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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翌日吴邪醒来的时候想起昨晚的事只觉得是个梦,打开房门后方打消这个念想。
房门前的石板路上一条血红印迹,斑驳可怖。下人们均是一脸惨白,奶娘早叫来了吴一穷。吴邪瞧着自己父亲表情凝重地蹲下,右手食指抹了一下地上的红色物质,放在鼻下嗅了嗅,看到自己后表情复又放松,眼睛笑得都眯起来,道:“是朱砂,定是哪个爱搞恶作剧的跟我们小邪开玩笑呢,小邪你照旧去上学,没事儿的。”
既然父亲大人都发话了,吴邪也不好多纠缠什么,只当是自己不知道,牵强地笑了笑,转身进了房门。却看到张起灵站在自己身后,眼神清亮,视线聚焦处应该也是那红色印迹,眉头紧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二连三的惊吓让吴邪也没了探究的兴趣,只是去收拾上学的用具。
收完东西出门的时候,吴邪依稀听到一句:“开始了。”猛的抬头,看到张起灵还是刚才那个动作,门外的人还是围着那摊印迹,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
开始了,什么开始了?
吴邪心中疑问,下意识地回答那句:“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去上学,快要迟到了!”像是朝着张起灵。
到了学堂,吴邪交上二十遍罚抄,夫子粗略翻了翻,嗯了几声,最后下结论般的语气:“吴邪同学,你每次抄写字倒是不错,还每次字形基本都保持一样,真是好本事,下次我得跟你讨教讨教……”意思再清楚不过,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只是不高兴同你计较,下不为例。当然最后四个字完全没有信服度。
吴邪想起昨晚的水猴子事件,呵呵两声,脸色有些黑。
回位置的时候终于发现异状。
解子扬今日没有上学堂。
怪不得今日耳根子格外地清净,吴邪内心还有些窃喜。嘿嘿,要是自己认真写字儿的形容被那兔崽子瞅见了,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肯定要说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最瞧不起那些个死读书的。没想到有一日,竟会为了一个骗小孩的把戏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当然,身为十来岁的小孩还没有分辨能力,当时只当是真的。
一日不见发小还好,要是连续三日,那就有点不正常了。
吴邪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于是寻了个空子,趁着同学出去放风远望的时间,凑到夫子跟前,腆着脸,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问道:“夫子,坐我旁边的名叫解子扬的学生,您知道他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么”
夫子正研读教材,听到吴邪出声,以为孩子要问问题,还欣慰了一阵儿,等到听完了脸就有点挂不住了,先苦口婆心道:“吴邪同学,听夫子一句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不无道理,解子扬他就不是应该同你同列的人,要与你同行的,那必得是品学兼优的孩子,我看那……”
吴邪见夫子渐有与自己想法偏离的地方,在中间截断:“夫子,我问的是解子扬的下落。”
夫子有点不悦,但念在吴邪这几日表现良好的份上,道:“他娘痨病不治,死了。前日一身孝衣来我府上说不上学了……”
后面三字“真晦气”吴邪没听到,听到了的话定是要闹上一闹的,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不幸。
没听到纯粹是因为吴邪已经奔出了门外。初夏的天气不很正常,前几日大雨滂沱,今日又艳阳高照。空气中的水汽被蒸干,路边喝饱了水的青草又重被炙烤,蔫蔫的毫无生机。
这是吴邪眼中的景,一掠而过。
跑到解子扬家附近的时候,吴邪瞧见那个有巨大绿荫的树下坐了几个人乘凉,本想去问问解子扬丧了娘是否属实,怎的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却在半道上听到了不堪入耳的流言。
自然是坐着小马扎、手里持着蒲扇扇风的喜道张家长李家短的村民。
甲如是说:“解家那户人家真是前世造的孽哦,解家小子三五岁没了爹如今又没了娘,真真可怜哦。”
乙跟在后面道:“说不定那小子就是个灾星,终于克死了爹娘,不定下回要克谁呢。”
丙又急急道:“你们瞧这天气,又冷又热的,地里的庄稼哪里受得了哦,说不定就是那灾星在捣鬼呢。等我家孩子回来了我得跟他好好说说,一定不要跟那灾星呆一块儿。”
这时丁又说:“我瞧吴家少爷同他玩得倒是挺好,怎么也不见他来探望哦。”
乙笑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哦哟,你们还不省得吧,吴老太爷下了禁令呢,说是吴府上下万不可在吴小少爷跟前提及呢,我瞧解家那小子气数算是尽了哦。”
此言一出,围在树下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均是应和。
总是这般,要说他们罪恶,却偏偏有个专门用来形容他们的“淳朴”一词,或许他们只是无意中的言谈,本意并不在此,但越是这种轻描淡写,越是最伤人。
依吴邪的性子,应该奔上去理论一番。
可长舌妇们没给他这个机会,吴邪进入她们视线后,她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迅速转换了话题。
乙道:“甲啊,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说是不是啊?”
……
吴邪直接奔去解子扬家。
解子扬一身孝衣,显得单薄,送走一批人之后,硬扯出的笑瞬间撤下,看到一旁的吴邪也没打个招呼,直接进了屋。
吴邪也难得沉默,跟在解子扬身后,没冒出一个字。
解子扬家的屋采光不好,纵使是青天白日,也是黑洞洞一片。看着脸一半明一半暗的解子扬,吴邪不知道该去安慰些什么,失去至亲的痛,非切身体会不能谈及。
吴邪正想着要提起什么话头,解子扬首先开口了:“吴邪,你知道刚刚那些是什么人么?”
吸了口气又道:“那群是给我娘…给我娘抬棺的,他们就是混仗东西。盖棺的时候我在我娘头边放了她的一副镯子,那是我爹给我娘的聘礼,我娘那么苦都没舍得当了。他们竟然抢走,说死人要什么首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好,法师竟然还允许了,他也不是好东西。那伙人就是趁火打劫,都应该去死,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用命来偿!”解子扬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愤怒的表情令人胆寒。
一番话听得吴邪心惊肉跳,下意识道:“老痒……”声音低不可闻,像是被他这些说辞吓到。
解子扬又往屋里挪了挪,整张脸埋在黑暗里,声音冷得吓人:”吴邪,你应该知道我跟你不是一路人了吧,还请吴少爷您好好当您的少爷,我们这种人,哪高攀得起您这种大户人家呢。”
吴邪只当发小在说笑,该是不愿意把这幅狼狈样子给自己瞧见才作出这种态势,同往日惯作的一样,现在想自己静静。那自个儿也应该识趣些,给人家点私人空间,便道了一句“我改日再来瞧你”,还贴心地替发小掩上门,这才离去。也就没见着解子扬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吴邪在回家的路上思来想去愣是没弄明白前因后果,只抓住点碎片。一定是爷爷捣的鬼,发小出了这么大一件事,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怎么想怎么怪异。
却是终不晓得,别人眼里天大的事情,对己却不一定是。这种残忍,让个十几岁的孩子来窥见,不知是否太过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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