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一如既往

　　一、发烧
　　云天在她这里仅待两天就飞桂林去了。早晨是俩人一起出门的，云佳去挤公交车上班，云天走地铁坐机场快轨。分开时云佳还没忘挤兑他，做什么调查，明明是去玩儿。

　　他一走，家里重归安静，云佳下班回家竟然有些寂寂无聊。把他的行李箱放到合适的位置，客厅的床重新折回沙发的模样，整个屋子就像没人来过。她倒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百多个台，轮番换一遍。每个台不同面孔的人操着同样的抑扬顿挫，说着各自的地方新闻。她看了眼时间，7点不到，可真是早，想想自己之前的那份工，8点能下班就开心的要庆祝什么了。

　　现在这份工不过是给公司做做内刊，或不定期的举办些对外活动，部门的正式名字叫文化交流部，其实总共不过5个人而已。虽然清闲，工资给的也过得去。不如再去业余学点儿什么吧，云佳心里小小的计划着，忽然想起来还没有跟杨昊表达过谢意，便起身够过了包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正打算放弃，电子音戛然而止，接通了，可听筒里没有任何动静。
　　“喂杨昊”她试探着问，心里懊悔没有先发个短信过去。
　　“嗯。”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云佳也管不了那么多，一股脑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讲出来：“是我云佳，那个E公司工作的事情，多谢了。”
　　“哦，不用这样客气。”声音嘶哑无力，云佳这才意识到什么。
　　“你病了”
　　对方轻哼了一声，表示确认。
　　“听起来好像有点儿严重诶，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去看你。”
　　对方沉默了一阵，“云佳，我想喝粥，”嘶哑的声音再次通过听筒传来，竟然是撒娇般的请求，“我在家，……”
　　杨昊报完地址，就把电话挂了，简短的就好像说话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似的。
　　云佳电话还握在手里，坐在沙发上呆了半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按着地址找过去，竟是这城里著名的高级公寓。想到他开的是宾利，云佳不仅自嘲了下自己的大惊小怪。
　　摁了门铃。“进来吧。”杨昊的声音从面前一个蜂巢般的播放器中传出来时，电梯已应声打开。云佳进去，发现是直达33楼，电梯门再开时，一个装饰考究的客厅直接落入眼里，房间里只亮几盏落地灯，光线昏暗，透过对面那巨大的玻璃窗还可以看到北京繁华的夜景。

　　然而偌大的空间里看不见半点儿人影，连人声也听不见。她站屋子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我在这儿。”
　　嘶哑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云佳应声转过身，看到站在木质楼梯顶端的杨昊。他身着浅咖色纯棉家居服，憔悴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没有要走下来的意思，她只好带着些许疑惑上了楼。

　　楼上是一间开放式卧室，灰蓝色的基调，简洁明快的风格。杨昊已经重新躺回到自己的大床上，对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透明吧柜，说“你随意。”，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疼。”声音哑到几乎发不出声。

　　“都这样了，怎么不去医院？”云佳看到他这样，不免担心，走过去坐到床边，“张嘴我看看。”
　　杨昊看着她，没有动，那神情就像在说你看了又能怎样，又不是医生。
　　云佳没有理会他的表情，继续催促“快点儿，张嘴！”
　　杨昊拗不过她，只得张大嘴巴。
　　“啊~一下”
　　“啊~”
　　云佳借助灯光仔细看了看他的嗓子，两个扁桃体红肿到都快要挤在一起了；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又摁了摁他的胳膊，问“疼么？”
　　杨昊轻微的点点头。
　　“必须去医院，快，起来穿上衣服我们去看急诊。”
　　杨昊看了她一眼，拿起床头的药递给她。
　　“你嗓子肿的都快合在一起了，再拖下去你睡觉都会成问题。这药吃了多久？”她看着药瓶说明，问。
　　杨昊竖起一根手指。
　　“一天？这不行，我们还是得去医院。”云佳示意他起床。
　　他笑着费劲的挤出几个字：“蒙古大夫……”，依然没有动换，也不打算动换。
　　“蒙古大夫也是大夫，都病成这样了还强撑着，服了。”云佳看他还打算赖床上，“你再不行动我就打120急救了哈。”
　　杨昊无奈，给她指了指旁边的抽屉。云佳拉开来，里面浮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名片夹。她拿起来冲他示意，他点头，她递给他，他打开来找到一个名片，指给她，要她打电话给这个人。
　　名片是一位医生的，云佳跟他讲了杨昊情形，对方询问了些情况，最后说大抵40分钟后到。
　　放下电话，她无奈的看着他：“家庭医生？”
　　杨昊点头。
　　“你让我不得不想起一个笑话，说一人养了个孩子，宠的那孩子懒到不行，能躺就不坐着，能坐就不站着，从来不干活，有天这人要出门几天，想这孩子怎么办呢？总不能饿死吧？就想了办法，在走之前烙一张大饼，饼中间有个大窟窿，他呢，就把饼套孩子身上，说儿啊，我出去这几天，你饿了就吃这张饼，等饼吃完了我就回来了。”云佳笑看杨昊，“你猜怎么着，等这人回来呢，发现他儿子还是饿死了。你绝对想不到怎么饿死的。”
　　“渴……”杨昊答。
　　“不是渴死的。”
　　“晚……”
　　“他没晚，按时回来的。”
　　“……”
　　“他回来呢，发现儿子只把嘴跟前儿的饼吃了，脖子后面那一圈都没有动。”
　　“……”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想这也太能扯了，嗯，不过今儿我算明白了，故事再扯也扯不过生活哈。”
　　他看着她，忽然开口，“我想喝粥，他们（大夫）只有药片儿。”
　　云佳听着他低到几近耳语的嘶哑声音，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你还是别再说话了，听着我的嗓子都疼。什么事，你示意我就行。”
　　听到这话，一个无声笑容展现在杨昊脸上，指指自己头。
　　云佳倾身摸了摸他的额，发热好似更严重了。她去给他包了冰块敷在额头，又从厨房里找出米把粥熬上。

　　再回到卧室时，杨昊已经睡着，只是睡容很困苦，眉头紧皱，咽部的红肿让呼吸有些困难，每一个节拍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云佳看着，心里隐隐的疼。
　　琐事告一段落，她刚坐下来喝口水，突然发现床头有个红色小点儿在闪，紧接着电话铃声大作，赶紧接了起来，电话旁边的小屏幕立刻显示出了人影。云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门控这儿也有啊。
　　医生熟门熟路的乘电梯上来，看到等在客厅里面容有些焦虑的云佳，表情里有一丝意外一闪而过。在楼下简短的交谈了解后，她便带他上了楼。杨昊还在睡，眉头没有一丝放松，睡得也不那么安稳。尽管云佳尽力不弄出什么动静，他们来到床前时，他还是睁开了眼睛，无声的跟医生打了个招呼。检查病情后，医生让他半坐半卧靠在床头，从随身的医疗提箱里变魔术般弄出一个挂水架，要给他挂瓶抗生素。输液器的针头快要扎到皮肤时，杨昊把头扭了过去。医生低笑，递一个眼色给云佳，云佳恍然大悟。

　　临出门时医生又叮嘱云佳，为防止睡觉时呼吸不畅，他这一晚就要这个姿势睡了，你最好能待在他身边看着些。
　　目送医生离开后，云佳盛了刚煮好的粥端上去，就看到杨昊吊着水还不忘玩游戏。

　　“一天没吃东西，你不饿呀。”她拖过边桌把粥放他面前，得空的手掌摊开索要他的IPad, 表情不容反驳，“医生都说了，你太不听话，罚你晚上坐着睡。”
　　杨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游戏机被收走，只得捧着粥慢慢吃。
　　“这什么游戏呀？”云佳坐在他身边，接过他停止的地方继续玩，发现这个还蛮有意思的。
　　“植物大战僵尸”杨昊沙哑着声音回答，顺势凑过去。
　　云佳停下游戏，看他，“你赶紧喝粥然后睡觉，我呢，也不玩游戏了。”
　　“睡不着。。。”
　　“那你要怎样啊？”云佳拿起台湾腔。
　　“讲个故事吧。”杨昊卖萌。
　　“……”
　　“就讲你小时候。”
　　“……，好吧，那就从我能记起的最早的一件事说起……”

　　早上，云佳醒来的毫无预兆。尽管室内光线昏暗，还是能辨别的出这里不是她租住的那个单元房。昨晚的事尽数涌来，她这才发现杨昊的床上躺着自己，他本人则消失不见。再一转神，浴室那边有隐隐的水声传出。脑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跳了起来，三两步来到窗边，一把拉开密实的帘子，窗外明媚的阳光直扑到脸上。

　　杨昊正对着镜子刮胡子，就见云佳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念叨着“完了！完了！迟到了！！”
　　她一边打开水龙头胡乱洗脸，一边不忘问候旁边：“你烧……退了吧”
　　“好像还没，头还是有点儿晕”杨昊停下来，递毛巾给云佳，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随便抹了一把脸就算完事儿，然后转向自己。
　　“低头，我摸摸看。”
　　杨昊低下头，云佳的手刚要抚上他的额却落了空，他只是顺势更低了低，嘴唇便碰到了嘴唇。
　　云佳怔了一下，一把推开他，抬手擦掉蹭到脸上的胡须膏，瞪着眼睛，表情严肃:“这种玩笑，没有下回！”
　　杨昊笑笑，刚要打趣，她已经转身出了浴室。
　　笑声卡在喉咙上被生生咽了下去。他反应过来追出去，刚到楼梯口就看到电梯门正要合上，云佳那张生气的面孔渐渐窄成一条线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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