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鹄宴

作者:棠溪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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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翎羽惊魂



      沐阳公主陪季蘅一起,搀着季丛蓉从沉雁台一路奔走出来,季丛蓉则是一路捂着肚子一路泪流满面。

      “蓉儿,这御花园里可没有外人了,你不用装肚子疼了,也别哭了行吗?我们都知道你喜欢三哥,可是,这是我父皇的旨意,是任何人都违抗不得的。”沐阳公主觉得刚刚自己对季丛蓉说的话有些过了,看着她哭成泪人儿心里也酸酸的,连连抚慰道。

      季丛蓉不说话,仍捂住肚子,蜷缩一团,一脸苍白。

      “等一下,沐阳。我们先把蓉儿一放。”季蘅看季丛蓉面色憔悴,提议到石凳上坐着歇息。她捧着季丛蓉的脸,看她两侧脸颊都潮红隐现,愕然发现情况不对。

      稳住心中的惊诧,季蘅对沐阳公主说道:“沐阳,蓉儿情况不太好,你能不能帮我去叫一下太医,我先留在这边照看蓉儿。”

      “好、好,姐姐你等我!”

      顺利支开沐阳公主,季蘅想着把季丛蓉搀到一旁的遮阴处。这里毕竟是御花园,就算大家都专注于沉雁台的赐婚,还是要遮人耳目的。

      可时不时来往在身边的宫女侍卫让她们无从遮掩,季蘅索性把发带取下,把妹妹搂在怀中,用散着的长发遮挡妹妹那颜色变异的双耳。

      好不容易避开他人耳目,季蘅抱着季丛蓉来到御花园中一座人迹罕至的巨型石山后,拍拍几近昏沉的妹妹,紧声问道:“蓉儿,你方才饮酒了?”

      季丛蓉没有吱声,只是紧紧揣着重稳给她的小食盒,哼哼唧唧地不知所云,怎么扒她的手都坚决不松。

      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直至浓烈到两只耳朵变成了赤紫色,季蘅才把她手中盛着“雪酿酶”的小食盒扒开,尝了一口里面的梅子,顿时变了脸色:“我方才竟然没有尝出,这梅子是酒心的!”

      没等梅肉在口中化开,季蘅一把将盒子扔掉,大大小小的梅子散落了一地。

      “姐、姐姐,你……凭什么……仍我的盒子,那是……师兄,给我的……”季丛蓉有气无力地想去够那地上的梅子。

      季蘅一把给妹妹拽了回来,斥道:“蓉儿,你是傻瓜吗!那梅子是酒心的,你不知道?”

      “知、道,可我就是……傻瓜啊,因为……是稳哥哥,给的,一定要……吃完……”

      “蓉儿,你真是个傻瓜,大傻瓜。”

      季蘅连声责备妹妹,其实是在责备自己,她怪自己方才过分关注于帕雅公主的赐婚一事,竟没有注意季丛蓉身子的异样。

      然而现在不是只顾自责的时候,季蘅赶忙从腰间拿出两张镇妖符,贴在季丛蓉左右两边的太阳穴上。又依次咬破自己的十指,将带血的手指印在镇妖符上。

      顷刻,血印子渐渐与镇妖符融为一体后,季蘅放下双手,皱眉藏泪,紧紧搂着季丛蓉,安顿道:“蓉儿,我的好蓉儿。姐姐已经贴上了镇妖符,蓉儿会没事儿的。”

      这是第二次,季蘅目睹身体如此异常的季丛蓉。

      *****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妹妹,还是在九、十岁,她的贴身婢女朔晴出嫁之时。

      那时季蘅舍不得朔晴出嫁,眼睛红肿成了泪人,季丛蓉看她心情不好,就从父亲那里偷来两瓶女儿红陪她一醉方休。

      谁知两杯烈酒下肚,季丛蓉的两只耳尖从潮红转为紫红又变成紫黑色,最终,竟在耳骨上方长出一羽又一羽的金色翎羽。

      这着实吓坏了姐妹俩,季丛蓉当场晕倒在地。幸好季槐及时赶到,用镇妖符和血祭法将那金色翎羽生生地压了回去。

      从那时起,季蘅得知丛蓉是半妖的事情。至于为什么是半妖,季槐模糊地解释为除妖行动中的误伤。同时,季槐授予了她血祭之法,要她时常带着镇妖符护在季丛蓉左右。

      *****

      “没错,有了镇妖符,施了血祭法,蓉儿一定会好起来的。”季蘅给自己打气,手却不住地抖着,毕竟妹妹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等到衰弱到极点,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捂着脸在季蘅怀里不断打着冷颤。

      季蘅抚摸着妹妹滚烫的脸,拼命捂住她的一双耳朵,两个手指的血不住地流出,染红了季丛蓉的发。而她的耳朵没有丝毫好转,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甚至红中带紫,紫中发黑。

      突然,季丛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瞪大双眼,用尽全力将季蘅推开。

      季蘅始料不及地跌倒在地,等她爬起再看季丛蓉时,她的脸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而耳上的金色翎羽正破皮而出,好似破茧的蝶,在转瞬间由蛹化蝶,变了模样。

      “姐姐,蓉儿怕,蓉儿……不要变成这副……鬼模样。”季丛蓉哆嗦的双手僵硬在两耳旁,目中无光,苦苦哀求。

      “蓉儿别怕,姐姐在这儿,”季蘅赶忙脱下身上的素白披风,轻轻盖到季丛蓉头上,护住了她的耳羽,“蓉儿乖,你先护好自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别动,姐姐去去就来。”

      显然,金色翎羽已经不住地往外生长,镇妖符和血祭法都对它无计可施。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能控制它的办法,就只有解酒!

      只要解了体内的酒,季丛蓉的身体就能恢复原貌。

      “姐姐……你,不要……不要,扔下蓉儿……一个人……”季丛蓉吐着微薄的气息问出这句话后,便昏厥了过去。

      季蘅知道事情已经刻不容缓,然而,现在带丛蓉出宫定会引人耳目,她只好先把妹妹安顿在巨石后方的隐蔽处,自行去找解酒之法。

      可是,此刻的季蘅突然显得有些无助。

      在这个偌大的、视妖类为宿敌的皇宫,她该去哪儿找解酒之法呢?

      要找法子,总要找人帮忙的,她能找谁呢?

      重煜、重稳、重朗、沐阳公主、文德皇后,即使亲密如他们,若得知丛蓉是半妖之身,会怎样看待她,又是否能容纳得下她?

      就算能容得下,万一走漏了风声,已经清平的盛世,会不会因为一个半妖的出现又开始颠倒乾坤?

      无数个疑问如同乱麻在季蘅脑中纠缠,定下心神后,她最终决定找文德皇后求助。文德皇后总归是她们的姑母,是季槐的亲妹妹,向来疼爱她们姐妹二人,即使妹妹为半妖的事情被暴露,文德皇后也应该会替她们隐瞒的。

      下定决心后,季蘅直奔清宁宫而去。

      凭狂风朝她脸上呼啸,把她散着的发吹得凌乱,任冷风给她开口的手指封上结痂,她也不畏风寒亦不惧疼痛,一心朝着清宁宫狂奔。

      许是太专注于目标、许是心中仍乱如麻,季蘅愣是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那两人。待一人挽上她的臂弯,她才知道看看他的模样。

      “小蘅儿,这样子行路,可是会摔跤的,”越无慕挽住奔跑着的季蘅,令她惯性地向前一倾,当看到她的目光里有些许滞色,他原本打趣的话语变成了严肃的关问,“小蘅儿,是什么事情?”

      “……什么‘什么事情’?”季蘅滞立在风中,不与越无慕对视,神情怅然。

      越无慕退下墨裘披风,将它拢上她的肩膀,为她系紧,淡淡地问道:“小蘅儿,你可信我?”

      他的目光中有不移的坚定,语中有可罔顾一切的坦诚。

      裘羽中的暖意温上季蘅的身子,也温暖了她的心房,季蘅这才缓过神来。

      看着前方离清宁宫还有好长一段的路程,等到了清宁宫,也无非是请文德皇后找太医寻解酒之法。而此刻她的身边恰巧有一位医者,何不向他求助?

      而且,不知为何,与其求助别人,她似乎更愿意信任越无慕。心的某处告诉她,她对越无慕的这种信任,似乎是与生俱来。

      那还何必犹豫呢?季蘅将手合上越无慕的黑裘,坚定地同他对视,不迟疑地道出四个字“我信先生”。

      *****

      越无慕一行赶来得还算及时,季丛蓉虽然昏了过去,但神智还有些许清醒。当段陟离把调好的药水送入她口中时,季丛蓉一下子全给喷了出来,口中还不忘碎碎念着“辣辣辣,好辣”。

      “千金大小姐,这肉豆蔻、高良姜,都是辛辣之物,对解酒非常有效,你可得都给我喝下!”段陟离才不管她爱不爱喝,一股脑地把药全都灌进季丛蓉嘴里。

      待季丛蓉苦闷地把药水咂吧完,越无慕递上一根六菱花瓣的草枝,道:“小郡主,这个不辣,还有些甘甜。你只需把它含在嘴里,嚼没了便可。”

      季蘅接过草枝送到季丛蓉口中,转身询问越无慕:“先生,这个草枝也是解酒用的?”

      越无慕笑而不答,叫段陟离照看着季丛蓉,唤季蘅借一步说话。

      *****

      来到石山上方的一座乘凉亭,越无慕开口道:“草枝名为‘断星’,有抑制妖法之特效,我会再多给小郡主一些留着备用。等把它咀嚼完毕,解酒的药效也会起作用,那时,小郡主的‘病’应就无碍了。”

      “嗯,多谢先生……不过,关于蓉儿是半妖这件事……”

      “放心,小蘅儿。等小郡主无恙,今日之事我就当镜花水月一场,你也无须向他人提起。”

      “是。承蒙越先生相救,今日恩情季蘅牢记在心,没齿难忘,”季蘅抱拳言谢,向越无慕深鞠一躬,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嗫嚅道,“那个,先生,之前将您认为是轻薄之人,还请先生……勿怪。”

      “呵呵,小蘅儿,你先前可是唤我‘无理’、‘笨蛋’、‘淫贼’不是?”越无慕每每看到如此认真的季蘅,都忍不住逗她一番。

      “啊,先生,您都还记得……对不起!”季蘅失措起来,没想到她给越无慕临时起的外号,他统统记得,于是又来一个直角大鞠躬。

      “呵呵。我当然记得,也不得不牢记在心。这事儿关乎我的声誉,若是被旁人听到,我这一介‘名医’是个无理又笨蛋的‘大淫贼’,不知还会不会有人再找我看病呢?”

      季蘅把越无慕的话当了真,有些乱了阵脚,万分抱歉地回复道:“先生,先前的事,确实是我的不对,再做辩解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开脱。如果季蘅现在还能做些什么补偿先生,先生但说无妨。如果不能……要打要罚,先生尽管做,季蘅都无怨怼。”

      越无慕撇嘴一笑,叉着双手慢悠悠地踱步向前,问道:“是么?那我不管做什么,你都无怨言?”

      “嗯,只要、只要先生开心就好。”季蘅向后退到凉亭的边缘,背手扶住栏杆。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越无慕倾身到季蘅面前,吐纳着热气。

      眼瞧越无慕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双道着暧昧语气的双唇触而可及,甚至要贴上来一样。季只好一咬牙一闭眼,做好豁出去的准备。

      只见她用手挡住嘴,屏住呼吸地支吾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可是,越无慕似乎是故意在她眼前吹起热气,却没有再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腰身,从中取走一样东西。季蘅睁开双眼,发现越无慕正拿着自己的柳黄发带把玩。

      “小蘅儿,这个我便收下了。”越无慕好不认真地欣赏着她的发带,也好不认真地看向她。

      季蘅伸手去够自己的发带,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变把它塞进了越无慕手里。

      就在那一瞬,越无慕看到了季蘅手指上的伤口,顿时笑容全失。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凝了血的手摊开在自己眼前,像触碰一个价值连城的易碎品似的,用手指轻柔地触碰她的指尖,话语中透着焦灼的不安:“小蘅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为了给蓉儿去除妖形做的血祭,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不必在意。”季蘅甩开越无慕,倔强地把手背了过去。

      “你教我如何不在意!”越无慕不退反进,凌厉的话语中净是来自内心的关怀。

      他小心翼翼地紧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出乘凉亭,关心不减地道:“小蘅儿,有些时候,不必事事要强。”

      听了这话,季蘅原本僵直不屈的身子柔软了起来,不知怎的,遇到越无慕,自己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一次,她也只得放下倔强,听任越无慕拉着自己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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