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琥锦

　　虽然考完试了，早上还是不能睡到太阳照到屁股上。到那个时间点就自然醒了，躺在床上看着晨昱穿衣服，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终于解放了!
　　“小崽子，衬衫最下面的一颗扣子还没扣呢！”悠闲地躺在床上的我像大老爷似的叫他。
　　“哦！”扣完后他马上就跑出去洗漱了。
　　那时候有些衣服是在裁缝店里专门定做的，到店里后，别人先量好尺寸，家里再选好布料，隔几天就可以来取了。晨昱每次都会被缝纫机深深地吸引，看着别人踩着缝纫机下面的脚踏板把上面的轮子带着飞转，机针一上一下地刺进布料，真不知道他学习有没有这么专心。
　　店主是一对夫妻，操作缝纫机的是丈夫，妻子负责给我们介绍布料。
　　每次看到晨昱站在那目不转睛，男店主也会打趣说让晨昱不回去了，给他做干儿子，教他缝纫。晨昱就紧紧拉住奶奶的手，生怕被我们甩了。
　　这样躺在床上，睡又睡不着，又不想起床，就又在床上练起了我的“打滚神功”。
　　时间就这样在我打滚间消逝。
　　“哥哥，我走了。”
　　“嗯。”
　　吃过早餐，爷爷奶奶都到田里忙去了，就剩下孤零零的我在家里。寂寞难耐，一个人看电视也感不到快乐。现在才发现只有在和晨昱在一起看电视才能感觉快乐。
　　村里的人都到农田里去了，空空的村子就像空空的心。
　　想到外面瞎溜达，却难以忍受越来越热的天气。最终真是忍不住寂寞，还是顶着烈日跑去找爷爷奶奶了。
　　爷爷奶奶并不能解决我们小孩心中的寂寞，只是我觉得看到个人影就行了。
　　爷爷奶奶在我们回家路旁边的的一个农田里忙活，路旁还有一处长着几根高大的树的阴凉处，隔我们家农田不远。
　　这一小片树荫下还有一块大石头，天热时经常有在田地里忙活到累的人们来这树荫下坐下休息。
　　我就坐在这儿，看着远方，回忆过往。
　　六年小学时光，就在弹指一挥间。我无法在脑海中形成一串连贯的记忆，只是一些零星的碎片。记忆抵不过时间，遗忘趁虚而来。
　　记忆因零星而繁琐，我不知道从何时来开始记忆的时光倒流，只能触景生情，回忆此处以前的我和以前的事。
　　这里也算是常来之地了，以前也是在农忙时在这里和晨昱一起瞎胡闹。
　　春耕时来得最频繁了，那时天气不热不冷，树荫只能算“苗而不秀”了。我们也不是去乘凉吹风、闲看百十农民忙于地，而是在那田里用手挖起一大坨泥巴，然后跑到树荫里，蹲在大石头旁，以石为板，在上面把泥巴敲敲打打，做成我们从未亲手碰过但在电视上看过的大哥大。
　　做起来也不费工夫，只是不停敲打，做出一个长方体，然后用小木棍在一面歪歪扭扭地划出数字，最后再用一根小木棍插在顶端，当做天线。那时没有“超薄手机”的概念，反倒是比着谁的手机更大，像争着谁的最能砸死人；也没有品牌的概念，不知道在手机上写个“NOKIA”，或是画个圈，里面写个M，当然也可以画一个被咬掉一口的苹果，但是都没有，只能算是一个“三无产品”了。
　　那时见的东西少，也不知道还能做出个什么来，最多还会做一个小棺材。
　　做棺材不是诅咒谁死，而是另有用途。那时从河里往田里灌水时经常可以看到死去的小鱼，就是刚刚孵化出来没多久的。
　　棺材也好做，就是把泥巴扳成一长方体，再用削铅笔的小刀将其挖空，然后做一盖，把小鱼放入其中后，最后“封棺”，然后找一个地方给埋葬了。有时也会采几朵野花放在“坟上”，算是给死去的生命一个体面的“葬礼”，我们也算功德一件啊。
　　一阵凉风吹过，顿时将我从回忆中拉到现实。远方的天依旧像往昔一样蓝，地平线依旧像往昔一样明晰，只是记忆却在慢慢淡去，唯有某些难以忘怀的场景才会让我们知道我们虽无法预测未来，但我们可以回忆过去。
　　爷爷奶奶还在田里忙着，寂寞再次袭来，而我毫无防备，只能胡思乱想来逃出寂寞的魔爪。
　　就这样在恍惚间不知过去了几分几时，最后在爷爷的呼唤下让自己的灵魂归了身。
　　“回家啦！”
　　“哦！”
　　我赶快跑了过去，紧挨着爷爷。
　　“你热不热啊，不呆在家，跑出来干嘛？”奶奶在一旁唠叨。
　　“树荫里蛮凉快。”
　　“你可以在家里看电视啊！”奶奶又开始嘀咕。
　　“不好看。”我摇摇头，但心里并不这样想，只是一个人看太孤独了。
　　“小昱还有十多天放假，他回来再跟你玩。”爷爷也开口说话了，但说到我心里去了。
　　“嗯。”我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爷爷奶奶都睡午觉了。这时太热，干不了活。我无事可做，也去睡了。
　　等到我醒来，发现都下午三点多了。真是睡得心满意足啊！虽然头有点晕，但很快乐。
　　爷爷奶奶又出去了，我也只好看电视打发时间。
　　等到晨昱快放学了，我就出了家门，来到上午的树荫下坐着等他回来。
　　我时而望着天边，看“落霞与野鸟齐飞”的盛景；时而望着晨昱回来的方向，盼他早些回来。
　　“晨昱!”我一看到他就喊了一嗓子。
　　他应声后立马跑了过来，然后就是他书包中乱鼓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越来越清晰，而我觉得它在我耳边掠过后会越来越远。
　　他过来后直接扑进我怀里，脑袋撞得我下巴疼痛难忍，但一下子又消失了。
　　以前他脑袋刚好碰到我鼻子，现在说明我又长高了不少。
　　“小崽子，想不想哥哥啊？”我摸着他的后脑勺，犯二地问道。
　　“不想!”他挣脱我的怀抱，咧开嘴灿烂地笑着，然后撒腿就跑，“追我啊!”
　　我自有法宝，懒得和他瞎胡闹：“既然你不想我，那我就不再等你啦。”
　　他马上停住脚步，折了回来，拉着我的手说：“哥哥，刚刚骗你的。”
　　无辜的表情，无辜的眼神，我只好再次败在他手下，拉着他的手回家了。
　　以后的十几天，我照常按时在树荫下等他、望他、盼他。
　　古传云：昔有贞妇，其夫从役，远赴国难，携弱子饯送北山，立望夫而化为立石。
　　不知我这样每天望着，是否会化作一块“望弟石”，然后有人云：昔有义兄，其弟求学，远赴学堂，每尝伫于一树荫，立望弟而化为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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