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攻略段子集

　　某年中秋，常青回X市陪母亲薛婉清过节。
　　姜潮留在S市，从疗养院接回了父亲姜文彦。中午做饭的时候，姜文彦就坐在一旁看着儿子切菜。老人家犯了风湿，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轮椅里。又是常年要靠药物抑制精神病病情的，即便到了没发病的时候，脑子也已经有些迟钝了。
　　于是他到了家，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要问：“小常呢？”
　　“回家陪她妈妈过节了。”姜潮正专注于把案板上的牛肉片薄，答得有那么点儿心不在焉。
　　“哦哦。”老人家点点头，又反应了好一阵才想起要接着问：“那怎么不把亲家母接来过节？”
　　“爸，我们还没结婚。”其实这个回答和父亲的问题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因果联系，反倒也和这个问题一样是真正答案引发的后果。但姜潮依然拿这句话回了父亲。
　　“哦哦。”老人家再次点头，“怎么还不结呢？”
　　姜潮片好了牛肉抓进碗里，一边倒着调料一边轻描淡写道：“她妈妈不同意。”
　　“哦哦。”老人家还是那样点头，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看着姜潮熟练地做菜，直到姜潮把拌好的牛肉搁进了高压锅，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诶，小常呢？”
　　姜潮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很快便语气如常地回答：“回家陪她妈妈过节了。”
　　他知道这是姜文彦开始健忘了。
　　“哦哦。”果然，老人家又点了点头，“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爸，我们还没结婚。”
　　“哦哦。”
　　……
　　父子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其中某些问题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姜潮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要不是敲门声打断，他们或许还会乐此不疲地继续下去。
　　放下手中滴着水的莴笋，姜潮转头随口对父亲交代一句：“我去开门，你不要乱动。”便走向了玄关。
　　打开门，看到的是原本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中秋节快乐。”常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开门，愣了一愣才颔首以示打招呼，然后拎了拎手里礼品袋装着的两盒月饼，“我带了月饼来，甜的。”
　　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姜潮才维持着平静的神色问她：“怎么回来了？”
　　“我还是不想留你和伯父两个人过节。”她在专业问题上总是反应极快、言辞犀利，私下里却通常和此刻一样略显迟钝和笨嘴拙舌，好像总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来说出自己的想法，便只能边想边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嗯，虽然我知道你能搞定，毕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又顿下来想了想，她才认真补充强调，“但是想了很久，还是不想这样。”
　　有时姜潮会想，人的迟钝总会有输给真诚的时候。所以不需要她再多加解释，他也已经会意。
　　于是他侧过身，一如既往地冲她微微挑了挑下颚示意，“进来。”
　　当然，他们两个实际上也并不是那么心有灵犀的。
　　比如现在，常青没有进屋，而是略微变了脸，稍稍皱着眉头，像是有点紧张。
　　“不过，”她说，“其实我还带了个人过来。”
　　姜潮挑眉，“谁？”
　　“我妈。”她答。
　　“……”当时姜潮其实是有冲动要关上门的。
　　所幸这回薛婉清并没有为难姜潮。她陪着姜文彦聊天、看电视，态度极为友善。哪怕是午餐时在餐桌上，面对姜潮，她也是表现得格外和蔼可亲的。这让姜潮不大适应，心里头颇觉古怪。
　　于是在薛婉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他时，他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的身体霎时间一僵：“啊对了，小姜。”
　　抬起头看向她，姜潮停下筷子等待下文。
　　“你喜欢吃甜食是吧？我知道你爱锻炼，这是好事，但是挑食啊、喜欢吃甜食啊这些饮食习惯都不好，对身体也是会有影响的。”薛婉清却还在夹菜，顺手就给姜文彦碗里添了块豆腐，“尽量还是少吃甜食吧。”
　　姜潮面不改色地颔首：“知道了，谢谢伯母。”而后拿眼角瞧了眼身旁的常青，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而常青安安静静的嚼着牛肉，若无其事回视他一眼，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你别看她，不是她跟我告的状。”眼尖的薛婉清注意到他俩的眼神互动，低调而得意地哼哼了一声，“我是看她买的月饼都是甜得发腻的就知道了。她又不爱吃甜的。”
　　“……”姜潮又不着痕迹地剜了常青一眼。
　　这回她低下头啃排骨，直接无视了他。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一点：在别人面前是姿态高傲的豹子，在薛婉清面前就是猫。还是那种很粘人的猫。
　　而他从来都属于“别人”的范畴。

　　当晚，关了灯以后，姜潮在一片黑暗中和常青并肩躺着，开始了酝酿已久的“审问”。
　　“你跟你妈说什么了？”他声音凉飕飕的，倒是让空调制冷效果变得明显了不少。
　　“什么说什么了？”她没听懂。
　　“她怎么会同意跟你一起过来？”
　　“哦。”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常青仔细思考一会儿，才说了段没头没脑的话：“我来S市上大学之前，我妈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姑娘，这世上唯一值得你追的，只有那个让你心中充满希望和快乐，同时也让你能够自尊、自爱的人’。我妈这辈子有过好几个男人，有她追的，也有追她的。但是到最后，总是只有她变得很卑微，很痛苦。”
　　用十秒钟的时间消化了一番，姜潮最后不紧不慢地出声总结，“她怕你重蹈她的覆辙。”
　　“嗯。”她表示赞同，“昨天我告诉她，我很爱她。她生我养我，这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但是她没有真正教会我要怎么活。”
　　难得她一字一句沉稳而有逻辑性，他一言不发地听着，竟也慢慢静下了心。
　　直到听到她接下来的话。
　　“是你教会我的。”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无比，每一个音节都稳稳落入他的耳，语气严肃而肯定，“是你让我知道，一个人要为自己活着。要自尊，自爱，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爱别人，不依赖别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两秒过后，她继续道：“你教会了我这些。所以我可以没有你也过得很好——人毕竟不是没有爱情就活不了的。但是我不会接受除了你以外的人。”
　　姜潮感觉到她稍微动了动，应该是在点头，下意识地给自己的说法予以肯定。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过后，他抬手揉了一把她睡前梳理好的头发，“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你的再生父母。”
　　常青没有吭声。
　　转头借着窗帘缝隙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了她一眼，他发现她正皱着眉头，表情十分纠结。
　　“怎么这种表情？”
　　“我不该告诉你的。”她幽幽道，“李一鸣说，男人都是喜欢得寸进尺的动物。”
　　姜潮觉得等下次见到李一鸣，就得找到她好好谈谈了。
　　“泛指男人。”索性他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我是特例。”
　　“……”常青别有深意地偏脸看他，“其实我不懂，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盲目自信。
　　某人似乎不以为意地斜睨了眼她：“我有实力，有内涵，有什么理由不自信？”
　　“……”虽然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听起来很有道理。于是她点点头，“睡吧。”
　　两人便没再说话。

　　许久，常青快要入睡，突然听到姜潮开了口。
　　“谢谢。”
　　“什么？”她睁开眼。
　　“回来跟我们一起过中秋。”他说。
　　“哦。”重新合眼，她打了个呵欠，“那你还吃那么多甜的吗？”
　　“……”他就知道，果然是她有意告诉薛婉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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