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学长

　　不知者有罪。
　　知而不告者，同罪。

　　长野孝之，二年级，担任攻击手的位置，同时也是三年级退位之后的排球部队长，是少数知道宫城遥手臂状况的人。

　　此时的孝之紧皱眉头，面目阴沉，深仇大恨似地瞪着战术板，其他队员撞见此景，一震恶寒，浑身发颤，吓得风云变色，各个憋住呼吸，鬼鬼祟祟地踮起脚尖……头也不回，飞快地溜出体育场。一点友爱也没有，也不来想想如何分担队长的三千烦恼丝，这真是……错怪他们了！

　　队员A泪流满面，咬手帕哭倒长城：
　　队长那个表情！！肯定是想给我们加重训练强度！！这不行啊！再加下去，就真得要死在球场上了！（泪）

　　队员B猛捶心肝，仰天咆哮：
　　铁血宰相！！他一上任，排出的体能训练就磨出老子一层血皮，一餐要五碗饭，吃的我妈都不想认我这儿子了！

　　哎总之，扯回正题，此时的孝之才没空理他们，他看着战术板上代表二传手的磁铁，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这块磁铁，代表一个名字，一个在他心中的优秀人选。
　　然而现在，他却对这个名字产生动摇，他开始疑惑「这个人」是否能胜任这个位置，这个极其重要且关键的位置。

　　长野孝之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的严谨，并非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北川第一的荣耀。
　　孝之不允许自己失误，因此他也绝不会允许，他选择的人发生失误。
　　他要纠正一切会导致北川第一失败的因素，如果不能纠正……

　　孝之取下磁铁，冰冷的重量躺在掌心，有些沉，就跟它代表的位置一样。
　　倘若无法导正，他会选择将他们扼杀在摇篮里，宁愿从未发生。
　　那双明媚的眼眸，如地狱里的幽水，微波荡漾。

　　二传手这个位置，明明是心脏，却冷得可怕。

　　「孝之，怎么还不回去。」
　　闻声，孝之回头，望着那个需要仰首才能看全了的身影，轻轻扬起笑。
　　「城户学长，及川的特训结束了？」

　　城户嗯了一声，将球袋里的排球一颗颗放进排球篮，斜眼一扫，恰巧瞥见孝之手上的战术版，随口道：「在研究战术？」

　　孝之想了一会儿，把磁铁贴回板上，眉眼弯成月牙，声如夏风凉爽。
　　「算是吧，在位置安排上遇到了小难题。」

　　「喔，说来听听。」

　　孝之的眉毛微微地扬起，背着手，走到城户身边，撒隆巴斯的味道窜进鼻尖，凉凉辣辣。孝之朝排球篮里看了一眼，随后双眼一瞇，顿时笑开怀。

　　「呀，我就是喜欢学长这点，每次都先把球擦干净，才会放回篮子里，真是帮大忙了呢。」
　　城户拉起排球袋的拉链，皱着眉：「什么意思，其它人都不擦球？」
　　「嗯，只有学长才这么做唷。」

　　用自己的双手把脏了的球洗干净，等到闪闪发光后才又放回团体，城户学长分明是个大好人呢。
　　只见城户的眉头又深了几吋，孝之一看，不妙，警铃当当响起：完蛋，学长又要开始说教了。

　　「你们实在太松懈了！倘若连这点基本的小事也无法做好，是要如何面对校外强队，要如何面对白鸟泽。孝之你作为队长，有义务指导队员……（下略八千字）」

　　「学、学长！STOP！」
　　城户睨了一眼，冷着脸，「怎么，这是叫我闭嘴？」
　　孝之苦笑，「怎么会呢，我怎么敢。」
　　城户斜了一眼，彷佛在说你怎么就不敢了。「所有的二年级里，你的话最多。」

　　孝之抽了抽嘴角，是呢，所有的二年级里只有我敢跟你说话吧。

　　「那个……哎，所以说他们最近也学会了这个好习惯呢，是说也是多亏了学长，因为只要抬出学长的名字，就没人敢不听话呢。」

　　城户听了，嘴唇一抿，不予置评，他听出学弟话中的弦外之音，反正他也早已习惯成为令人后怕的对象。不过以城户的情商来算，他最多也只能听懂这一部分。

　　毕竟，孝之的弦外之音从他入部的那一刻起，就翩然响起，不知该怪奏者技巧太好，还是听者耳朵太钝，日本人的说话之道太隐涩，绕了半响的音符总是无法传入核心。

　　「算了，随便你们。」城户背起排球袋，拔声命令：「不早了，你现在立刻去关灯、锁门。」
　　「噢。」
　　「然后，回家。」
　　「你要等我吗，城户学长？」
　　「……你还剩三秒。」

　　有的时候，打排球很简单，只要球不落地就能一直打下去。有的时候，打排球又好难，因为胜负输赢。

　　「学长，宫城学长还好吗？」
　　「不知道。」

　　月色皎洁，影子却是漆黑，一高一低，是无法接成桥的木梁。

　　「宫城学长，什么时后离开日本？」
　　「不知道。」

　　蝉声疲弱，孝之悄悄地瞇了身边人一眼，没想到却被城户抓了个正着。
　　「啊，偷看学长，却被发现了。」

　　城户只是又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几乎养成习惯，淡淡开口。
　　「说吧，什么事。」
　　「嗯？什么什么事？」

　　瞇着笑脸，打了个哑谜，对如此敏锐的学长有些不适应。
　　城户慢慢地走在孝之的左侧，行经而过的车流没有掩盖城户的声音。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你再不说，我就没办法了。」

　　他轻轻地看了眼新上任的，引领北川第一排球队的队长，那个才二年级的学弟。

　　孝之嗯了一声，听见自己说：「好唷。」

　　坚强的人，都很相似，因为太温柔了，所以一个人藏着腋着独忍着，直到最后才会被人发现，他们已独自飘向拽不回的远方。

　　城户与他们不同，他是一个强而固执的男人，固执的强大着，所以不需要什么坚强的隐忍，因为他对「胜利」的要求从不温柔，所以他不会迷失自己。

　　夏天远了，六月熟透的黄梅早掉满地，孝之心中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如新生的青梅一样酸涩。
　　为什么，学长变温柔了呢。

　　「……那我说啰。」
　　「说。」
　　「学长，你告诉及川了吗？宫城学长的事。」
　　「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没有为什么，这事不应该由我来说。」

　　一片云悄悄挡住月光，低头只见一片水泥路的灰黑。

　　长野孝之若有所思，像个深究的学者点头，「这样呀，不应该由你来说吗……但是如果及川还不知道，我这边可不好办了。」

　　城户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伫足在原地，任凭风吹散了头发，那个北川第一的现任队长。

　　「北川第一的二传手，会是个哭鼻子的小破孩吗？」
　　靛蓝色的运动裤随着步伐迈动，产生沙沙的摩擦声。

　　「不过这种假设，不可能成立对吧！因为无论他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厉害，我都不会把心脏交付给一个脆弱的人。」

　　「因为，我是队长。」

　　我们是有血有肉的团队，不是机器人。
　　零件坏了，可以换人，但是失去了灵魂，就是死了。
　　这个风险，没有人担得起。

　　「我看好及川彻，但若不能解决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孝之微微一笑，「他就不能上场打主二传手。」

　　「学长，你跟宫城学长可以不告诉及川。」
　　「但是，我不能。」

　　他跟自己说，一切都是为了北川第一，我们需要及川，所以及川眼前的绊脚石，我会一一为他捡走。

　　城户望着那双坚定的眼眸，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说的也是，你现在也已经是队长了，孝之。」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队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