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

　　陆砚这种霸道强势的样子让叶浓回想起刚才被堵住的那一幕，头晃得更厉害，仿佛她摇摇头，就能不看里面的东西。

　　可是陆砚根本不看她，报告上的字也清清楚楚展现在她眼前。

　　如果说前一秒她仍抱着侥幸的心理，那么这一刻，她彻底放弃了挣扎。明明没有哭，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掉个不停。叶浓抹掉泪水，尽力让眼前的事物能够清晰些。她问：“你想要怎么做？”

　　陆砚以为她会反驳甚至是找理由来不承认，却唯独没有料到她这般心如死灰的态度。他微微怔忪，才将又薄又分外沉重的纸塞回袋子里后说：“我只想要回糯糯。”

　　“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我没什么想头。”

　　“陆砚，糯糯一直在我身边，她离不得我的。”叶浓终究呜咽出声，哪怕用手捂住了嘴，依旧哭得让人觉得心疼。陆砚也被她的哭声搅得不好受，心里一阵阵烦躁，别开眼道：“那我呢？我就该跟她分离，让她一辈子没有爸爸！让她下次又被别的小孩子说三道四？！叶浓，你狠得下心这么对她？！”

　　“对不起......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其实，经过之前的一通发火，陆砚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之所以对她那么凶，总的来说还是因为被气急了。饶是谁被瞒着大个秘密，也不会有好脸色。而叶浓的怯懦和退缩，无疑是在刚才的怒火下添了一把柴。现在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陆砚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想，她会瞒着他应该是有苦衷的吧？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糯糯是我的女儿？为什么在我记起我们曾经的关系之后你仍然一个字不提？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叶浓回答得很快，那答案仿佛不需要思考。而是早已设定好的，只等着他来问。她拼命摇头，一个劲儿重复：“没有为什么......没有苦衷，我只是不想说，我不想说......”

　　“那么我问你，在未央那一晚，你为什么会出现？第二天为什么又匆匆离开？”

　　叶浓还是摇头，只是动作稍有迟缓，她说：“我只是舍不得你，醒来后......又不敢见到你。”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在重逢之后不告诉我糯糯的身世？！”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不要问了陆砚，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求求你，不要跟我抢糯糯，好不好？”

　　“那我再问你，如果今天我没发现，乃至于以后都没有怀疑，你会不会告诉糯糯她的爸爸是谁？你会不会主动揭开这一切？”陆砚直视她，赤-裸的目光叫她无处可逃，叶浓愣了一下，还是顺从心意回他：“不会。”

　　在她说出“不会”的瞬间，陆砚气得额角青筋都冒了起来。他向来比较温和，再开口的声音却像寒冬似的冷冽：“你替她收拾收拾，两天之后，我来接她，这是你们最后相处的机会。”让他狠下心来说这番话的决定因素是叶浓始终对他有所隐瞒。

　　她如此不坦白，叫他如何给予机会？

　　陆砚走后，叶浓又在家门口坐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应该想办法让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可她却不由自主想起来当年的很多事。想起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医院剩下糯糯，想起她孤身带着糯糯来到陌生的安城，想起她和陆砚安排之外的重逢......

　　算了，还有两天，或许还有办法令陆砚改变心意。

　　叶浓害怕糯糯发现她哭过，特意回家用热水敷了敷眼睛才回到幼儿园。没想到，糯糯一看见她后，还是起了疑心。

　　“妈妈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小丫头白白软软的小手打在眼皮上，还一边凑过去给她呼呼。叶浓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又塌了，眼泪打湿了糯糯的小手。接着她的手也按上去，和她交叠着，略有哽咽道：“妈妈没事，妈妈粗心大意撞到了电线杆，宝贝儿给呼呼就没事了。”

　　糯糯点点头，钻进她的怀里，贴心地说：“糯糯呼呼，妈妈不痛了。”

　　—

　　陆砚一回到医院就接到一通电话，是远在国外的陆父陆博远打来的。他还没张口向老人家问好，那边就口气不好地问他：“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聊天时老姚提起你这段时间老是调班，还经常早退，你记得你自己的职业么？！”

　　老姚是现在这所医院的院长，同他父亲是几十年的好朋友，陆博远辞职后两人仍然经常联系。陆砚揉着眉心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私事在处理。”

　　“私事？你还有什么私事是我不知道的。”

　　“过段时间会告诉您的。”

　　“你该不会是瞒着我搞大谁的肚子了吧？”陆博远开着玩笑。但陆砚心中一紧，没想到老头子隔着海也猜得这么准。他试探着问：“爸，您想不想要个小孙女？”

　　“哪个小孙女？”陆博远愣了，全然忘记自己随口开过的玩笑。陆砚却没再继续点破，半遮半掩道：“等两天我再给您电话，到时候再跟您细说。”

　　陆砚压下电话之后就给陆檬通了气，让她不要在父母那边提前他任何事情。但他不知道的是，陆檬早就在几次闲聊中透露了叶浓的存在。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叶浓却还半点主意都没想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墙上的始终滴答滴答往前走，害怕同时响起的还有门铃。

　　“妈妈，你在看什么啊？”糯糯蜷着小短腿在一旁看动画片。

　　平时这种场景叶浓都会抱抱她或者亲亲她，但今天，叶浓什么动作都没有，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主体，只剩下躯壳。

　　“妈妈，妈妈抱抱。”糯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伸手推了推她，又推了推。

　　“怎么了宝贝？”叶浓终于回过身来。

　　“妈妈抱抱，妈妈都不抱我了。”糯糯嘟着嘴，爬到叶浓的膝盖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手抓住她胸前的扣子。叶浓伸手揽住她，护住，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顶。过了许久，才低头绕着她软软的头发说：“宝贝喜欢跟妈妈住在一起吗？”

　　“喜欢。”

　　“那宝贝有想过爸爸吗？”

　　“爸爸？”糯糯很少念这个词，除了那次陆砚在场时说过，就是有时候听见别的小朋友喊时会学一学。但到底还是觉得陌生，糯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没见过爸爸，不知道想不想他。”

　　“对不起宝贝。”叶浓情不自禁亲了亲她的额头。最近她总是特别容易哭，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手机的屏幕亮了又灭，叶浓瞥了一眼，来信人是陆砚，他说半小时后到。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孩子，叶浓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她做不出来，糯糯不应该过那样的日子。其实......跟着陆砚未必不好。他喜欢孩子，尤其疼爱糯糯，糯糯跟着他，一定会比跟着自己好。

　　“妈妈，你怎么又哭了？”糯糯一抬头就看见叶浓的泪水，被吓了一跳。

　　“我——”叶浓刚开头，令她恐惧的门铃就响起来了。

　　“妈妈，不开门吗？”糯糯问。

　　叶浓不说话，只是把孩子抱得更紧。

　　“叶浓，开门。”陆砚的声音跟着门传过来，不带一丁点儿感情。

　　“妈妈，是陆叔叔。”糯糯有些欢喜，她好久没见到陆砚了，很想他。

　　孩子的开心就写在脸上，叶浓呆呆地看着她笑弯了的眼睛问：“糯糯想见到陆叔叔吗？”

　　“想。”

　　“想他做爸爸吗？”

　　糯糯眨眨眼，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上次她说想要陆砚当爸爸的时候，叶浓很生气。但此时，叶浓的眼睛里没有怒火，很平静，于是，她低着头小声问：“这次可以吗？”

　　陆砚知道叶浓在家里，糯糯也在。但他在门口又按门铃又敲门的，里面愣是没传出半点动静。他以为叶浓不会出来开门了，但门却开了。

　　糯糯一眨眼地功夫就扑了过来，他看了看叶浓，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刚刚哭过。

　　“糯糯，先带叔叔进来。”

　　陆砚皱了皱眉，因为“叔叔”两个字，但他明白这件事急不得。

　　“收拾好了？”

　　“还没。”叶浓摇头。陆砚没提马上就带糯糯离开这件事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提又让她局促不安。等了很久都没再听见陆砚同她说话，抬头才发现一大一小都不见了。她跟着声音找过去，才晓得原来是糯糯吵着饿了，陆砚在给她泡奶粉。可陆砚明显是个生手，一个大男人站在厨房里，对着奶粉和开水，手足无措。

　　“陆叔叔你会吗？”糯糯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仰着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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