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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浸将酒十一
白衣人伫立在水面上,一袭轻薄的菱罗丝料轻襬如雪,水波随、夜风倚,整个世界像是随他而荡漾。那一张仰着夜空、有点模糊的侧脸,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他的时,他也是这样望着夜空,深凝着月亮。
我总是想将师父的脸记下来,然而每次回想时,却怎么也不能确切的想起他的轮廓,只记得他总是出现在有月亮的日子,让鹅黄金粉轻洒于发、于脸而又于全身,就像是会汲取月亮那出尘的晕辉似的,以致于每每当我看到师父,都觉得他美的连呼吸都觉得遥远。
「师父!」我叫道。
师父点足倾首,回头望来,半垂的眉目微微一怔:「你…」像是有点惊讶似的开了口,我随即补充笑道:「是我阿!我是何笑!」
「恩…是你,何笑。」
我叉起腰笑回:「大概有五年没见了,你认不得我了是吧?」说着,但感觉到师父的目光停留,而我又开始感到莫名不自在了。
虽说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在我的记忆里,师父那一双眼睛总带着深深的幽。我老觉得他那样的眼神跟苏断指很是相似──都是透过双眼将心抛到很深很远的那种。可不同的是,苏龙他眼神所望处是那遥远的北方,而师父的目光却是在我身上。并随我年龄的增长,那眼神停驻的时间也越长…另外,就连我们相见所相隔的时间也一同长了起来。这样的状况是到那次我跟他相遇于皇宫外,师父在见到那个人留给我的东西后,才有所改变。
然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依旧无法理解当年师父和苏断指眼中的东西。
一直到我看到他也用同样眼神看我,并且还对着我说了一句话... ...
他说:「长的很像,却完全不同。」
当时我低头听着,认为他应是在触景伤情。可不料,我抬起头时,却见他那张熟悉而相似的脸,一切如他所思念的人一样,兴波不澜,并且还额外带着一种彻悟的冷。
我忍不住为他感到悲伤,咬着牙撇开头,且习惯性的遥望远方。
于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了那样的眼神。
我静静的不说话与他对视,但见师父突然将眼神轻轻撇开,看向了我身后,那一张放在石上的古琴… …忽然间,师父的表情如冰融般的慢慢散开,像是蒸发似的,又恢复了以往的悠远。
「那琴是你的?」师父指着琴忽然问道,而我则是回:「恩,虽然我不会弹。」顿了顿:「先别说这个,师父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皇宫办点事。」师父说着,人就朝我这里、琴的方向走去,而我回身看他,由背影看到他腰间上,除了平时配的那把剑外,还多系了一壶酒壶,我正觉心喜,却见师父刚好走到琴边,低头看着琴,那眼神开始像是在看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但看久了,却又不太像。
「介意让我一试么?」师父忽然问道,我一听,随即兴奋的道:「原来师父你会弹琴!那你会不会弹那首<将…」我说着,但却见师父已经在琴岸边坐了下,而且还将双目闭起,十只如玉笋般的手缓缓抚摆上了琴弦。
我见状,忽然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只看着师父的双手由琴头一路轻抚到琴稍,动作温柔的像是想探出那张琴深处的鼓噪。
万籁无声,这静谧像是为了这一人一物这刻的邂逅。
铮──
忽一声幽谷流泉。只见师父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相夹一蠲势。
他将双目缓缓而开,然后就轻轻的唱了起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琴音清冽、唱声豪阔。两者犹如鸾凤和鸣、皆不染丝毫浊气。
而他所唱之词,和我那首<将进酒>一样,都是出自诗仙李白之手。据说写这时他正处庙堂之位,对天下怀有着抱负,但遗憾君主却只将他看作御用文人。而后又在权贵不容、谗言诽谤下,被迫离开皇都,在怀才不遇下,为自遣而完成此诗。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唱音自此,而歌顿,然手上琴声一转,弹指间如击金戛石,势如山涛、深如谷渊。令人心骨俱冷。
铮铮铮…“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又唱,而后猛力一挥!
一声破晓,铮!!
在那一声绝音后,琴声嘎然而止。
我见师父又再度看向月亮,但此时不是夜空中的。
悠悠澄湖,皎月洁净,风又吹起,湖面荡漾,恰如最后余音...
将水中之月震的破碎决绝。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也或许是因为少了几句词,我总觉得师父唱的这首<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让人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之后师父像是然想起什么似的,拉回视线低了头,并摸摸琴身,轻轻翻抬探看...
「子时月下…一醉难醒迷…子梦…」师父喃喃念道,那嘴角竟一边挑了起来:「何笑,你在这里干嘛?」没料到他会突然一问,问的我「蛤?!」了好大一声。
糟!我在这里干嘛?是要老实说我在把风?还是说我在赏月?
「你又不会弹琴,却带着琴,而这里又是皇宫,你却躲在角落,应该不是单纯来赏月吧?」
好样的,一针见血…
因为一时想不道该如何回答,我沉默的抽着嘴角,却见师父又盈盈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我倒吸一口气:「你不会跟黉国…」爷爷爸爸妈妈奶奶…什么都好就不要现在才告诉我你皇宫的人!
「我跟黉国…」
心脏卡在喉咙都要跳出来了…
「半点关系都没有。」
心脏咚的一声跳回胸去。
「不过我倒是跟你有关系,」
心脏又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而后只听师父长呼一声:
「看到这琴,我想我们…应该是有血缘的。」
哎悠我的妈呀…这回连跳都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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