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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刚踏进清风阁,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且不论扑面而来的不是浓厚的胭脂香水味,而是一种淡淡的花香。就是眼前这华丽却不落俗套的装潢,喝酒吟诗的客人,远处还有悠悠琴声……这哪里又半分风月之气了。
远处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云鬓微挽,眉眼盈盈,全然没有风月女子的气息。
女人打量了我们几眼,瞧着祁阎时,那眸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她摇着圆扇,微微一笑,道:“这……几位爷是听曲啊?还是找熟人啊?”
瞧这话说的,这就是风月之地了。
成屿林道:“爷来听曲的,给爷找个安静的地方。”
女人这才将目光从从祁阎身上受了回来,看向成屿林,顿了一顿,讶然用扇敲头道:“哟!这不是成少爷吗!瞧我这记性,都认不出您来了!您可不知道,您不来的日子啊,霓裳整日整夜都惦记着您呢!”
我们三人同时看向成屿林。
成屿林尴尬地咳了声,朝女人使了个眼色。
那女人马上会意,道:“瞧我瞧我!来来来!几位爷里面请!”
我跟苏墨白走在后头,我悄声问他:“这个女的,就是传说中的老鸨吧?”
苏墨白看着她的背影,摸摸光洁的下巴,道:“应该是了。”
老鸨迎着我们去了一个别致的厢房,房内早就备好了茶点。
老鸨看着成屿林的眼色道:“爷是要叫霓裳来呢?还是换换口味?”
成屿林看了看我们,我摆摆手表示无意见,苏墨白则吃着糕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成屿林刚想点头,祁阎却道:“不用叫什么霓裳了,爷见你就不错,给爷弹首曲子罢。”
苏墨白一口喷了出来,我嫌弃地瞅了他眼,拂拂袖子往旁便挪了挪。
老鸨愣了愣,笑道:“奴家不才,怕是入不了爷的眼,若爷觉得霓裳不够好,我们这还有其他……”
没等老鸨说完,祁阎将扇子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祁阎道:“老鸨是不给爷面子罢?”
老鸨尴尬地道:“爷说笑了……奴家怎敢……”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唤来丫鬟,“宝儿,将我的琴拿来。”
“是!”
老鸨笑道:“还请几位爷稍等片刻。”
“姨母,您的琴。”宝儿将琴摆好,又退了下。
老鸨摸着古琴,眸中闪过一丝眷恋,道:“许久未弹了,望几位爷不要笑话才好。”
祁阎倒了杯茶,又为我斟了背,随手拿起扇子超她的方向一抬,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老鸨玉指葱葱,缓缓抚过琴弦,优美的琴声宛如一道轻风在心口出掠过,我不由地闭上眼睛,似置身与山水之间,宁静悠远。忽的,琴声微转,渐而急促哀伤,沉重的窒息感铺面而来,似有浓浓情义相思无可述说,苦闷难耐,却情深义切,让人心酸。
一道清凉的气息在心间掠过,我猛地张开眼睛,对上的却是祁阎那乌黑的双眸。
苏墨白和成屿林野骤然张开双眼,一丝冷汗在额间淌下。
苏墨白摸着胸口,似惊魂未定,喃喃道:“这是……”
“啊!”不远处一声惨叫,放眼望去,老鸨的琴骤然裂开,根根琴弦崩打在她身上,顿时一张如花的脸出现道道血痕。
她跌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她抬眼看向祁阎,眼神狠辣非常,全无刚刚那温婉无辜的模样,她恨声道:“你是谁!竟能破我的琴!”
祁阎淡淡喝了口茶,道:“雕虫小技。”
老鸨冷哼了一声,突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笛,手腕一转,玉笛竟变成一把冷剑,直直超祁阎刺去。
那一刻,我看的十分真切,那把玉笛上竟有仙气缠绕……那仙气,我便是瞎了也能认得出。
祁阎不屑地展开扇叶,轻易地将冷剑弹了开去。
老鸨被反弹的后劲一下撞到墙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随即又爬了起来,孜孜不倦地朝祁阎攻去,祁阎哼了一声,“不识抬举!”手腕一转,一道强劲的扇风直逼而去。
哪想她竟冒着受重伤的风险,借着扇风的劲力,一个拐弯,竟朝苏墨白方向刺去,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将那张脸显得狰狞了许多。
苏墨白虽是白龙再生,又自小学过武艺,可他此刻却全然没想过在魔尊身旁自己能有危险,竟就这样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越来越逼近的剑锋。
我也是一愣,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突然,一道蓝影一闪而过,直扑在苏墨白身上,利剑擦着衣袖而过,空气中又多了丝血腥味。
祁阎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在本尊跟前也敢伤人!”
说吧,再也不留情,两指一并,嘴里念决,手腕超那人方向一抬,一个原型的牢笼就地而起,其中雷电微闪,将老鸨牢牢网住。
“啊!放开我!放开我!”她痛苦地扭着身躯,“宝儿!宝儿!”
她唤着宝儿,却全然没人理会。我这才发现,祁阎不知何时就张开了结界,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这老鸨不对劲了?
“成屿林!成屿林!你没事罢?”
我转头看去,苏墨白半搂着成屿林,脸色煞白,成屿林捂着右臂,双眸紧闭,血不断地从指缝中透了出来,他的面庞时而发青时而发红。
我凑上跟前,探了探他的伤口,道:“有毒。”
苏墨白似六神无主一般,拉着我的衣袖,慌乱地道:“怎……怎么办?”
我朝祁阎那看去,道:“叫她交出解药!”
祁阎点了点头,手指微曲,老鸨又是一声惨叫,祁阎道:“把解药交出来!”
老鸨冷笑了声,“哼!想要解药,没门!一打你们进门时我就看出来你们有所不同,也知道自己今日若是栽了就定没翻身之日了,既然如此,我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祁阎手一攒,牢笼骤然缩小,老鸨在笼里痛苦地挣扎着,突然,她手中那把宝剑突然碧光乍现,竟将牢笼弹开了些许。
“嗯?”祁阎眉毛一挑,手指超她那方向一勾,那把宝剑不由地飞了出来。
“不要!”她着急地想要伸手抓住,却被牢笼困的死死的,全然动弹不得。
祁阎一把握住宝剑,手腕一转,宝剑又变成了玉笛,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皱,“清儿,你来看看。”
我走上前,细细看了看,虽然微弱,但那玉笛上确实沾染着熙夜的气息,原来刚刚我朝老鸨方向看去,道:“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老鸨恨声道:“与你何干,还给我……啊!”
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这次我清晰地听见骨头拧碎的声音。
祁阎冷眼看着,全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别人送的。”
我道:“谁送的?”
老鸨突然神色迷离起来,似浑然忘却了疼痛,喃喃道:“龙元阳年秋,柳相刘承俊为国征战,终于凯旋,却换得一个功高盖主的名声,玄隆皇帝一道密旨,柳家三十二口人活活死在一场大火下,只有一个女孩幸存。”
我:“……”
这怎么一下跳到龙元阳年去了,还有这故事桥段怎么那么像我从月老那偷来的本本的那些凄惨女主角的故事啊,接下来不会就是男主角熙夜来个英雄救美罢。
祁阎却听的仔细,道:“那个女孩便是你罢?”
老鸨道:“对,那日我被娘亲藏在井底里,那漫天的大火将我家烧的通透,狗皇帝生怕留活口,在柳府外派了重兵把守,决不让任何一个溜出去。我听见那凄厉的喊叫一时恩耐不住,爬了出来,却被一个全身是火的人抓了住,细细看去,竟是我哺育我长大的奶娘”她像置身于当时一般,脸上写满了恐惧,“她被火烧的皮开肉绽,一口一口唤着我的名字,还说她好痛,好痛,无论我怎么挣都挣不开。”
她的面容突然缓和许多,“是他,是他救了我,他说他是神仙,还把这个笛子留给了我。我用这个笛子杀进了皇宫,杀了了那个狗皇帝,我一直想在见他一面,但我区区凡胎,怕是等不到那时候,后来我无意间得到了一本能引人入梦的书,我以笛子的仙气为引,引人入梦,再吸食他们的精气,帮我延年益寿,保我青春永驻……我就这样活了三百年,人不是人,妖不是妖,有的时候我照着镜子,我都不知道以前的我是不是长得就这样。”
祁阎道:“这玉笛本是仙器,落入凡间又被你拿来用于邪门歪道,日子久了,非但不会有助于你修行,反而会逐渐吞噬掉你。你应该是明白的,为何你不把它扔掉。”
老鸨苦笑一声,道:“那是他唯一来过的证据,我若是扔了,那我这三百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道:“那你觉得,若他再次来,见到你这般,他还会认得你吗?”
老鸨愣了愣,突然仰头大笑,道:“是啊!是啊!如今他定是认不出我来了。”
她看了看已经晕倒的成屿林,道:“这毒是我用我精血练成,如今我就用我的内丹救他!”说罢,她竟强行催动自身法力,周身青光炸开,那微薄的法力徒然暴增。
祁阎挥手收起了牢笼。
缕缕青烟将她包裹起来,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一个翠绿色的内丹,她突然道:“如果有一天他来了,请你们一定要告诉他,我叫柳鹂。”说罢直飞入成屿林口中。
成屿林身子一颤,面色缓和了许多。
我常会想,苏墨白是个痴人,轮轮回回,都是为了一个人。
现如今,看着柳鹂,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痴人罢。
三百年的光阴,等得不过跟那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跟那人说一句“奴家柳鹂。”
但如今,一切,已落于尘埃。
我将那碎成两半的琴扶起,祁阎修长的手指在琴面上一抚,断裂的琴又完好如初。
我随意地拨动了一根弦,道:“你说,仅仅只是一面,值的吗?”
祁阎转着玉笛,道:“仙对于凡人而言,一直都是触不到也望不着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心有杂念,放下,又怎么是那么简单的。”
我道:“我一直在想,若她说的那人真是熙夜,那苏墨白与熙夜长得那般像,即便是我,第一眼见时都认错了,为何她却不曾多看苏墨白几眼。”
祁阎沉吟了片刻,道:“气场问题罢。”
我:“……”
我心想,大哥,这么悲伤认真的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抚摸着玉笛光滑的表面,又道:“不同就是不同,即使再像,不是就不是。”说罢,将玉笛放在唇边,缓缓地吹了起来。
厢房内,悠远婉转的笛声缓缓流淌,他闭着眼睛,似醉在自己的琴声中,我站在不远处,就这样将他望着,第一天知道,他笛子吹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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