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子的愿望

　　从现在开始，我只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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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在屏风后面窥视过什么人。
　　因为我一直觉得那有点变态。
　　不过原则什么的，一旦到了和英铭少爷有关的事情上时，就完全没有了遵守的意义。
　　我不断地、不断地告诫自己，我只看一眼……就看一眼，只要他完好无损，我就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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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事实证明，我的自控力真的在我不知不觉中下降到了一个悲哀的地步。
　　看到隔着屏风、裹在华美裘绒大衣里笑容温暖的朽木英铭，我的心中突然涌起大片酸胀而充实的感觉，一直以来的缺口被无比契合的内容物填满了，我终于欣慰地感觉到自己是完整的。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就像是幼稚的孩子渴望糖果一样，明明那么想把它塞进嘴里，可又怕一旦吃光就再也没有了……我近乎贪婪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努力地记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这样即使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会再有他温暖的怀抱，想着这些，我也就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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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哎呀，英铭你真是客气了，说来也巧，其实我根本没有挖空心思去找啦，是它好像非常渴望回到你身边一样，自己长了腿来找我的……”简单的寒暄过后，芥川直子突然这么说。
　　立马吓得我一身冷汗。
　　“……哦？自己长了腿来找陛下？不知此话怎讲？”英铭少爷抿了口杯中的茶，一副好整以暇听故事的样子。
　　“呵呵，”芥川直子闻言得意地轻笑了起来，我第一次发现那女人笑的时候也和那树一样渗人又欠揍，“真的是长了腿哦……而且也真的是自己送上门的哦……不不不，其实准确来说是那树那孩子……”
　　英铭少爷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
　　气氛被他这样一弄突然有些尴尬，芥川陛下识相地立刻噤了声。几秒之后，她像是投降了一样地无奈开口，“好了好了，我不吊你胃口了，我把长了腿的耳环君带出来了哦……”
　　话音刚落，背后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人推了一把，我一时分神脚下不稳就向前跌了几步，好死不死地，撞倒了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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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传来皇后主宫里的女仆们压抑的低笑，然而我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了，我甚至也根本不想知道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个下的黑手，因为……
　　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仿佛黑曜石般，璀璨夺目但又不是很尖锐灼人的眼睛。
　　英铭少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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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看见我就嫌恶地皱起眉头，甚至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他只是探究似的望了望我，愣了愣，再望了望我的耳朵，然后似乎终于慢慢理清了思绪，轻轻地开口对芥川直子说：“……陛下好像是弄错了，我要的，不是青木……青木殿下耳朵上的那个。”他僵硬地把头偏向一侧，“我要的，是我自己的那个，我很不小心地，弄丢了的那个。”
　　“……啊，”芥川直子发出类似于惋惜的声音，语气里却没有几分真诚，“原来是这样……那小英铭，你怎么断定不是零子拿了你的然后挂在耳朵上的呢？哦对了，这种东西，应该是有一对儿的……”我快要翻白眼了，这女人真能演，她居然还迷惑似的皱起了形状良好的眉，“哎哎又不对，一对儿的东西怎么会在两个人身上……”
　　“……”
　　你，到底想要逼问出些什么呢……
　　还是，你到底想要确认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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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川直子……抓住这种，很久以前就已经过期了的把柄，对你，或者对那树来说，哪怕有一点点好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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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对不起，英铭。”长久的沉默之后，芥川陛下终于打破了僵局，缓缓起身鞠了个躬，“我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贸然把你叫来，是我不对。但看在我一片热心的份上，就请小英铭，原谅我这个糊涂的老女人吧。”她说着，眼神却已然飘向了下着小雪的屋外，不言而喻的赶人语气。
　　“陛下说笑……”英铭少爷也站了起来回礼，“此行虽并未找到英铭所丢之物，但陛下对英铭的关怀留心，英铭感激不尽……”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声调，“……况且，我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它（他？）一眼，其实，就已经很知足了。一切随缘，缘分既已用尽，我也不敢再奢求什么……”
　　是我……是我的错觉么……
　　是的，一定是的。
　　所有的似是而非、暧昧不清其实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英铭少爷，哦不我已经没资格再这么喊他了，是……朽木殿下，他从头至尾，说的都是那个铭牌，而不是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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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陛下款待，英铭告退。”似是交代了一切一样地微微叹了口气，他低头理了理胸前大衣的褶皱，抬腿欲走。
　　“……嗯，英铭慢走……”芥川直子没有挽留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语气让我微微诧异了一秒——
　　只是……只是这样就好了？！那你当初叫他来……
　　不对……不对！
　　这不是直子的风格！
　　果然——
　　“梦，既然英铭已经没有兴趣了，那你去叫那树那孩子来接零子回家……”
　　“……”
　　英铭少爷的脚，堪堪停在了门槛处。
　　那一刻，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是，嗯，掺杂了不甘心和讥讽的喜悦。
　　当然喜悦是主要成分，英铭少爷因为我有可能跳进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这件事已经被我当时兴奋的大脑自动屏蔽了很大一部分的危险性。
　　至于这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那又是后话。我的脑海里，满溢的是他为了我而做出的，哪怕一秒钟的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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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事就很顺利了，因为不管双方各怀怎样复杂的心思，少爷和芥川陛下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好吧我承认，在我的认知里这样做对直子根本没有丝毫好处，但其实就是，他们都想把我从那树身边“还”给英铭少爷。
　　能用“还”这个字，我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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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两人就以让我没缓过神的惊人速度结束了谈话双双起身，但就在我颤抖地等着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我无数次在梦里才见过的场景变成现实时，芥川陛下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发难摔碎了面前做工精美的搪瓷杯：“朽木英铭，你好大的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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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问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言语不能了你知道么。
　　呵呵，我发现我真的很自私啊，因为我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我唯一抓住的重点就是，不管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事情又搞砸了……
　　没有人，没有人再可以带我回家了……我一直认为的我的归属……朽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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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开始有点不争气地发酸，要命的是我的听力似乎也被逐渐模糊的视线带得不清晰了起来，最后大脑在深重的失望中只捕捉到芥川直子面色难看地接受了英铭少爷反复提及的、与我单独谈话一个小时的要求和英明少爷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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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阔的大厅在直子陛下非常有效率的安排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空了出来，只剩下我和英铭少爷面面相觑，安静得落针可闻。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英明殿下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失了真的喑哑：“抱歉……”
　　只此一句，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勇气，我没有一刻迟疑地扭头就走，心想你放我回去哭一场吧，然后也就没事了……但我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身边的人抓住了，然后轻轻一带，我就落入了那个日日想夜夜想的温暖怀抱之中，因为手臂主人的用力过猛和我自己紧张到失速的心跳而很快有了窒息的倾向……
　　“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不是么，我舍不得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英铭少爷居然焦急到语无伦次，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所以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本来在想，就算你认为我阻你前程，所以讨厌我、恨我也好，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不，不是那树的问题，是芥川直子，她，她……”少爷说到这里似乎有点组织不过语言了，但又好像很害怕我会因为不耐烦而想着离开，于是憋了半天憋不出下文就索性收紧了抱着我的手臂，固执地把我留在他的怀里，这样有些幼稚的霸道，弄得我一阵心疼。
　　“……少爷？”长久以来，我第一次又这么叫他，所以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和我紧贴在一起的身躯有了一秒钟的僵硬让我知道他在听。
　　“……少爷，”犹豫了一下，我鼓足勇气开口，“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以慢慢和我说清楚……我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所以，告诉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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