠的，我也有些怕他。”
　　夜来的心里紧了一紧，她自然晓得陆离为何厌恶落颜。
　　“有一次我在外面玩耍，陆离哥哥跑过来对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是什么？”夜来心提了起来。
　　落颜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日我实在太小，换成人也不过是幼儿，他说了很多，我只记得他最后恨恨的说我是害的父母早逝，是不祥之人，本…不应该出现。”落颜停了下来。夜来心中一阵痛，握住了落颜的手，冰凉凉的。
　　房间一片静谧。
　　“舅父舅母对我宠爱非常，我自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他那样子把我吓到了，我当日太小，拼命想要打他却不能近了他身，只好大哭不已。就在我几乎要晕厥的时候，玄昭哥哥忽然出现了，他把我抱回了寝宫，告诉我不要当真，我的父母是真心相爱才有了我，他们的逝去另有原因。”
　　“他，有说什么原因么？”夜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没有，”落颜摇了摇头，一向阳光灿烂的脸庞忽然染上了忧伤，“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玄昭哥哥和我说，我母亲长得极美，喜爱美酒。我父亲为人豪爽，十分坦荡。其它再问他也不多说，只说待到一切水落石出，自然会告诉我事情真相。”
　　“夜来。”落颜的语气有些伤感的急迫，“我不要等着别人告诉我，我也要努力的去查去找。他们是我的父母啊！我知道我父母的逝去和凰羽族有关，每次凰羽族有动向，舅母和哥哥都特别的在意我，生怕我被掳走。”她咬了咬嘴唇。
　　夜来不知如何开口劝慰面前的人，她也有满头的雾水想要解开。“重仪自从嫁入狐宫，你可见过？”夜来忽然想到这个凰羽族的公主，对于她和落颜来说，重仪的存在就好像无时无刻都有的阴影。
　　“没有。”落颜摇头，“我只听别人说过，自从那日成亲之后，陆离哥哥便和重仪分房而睡，他住在暮云楼，而重仪却住在桐栖阁。听随侍的小狐女说，两人也甚少交谈，重仪每日只在桐栖阁中闭门不出，陆离哥哥每日会去桐栖阁中坐上一坐，两人常常相对无言，陆离哥哥便起身告辞。两人客气的好像刚认识的朋友一般，陆离哥哥呢，他本来就有些冷冷的，如今看起来更是阴沉得很了。”
　　夜来想想陆离的样子，他总是一副怕冷的样子，裹着皮裘，看起来温文尔雅。又想了想重仪，虽然只见过她一次，但重仪无疑是个骄阳一般的女子，好像鲜艳的火焰。他夫妻二人站在一起，恰如冰火两重天，是有些怪异。
　　“这次天魔法会，重仪可去了？”
　　“没有”落颜撇了撇嘴巴，“听说只有陆离哥哥去了呢。她巴巴的留下来我看未必安了什么好心。夜来你可要多当心才是。”落颜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个活靶子。
　　夜来笑了笑，”知道啦！你哥哥走的时候特意在辰天殿内外都布下了极厉害的结界，若是有人闯入，他立刻便可得知。你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好了，不要乱走。一切等你哥哥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落颜笑了起来，“玄昭哥哥走时候也叮嘱过我，这是血灵结界，他在施法时是允我进入的，可别人若要硬闯那只怕是难上加难。小嫂子不用担心我，我好歹有些法力，还有舅母坐镇，重仪不敢把我怎样的。”
　　夜来看她如此，也不勉强，只是心中微觉不安，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也可能只是一种直觉。夜来看了看窗外，希望夫君一切无恙，快些回来才是。

　　妖魔道所在的地方叫离恨天，四季如春，风景极美，放眼望去，还只道是去了江南，一派旖旎。玄昭和陆离并肩行走着，前方引路的是无垢的使者，玄昭并不是第一次到离恨天来，以前总觉得这里有些过分的烟火气息，但此刻他走在青石路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这里的景色，有些像扬州的风情，若是夜来能一起，她必定是极开心雀跃的。想到夜来，玄昭的脸色莫名的温柔了许多。
　　“玄昭殿下莫非是在思念娇妻？”陆离依然裹着狐裘，走在这里总有些格格不入。
　　玄昭不语，只是含笑依旧打量着周遭。陆离紧了紧衣领，顺着玄昭的眼神看去，这周遭的景色越走越繁华绚丽，好像世间所有的浓墨重彩都泼了上来一半，万千繁华之间，忽然又分出了一条青石小路，路的尽头有一片淡淡雾气的湖。
　　前面的引路人在小路尽头停了下来，就见一叶小舟轻轻巧巧飘了过来，刚刚好落在玄昭二人面前。引路人恭敬道：“玄昭殿下，陆离公子，忘忧湖中有渡船等候，二位乘船到湖对岸，便是天魔法会所在了。我们尊者已经在等候两位，请把。”
　　玄昭到了谢，抬脚上了船，站在小舟前。陆离与他并肩而立，那引路人早已消失不见，小舟没有船翁，自行分水向前走去。
　　湖面薄雾氤氲，湖面有些淡淡的花瓣飘着。
　　“此刻若是有酒，便最好不过了。”玄昭忽然道。
　　“还记得表弟小时偷酒喝，被姨丈发现，关在竹林中思过。”陆离眼里难得也有了笑意。
　　“是啊。”玄昭好似在轻轻叹气。
　　“还记得阿江公主，她那时最爱的是入口清冽的佳酿。喝完酒之后，她每每会来找我对弈聊天，一坐便是一日。”陆离又道。
　　玄昭不语。
　　阿江公主，阿江姑母。他看着眼前的薄雾，飘散的雾气中好像有一位白衣女子，笑容明媚，却有些忧愁，正是自己从小亲厚的姑母。他盯着那雾中的人，一眨不眨。自从姑母出嫁，他便从未再见过她的身影。
　　陆离也看着那片雾气。
　　“我记得表哥那时总是偷偷到竹林中看我，还有阿江姑母一起。那些时光，总归是不会忘记的。”玄昭忽然转头看着陆离，在雾中的眉眼，有些淡淡的。
　　陆离含笑颔首。
　　轻舟飞快，两岸繁花褪去，渐渐变成了一片茫茫白雪琉璃世界。一座巍峨的黑色宫殿，在这白色之中格外显眼。
　　小舟稳稳停在了水岸，雪地中两位妙龄女子穿着轻纱站在渡口，恭敬的候着。
　　“走吧。”
　　”好。”
　　玄陆二人依次上岸，陆离回头看了看湖面，雾气之中，他看到的，是一个红色纱衣的女子，重仪，他的妻子。
　　他回头，看着前面雪地中的玄昭的背影，他这个表弟，什么都很好，只是有一点，太过念旧。若是对一个女子用情太深，失了分寸，那怎么能配做一族之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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