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欣相伴

　　“先生，我们可不可以不要住在这里，我们回小药铺去住不行吗？”谭慧欣小脸涨红着来找陆希言。
　　“怎么了，慧欣，这是谁惹着你了，嘴噘得这么高。”
　　“我不喜欢这里，连找人玩一会儿都不许，我只是叫了后面柴房的两个小丫头一起来玩跳格子就被刘嬷嬷数落了一顿，她还罚那两个丫头洗一下午的菜，这也太不讲理了，以后还有谁敢跟我玩？我想回小药铺去，跟那儿的女孩一起玩多有意思，这里太不好了。”谭慧欣虽然没有大小姐的身份，却因为被陆希言娇惯，她的任性并不比那些大小姐少。
　　看她生气，陆希言宠溺地笑着哄她，“看看你，好了，好了，这里对你来说是拘束了一点儿，你不要生气，那些丫鬟都有她们的差事，是不允许擅自离开的，以后你想玩就和小秋、小菊玩，不要去找外面的人也就是了。”
　　“人这么少，好没意思。”
　　“你这孩子，来京城也有两年多了，还像乡下丫头一样光想着玩，罢了，是我不好，不得不躲进这王府里拖累了你，以后我也跟着她们陪你玩可好？”
　　“好是好，人也还是少。”谭慧欣忽然想到陆希言的话，转念问，“先生，你说躲进王府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被请来的吗？”
　　“是，没有四爷相请，我哪有资格进府，不过在我也的确是为了躲避仇人才遵了四爷的命，所以你不要总吵着回去，短时间里我们回不去了。”
　　“是这样。从小我只看着许多人对先生千恩万谢，还不知道有人恨先生，先生一定是不小心治坏了人，才结了仇人，是吗？”
　　“不是，我的仇人不是被我治坏了的人，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我父亲是个悬壶济世的老郎中，他对我期望很高，从小就给我请最好的先生受正规教育，希望我长大后求得官职，光耀门楣。十五岁时，我在山西已有了些才名，因为对家学岐黄之术有兴趣，我偶而也随我父亲出外给人看病。事有凑巧，那日我与父亲看病回来途中遇到一个小女孩，她拦路求我父亲去看看她额娘。那女孩穿得衣服料子很好，却破了还很脏，一看就是富有人家突然遭了变故，我父亲看她可怜，就带我去了她家。到了她家，那其实是个富庶人家的柴房，我父亲认出小女孩的娘是我们城里绸缎商梁铁山的夫人，他们家在当地很有钱，曾请我父亲看过病。那夫人也认出我父亲，言谈之间知道她丈夫四月里暴病身亡，他的大伯哥当时的山西大同知府梁奇山把她卖给了现在的这个商人，借机吞并了她家的财产，还对外说她不守妇道，男人刚死就急着把自己嫁了。那妇人心中郁塞又因没带来家产被商人厌弃，一病不起，虽然我父亲实心想救治她，她还是不到半年就死了。转过年来，我参加山西会考，主考官正是那个梁奇山，他收贿索贿舞弊考场，我们几个靠真才实学考试的吃了大亏，十年寒窗却被如此戏弄，我们咽不下这口气，跟官府争执起来，那狗官仗着权势反诬我们骟动考生罢考，我一怒之下在考场上当着全山西的学子说出他霸占弟弟财产，逼死人命的事。这件事当年在山西很轰动，最终梁奇山被朝廷罢了官，我们几个学子被下了狱。这些年我也后悔当年不该气盛，若不是那一场风波，我父亲也不会生那场病，都是我不孝，才至于他不能终于天年。”
　　“先生，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难过。”谭慧欣听着，眼中隐约有泪光。
　　“年前在西直门，我偶然看到了梁奇山的官轿，听说他升了官，如今是刑部侍郎了。当年的事他一定恨我，我若在外面开着小药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以他现在的权势，完全可以让我莫名其妙再次下狱，所以我其实是为了避难才来了四爷府上，虽是四爷看重，可也是我自己无奈。慧欣，你自幼贪玩无拘无束，这一次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先生，不要这么说，是我不懂事，只知道玩，不曾为先生着想，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慧欣，你也快到及笄之年了，以后该在打扮妆容上用点儿心，不要光想着玩。”
　　“先生放心以后我只在院子里玩，不再出去惹事就是了。”
　　“我让你多留心打扮是希望你有点女孩样子，不要到时候嫁不出去，你怎么就想不到。”
　　“打扮我最近跟小秋、小菊学了不少，先生放心，我不会不像女孩的，不过我还没想嫁出去，先生舍得我这么早嫁人吗？”
　　“不嫁人，你陪我一辈子吗？”陆希言的眼中闪溢着温柔。
　　“这个我还没想，不过不管嫁不嫁人我都会想法子挣钱，一辈子孝顺先生。”
　　“我有那么老吗？怎么让你想到养老了。”陆希言有点儿尴尬。

　　胤禛正在书房里跟胤祥闲聊，秦顺来报说八爷、九爷、十四爷来访。胤禛领着胤祥出门去迎接，心里不免想着：这三个人必是无事不来，可是为什么来却真没想到。难道是为老十的事儿，老十因为清欠的事被圈禁了，老八、老九、老十四都对胤禛做事不留余地，心有不满，平时对胤禛的态度都是很礼貌，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今天，也说不定是他们想到什么劝皇上的法子，来邀他凑个数一起去求情吧？
　　几个人在门口相互见了礼。
　　“老八、老九、老十四，你们几个可是稀客，这么高兴想起我来了，快请，快请。”胤禛看起来热情洋溢，他是四哥，时刻要体现关爱弟弟的兄长之风，兄友弟恭是皇上很重视的。
　　“四哥，听说格旭阿从四川带酒给你，我们几个闻着酒味就找过来了。四哥别舍不得，我们可是被酒虫闹得受不住呢！”，胤禩温文儒雅，谈笑风生。
　　这么饶有兴致，胤禛明白今天来他这里是胤禩的主意。
　　胤禛与八阿哥胤禩相差三岁，两人小的时候在上书房时感情处的很好，后来因为康熙皇上说胤禛情怀急躁，需要磨练，胤禛皈依了佛门。自那以后，胤禛花许多时间在打坐参禅的事情上，渐渐的胤禩与喜爱骑射和提笼驾鸟的老九、老十变得亲厚，与胤禛之间的往来便相对地少了。自从大婚后，胤禩封了贝勒，他的锋芒日渐显露，虽明显地是针对着太子，让胤禛偶尔会受些池鱼之殃，好在不是针对胤禛本人，表面上大家还是兄弟一家，其乐融融。以往有皇上交下的差事需要商量，多数是胤禛去胤禩府上，胤禩来他这里的时候并不多。那么是什么事儿需要胤禩这么隆重地造访呢？
　　“你们几个不仅鼻子灵，耳朵也灵，一看就跟这酒有缘分。”胤禛打着哈哈把几个人让进客厅。
　　几个人落座，天上地下，有的没的一通海聊，竟没听出来意来，胤禛只管陪着他们，既来了必是有事要说的，有事来的人都不急，他自然该安之若素，不管是什么事，胤禛相信没什么接不住的。
　　酒宴摆好，美酒开坛，你敬一杯，我提一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胤禩一边品着酒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四哥，前几天我闲逛认识了一个小美女，一问才知道是你府里的，叫谭慧欣，你知道这个人吗？”
　　胤禛不知胤禩什么意图，装糊涂，淡淡地说：“谭慧欣，这名字听过，对不上，是跟哪个主子的。”
　　“她说是你家郎中的徒弟。”
　　“四哥你怎么忘了，你府上陆先生的徒弟不是叫谭慧欣吗？”胤祥故意跟他四哥说。
　　“陆先生，对他有个女徒弟。”胤禛打趣胤禩，“老八你这酒喝进了肚子，又要惦记美女了，你一向的不贪心呵！”
　　“四哥，又取笑我。”胤禩嘴角不自觉地含着温柔的笑，“慧欣让我帮她找些东西，我正好趁今天过来给她带来了，你看是不是让慧欣出来见见大家，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好呵，四哥，你不知道那女孩可有意思了。”老十四胤祯在一边帮腔。
　　胤禩唇边久久不肯散去的笑意让胤禛很介意，不过他心里不高兴也不能真给八阿哥下不来，只好让下人去叫谭慧欣。
　　“对美女够殷勤的。让我看看你带了什么？”胤禛拿过胤禩带来的盒子，里面装着几个奇形怪状的玻璃瓶子，这些东西应该是来自洋人的，价格很贵。“这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慧欣让我帮忙，我就帮她找来而已。”
　　看胤禩情不自禁流露出满心喜悦，胤禛很生气，胤禩怎么会认识谭慧欣呢？还慧欣，慧欣的，难为他当着自己这么亲热地一遍一遍叫着一个小奴婢。还有胤禟、胤祯，他们也认识她，自己以前真是小瞧那个小丫头了。
　　胤禩在他们家的兄弟中是长得最招女人的一个，但他并不爱粘花惹草，谁都知道这些年他府里八福晋一枝独秀，有两个侍妾也是摆设，从不见他对其他女人上心，可是从今天的事来看，他对谭慧欣可显然是格外讨好呵。他突然来自己府上就为她来的？会不会太隆重了？要送东西方法很多，胤禩选这个方式，显然是为了把他对谭慧欣的不同于众告诉胤禛，告诉他做什么，谭慧欣虽然住在他府里，可他没想要那个女孩，那女孩怎么样不说，从见到她就知道她是陆希言的人，胤禛从没想过跟自己的得力干将抢女人。胤禩这么用心，说明他对谭慧欣十分看重，胤禛暗暗为陆希言担心。要说陆希言也是上上人品，配得上谭慧欣，可是若拿他跟胤禩相比，无论是比权势、地位、见识还是相貌，基本上样样占不了上风，那个小丫头要真是对胤禩有心，陆希言就只有伤心了，想到这儿胤禛很郁闷，为陆希言不幸遭遇胤禩郁闷。
　　“禀四爷，谭姑娘跟陆先生一起回药店了，不在府里。”秦顺进来回话。
　　“下去吧。”胤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小小的高兴了一下。
　　“哎，四哥，你这也太小气了，我们就见一见慧欣，你都不让，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吧。”老十四胤祯一听人不在，立马抱怨起来了。
　　“老十四，别胡说，你看着的，她出去了来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住我府上倒是有些日子了，可是她是陆先生的人，从打进府没在我跟前应过一回差事，我这儿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去使唤陆先生的人。”胤禛一再把“陆先生的人”几个字说的很重，希望胤禩明白谭慧欣名花有主，就别惦记了。
　　“想不到这么不巧，”胤禩有点儿失望，却也不失气度，“那这盒东西就劳烦四哥交给她吧，本想看看她高兴的样子，看来看不成了。”
　　“不用四哥转交，我等着她，我要等她回来给我讲故事，昨天那故事没讲完她就走了，害得我一宿没睡好，我可不想今晚再睡不好觉了。”老十四不相信谭慧欣真不在，他在逼胤禛交人。
　　“老十四呀，都娶了福晋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行，为了让你能睡着觉，你到她院里等着她吧，四哥劝你别喝太多酒，别回头她给你讲了故事，你却记不得了。”
　　“四哥这是怀疑我没酒量呵，小瞧人，来咱们接着喝，我明儿给你讲故事。”
　　“这个老十四，来咱们一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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