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泰剧之时空路人

　　清澈碧水悄然婉转在曲折波澜的亭台楼宇，和曦晨辉恣意拂晓于绿意满枝的生机世界。然而就在这薄雾朦朦的梦幻彼岸，春日里的灿烂初阳伴着和润细风，自远方轻扬起了阵阵玄妙的高雅琴音，这让当地刚刚准备完布斋祈福的淳朴民众，不禁纷纷昂首体会着这场来自心灵上神圣的洗礼。
　　“还是放心不下吗？”扣指完美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馨蓦然敛去眼角间的落寞与悲伤，双手微带着虔诚浅拂上了琴弦。自从上次在宴会不欢而散以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再和小堀有过联系，心底不犹莫名为其产生了一丝忧心，“真是一个傻瓜……”
　　“女儿，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仔细准备着祭祀用的所有物品，索玛丽夫人充满探究地打量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目光隐隐透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这次大家都会去的，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埋圆石的仪式，我们应该一起做点功德。”
　　双手合十微微向前倾斜下身子，馨很是无奈地对着母亲报以歉意，显然是为自己不能参加仪式而深感遗憾，“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这次只能辛苦母亲和安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一听到馨说身体有点不适，安赶忙放下手中的事宜，伸手轻抚过妹妹有些温热的额头，生怕她又像上回那样突然昏迷不醒。
　　“没事……休息一阵儿就好了……”眼底转瞬间划闪过一丝迟疑，馨强咽下喉咙里的那股腥咸，尽力不让姐姐和母亲察觉出自己的异样，“今天参加埋圆仪式的人会很多，记得要小心照顾好外婆和母亲！”
　　“知道了！啰嗦的丫头！”眼神宠溺地望向正在不断细心叮嘱的馨，安轻揉着对方如丝般细柔的秀发，见其脸色一切如常也就没有再去过问太多。虽然她平日里总是一副马虎大意的模样，但每当安看到妹妹那日渐消瘦的苍白面庞，心里就忍不住想要为馨狠狠揪心一把，妹妹的身体看起来是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掌心微托着丝帕轻轻咳嗽了几声，馨勉强着用胳膊撑起有些乏力的身躯，即便是自己早已预料到会有今天，但随着她体内的生命机能在逐渐减退，无论再怎么拼尽全力去补救，依照目前的这种情况来看，她恐怕也该到了再次回归树海的命运了……仅管馨曾以灵魂的形式孤独漂流了数百年，但其中所付出的艰辛与苦楚又能与谁共之倾诉呢？在这段短暂而又美好的宝贵时光里，她今生唯一能够为亲人付出的，可能也只剩下了自己最后的守护与祝福……
　　“抱歉……打扰了……”似乎是不忍去打搅木屋内此刻间的安宁，小堀小心翼翼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在成功争取到索玛丽夫人的同意之后，他这才一脸欣然地走到众人面前，分别向长辈们行了个敬礼。“你们这是要一起出门吗？”
　　眼见进门拜访的人是小堀，暖·索玛丽立即温和地对其笑了一下，虽然内心一直对小堀保持着不浅的好感，但她的眼神却还是不自觉地瞥向了身旁的女儿。“附近的庙今天举行仪式，我们想过去帮点忙。最近没怎么见到你？”
　　“呃……我是来告别的……准备要调去别的地方……”目光深深地凝望向馨无瑕般皎洁的侧脸，小堀低头犹豫了半饷儿，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我已经向上级申请了，等接任的人来了我就走……以后，我可能没有机会再去打扰你们了……”
　　相比起母亲等人脸上流露出的不舍与惋惜，馨反倒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感，或许是对她来说，既然自己从未期待过这份珍贵的感情，又何苦再因它而横生出枝节呢？指尖轻轻摩挲着发梢，馨原本还想对小堀叮嘱几句，结果刚一准备抬起头，便猛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心里顿时升起一阵不知所措。
　　而作为过来人的索玛丽夫人和外婆，哪里还看不出这两人私底下的动作，连忙找借口拉着大女儿离开再说，“等等……我们一起走好了……馨，先送我们到岸边吧！”
　　“我来帮您拿！”伸手帮忙提起索玛丽夫人手中的竹篓，小堀若有所思地对着馨点了点头，显然是打算承了长辈们的这份好意。而馨则小心搀扶起有些年迈的外婆，看着身旁心情同样颇为沉重的小堀，原本深藏的心绪在此刻难免要多了一丝牵挂……
　　“谢谢……”等到众人纷纷登上小船坐好之后，索玛丽夫人顺势接过小堀递上来的竹篓，目光很是不舍地注视着对方，脸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遗憾，“不走不行吗？真的舍不得呢！都这么久了……”
　　“军人就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竖耳倾听着索玛丽夫人一路上的不断挽留，小堀不禁低头敛去眼角间的伤感，明知道这次调令是自己要求申请的，但当他一联想到今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馨，那灰暗的人生似乎也随之走向了绝望，“尽管我也不算是什么好军人……”
　　看着小堀这次异常坚持自己的决定，暖·索玛丽也就不便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小女儿的身上，希望他们两人能尽早地解开彼此的心结，别再让她们这些长辈继续操心下去了！“那我们走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待到家人们乘舟的身影尽数离去，馨这才将目光全都转向给了小堀，就算她知晓对方选择调职的理由，但自己也无法说出任何挽留的话语。二人一前一后地踌躇了许久，为了能够打破此刻间的尴尬氛围，这次反倒是小堀选择最先开口，“我怕是再也没有借口来这里找你了。”
　　“那就不要来。”似乎无法直面小堀眼底流露的暧昧情愫，馨下意识地便将自己的身形转向别处，试图及时掩饰住眼底的那丝彷徨与惆怅。
　　也不知这次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气，小堀为了不让馨看出自己脸上的异样，只能强忍着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苦，冷声向其继续说道，“调职的命令如果下来的快，从此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
　　“那祝你好运。”掌心微微扶上身旁的侧栏，当馨听到小堀说起永不相见的可能，内心就忍不住升起一阵颤动，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最想要的结果吗？或许是急着想要摆脱心里的真实答案，然而就在馨不经意间的一次转身，右手立即被侧栏上的钉子给狠狠划出了一道伤口。
　　“有没有怎么样？”伸手一把抓过对方血流不止的右掌，小堀满脸心疼地仔细观察着她的伤口，虽然口子看起来划得不是很深，但他依然对馨放心不下。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双手挣扎着想要脱离小堀的掌控，馨并不希望自己再因此而有所动摇，但偏偏无论她再怎么用力去推挡，都没办法拒绝掉小堀的这片好意。
　　不管对方的态度是如何坚持，小堀依然非常固执地要去检查馨的伤口，“让我看一下。”
　　“不用……放……手……我让你……放手……”
　　“馨！你妈妈和外婆她们都去寺庙了吗？”就在馨和小堀彼此不断推拒的时候，满薇等人正摇着船桨缓缓从远方驶来，抬眼便纷纷注意到了河岸边的这一幕，不犹开始添油加醋地嘻笑起来。
　　看着满薇她们充满调侃的异样眼神，馨的脸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虽然自己私下里没少被人八卦过，但由于事情很可能会牵扯到小堀，所以她不得不为此而感到特别生气，“她们刚刚才走。”
　　“怪不得呢！你不跟她们一起去。”但当众人面对馨那副云淡风轻的漠然口吻，满薇的心里显然还是有些惧怕，也正是因为曾经领略过对方的非常手段，她这次才会选择性地适可而止，生怕再被其暗地里给狠狠教训一顿。
　　既然已经被人看到她和小堀纠缠在一起，那馨也就不想再去避讳其他人的有色眼光，神色淡漠得反倒显露不出任何情绪，“我身体不舒服，所以就不去了。”
　　“哈哈……我们还是走吧！不打扰他们两个了！”似乎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压抑气氛，满薇接连不停地打了个哈哈，由于害怕再说下去会惹祸上身，所以她立即催促着同伴快点离开为妙，“你们随意吧！随意！”
　　再次目送走了这群准备看她笑话的三姑六婆，馨不禁颇为恼怒地瞪起了小堀，特别是发现对方还在紧抓着她的右手不放，自己的心里更是燃起一阵异常无奈的挫败感，“都是你！”
　　“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她们的气？”难得看到馨如此孩子气的一幕，小堀默默牵起对方的双手，用眼神示意馨和他一起进屋擦药，显然还在担心她的伤口会因此而感染发炎。
　　“当然是你！”即便不是第一次被对方堵得连连跳脚，但馨仍旧难以用平常的态度如对待小堀，也许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是特意一直为他而有所保留的部分……
　　“我觉得你更应该生她们的气才对！”神色温柔地深深凝望着馨的容颜，小堀见她没有继续抗拒自己的关怀，心情顿时为此好了几分，比起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他更重视的是馨心里真正的想法。明明他们要比谁都在乎对方的感受，却在彼此的世界里选择两两相望，这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老天爷的玩笑……
　　伸手取出棉签轻轻沾了点药水，小堀仔细擦拭着对方受伤的右手，眼神中所流露出的认真与怜惜，哪怕是内心再怎么坚硬如铁的女人，也不得不因这一刻而变得有些柔软。“你真的很固执呢！总是这么不小心。”
　　“你不也是一样，都不知道吸取教训，被安骂了那么多遍也没记住，你到底有没有感觉啊？”抬眸直接便送了对方一个白眼，馨哭笑不得地望向小堀，见他借着擦药的这会儿功夫，也不忘记训斥上自己几句，心里顿时感觉颇为无奈。
　　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浅淡的狡弧，小堀深望着对方那双倔强的璨眸，脸上不犹浮现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他顺势放下手中的棉签之后，便将纱布轻裹在了馨的伤口处，“我怎么会没感觉呢？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
　　“被人看见多不好。”静静感受着轻拂于手心间的那股温暖，让接连数月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馨·索玛丽，终于在此时彻底地松缓下了来。不论自己怎样看待这份真挚的情意，既然注定无法回应给小堀一份同等的爱情，那馨只好选择放手，换给彼此自由……
　　“你也会在乎这些吗？”仔细为少女缠绕起一圈圈的纱布，小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馨的手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真实，才能体会到彼此心灵交汇出的那道温暖。
　　心底悄然间泛起一丝淡淡涟漪，馨仿佛感同身受般地回望了一眼小堀，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自制力不够，才会被这些所谓的感情给牢牢束缚着，“泰国人很在意这些，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我从不在乎这些……”看到馨微微有些蹙起的秀额，小堀不犹开始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别看对方平日总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馨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正直芳华的妙龄少女，难道自己真的能放心让她独自去承担所有？！“会感觉到痛吗？我还以为你没有心呢？”
　　“谁说我没有心！”趁着小堀稍陷沉思的半会儿功夫，馨立马强行抽出自己的右手，眼神略带责备地瞪视着对方，仿佛是想向他极力去证明些什么。或许这段感情从头到尾便是一个美丽的错误，而让她感觉到最为痛苦无奈的，却是自己命中注定是要错负于他的……
　　“就算有，也一定很硬。”掌心温柔轻抚上了馨的面庞，小堀深情凝视着那双充满忧伤的眼眸，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便不再多言，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他要更加爱她，就算结果是一次次的无情拒绝，但小堀也不曾萌生过任何后悔，“如果你的答案依旧是让我放手……那我宁愿将这份感情……全部寄托到沙场上……”
　　“你……”就在馨准备继续劝说些什么的时候，尖锐刺耳的警笛声顷刻便轰然而至，二人的脸色不禁同时发生骤变，明显是从对方眼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即便馨和小堀所处的立场不一，但针对当前随时可能会面临的混乱局势，双双立即迅速地做出了应对措施……
　　空袭的号角猛然间撕扯开这片安然净土，晴朗的天空也就此蒙上了一层烟硝，战争所爆发出的残酷与血腥即将再次席卷整个泰国，然而正在参与祷告仪式的当地民众，也全都被无辜地波及了进去，一时间爆炸声、求救声阵阵不绝如缕。
　　双手紧紧搀扶着身旁的母亲和外婆，安神色慌张地将家人挪至安全的地方后，这才回想起了留守在家中的妹妹，内心顿时不犹升起一阵惶恐，“糟糕！妈妈，馨还在家里！我们该怎么办？”
　　“安！先别急着着急，你妹妹处事向来谨慎，这个时候你千万别自乱阵脚！”自己这两个宝贝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性格，索玛丽夫人恐怕要比她们本人更加清楚，仅管这番劝解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轻易接受，但除了在心底去默默祈求祷告，她还能为这对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呢？
　　殷红血色逐渐蔓延至苍茫大地，腐朽王朝恍自堕落在雾海彼岸，就在这片充满死寂黯然的孤地里，正上演出一幕幕惨绝人寰的人间悲歌……剧烈的奔跑险些要让馨晕厥过去，但为了不拖累到身旁的小堀，她还是硬咬着牙关继续向前迈进，“你不用顾及我的身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一定是攻击船坞的……返程很可能会经过这里……”抬眸凝视着远处暗沉的天空，小堀双手随即环抱住馨的腰身，神色狼狈地躲闪在炮火轰鸣之下，无论对方如何劝说他也至死不肯放手，“别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秀子！”
　　“我没事……”低头强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液体，馨面色苍白地紧攥着小堀的衣角，显然身体已经衰败到了某种程度，即便这个结果自己事先有所预料，但她依旧想要凭借意志努力支撑下去。“船坞这边怕是已经不安全了，你真的决定要去前线吗？”
　　仿佛能察觉到对方眼底所流露出的感伤，小堀轻轻捋过少女耳畔间的发丝，神情坦然地浅笑了一下，“那就看上头的意思了……如果能去也挺好，这样我就能早点回家了……”
　　“家……”或许人生就是这般的曲折离奇，彼此之间也总会留有一些遗憾，特别是迷失徘徊在时空乱流中的馨，对于一个永远找不回过去的孤独旅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给小堀幸福和未来呢……
　　“躺在那个小小的百色骨灰盒里，与我的牌位、和来自军队的信件一起……信上会写着我英勇殉职、死得其所……我的父母一定会感到骄傲……”指尖顺着发丝悄然勾抚着她的脸轮，小堀面色温柔地将馨再次搂入怀中，似乎只要聆听到对方的一丝微弱呼吸，他的心情才会稍稍有些平复。“如果我的灵魂可以回到这里……我会来看你……看看当你的心结真正解开之后，你还会开朗起来吗？”
　　“小堀……”掌心轻轻抚上小堀坚实的后背，馨满眼哀伤地倚靠在对方怀中，面对这份弥足珍贵的真挚爱情，心痛的感觉却比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强烈。时间仿佛在此刻悄然间静止，二人无视着周遭的所有纷扰喧鸣，两颗孤寂的心也从此紧密的融合到了一起，“你真是个傻瓜……”
　　飞扬的尘土猛地席卷起阵阵喧嚣，剧烈的爆炸声时而在其耳边盘旋，俯身为馨横挡住随时飞袭而来的流弹，这或许是小堀第一次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尤其是在和舅舅一起来泰国之前，他也未曾料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因为心底的某个存在而变得卑微如尘。然而会遇上馨、会爱上馨，这个过程其实对小堀来说，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痛苦，就好像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因为馨的存在，而比以往增添了许多鲜活与明亮……
　　“我爱你……秀子……”抬眸凝视着对方那无暇美丽的容颜，小堀倾身缓缓靠近了馨的面庞，就在其寂然无声的默许之下，他低头浅吻上了少女温热的唇角，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向彼此表明心迹。即便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在下一刻死去，他也依然无怨无悔地要守候在馨的身旁……
　　也许自己命中注定没有资格牵手这份幸福，残存于躯体内的微弱意识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如果说馨即将消逝的生命里还曾留有什么遗憾，那么这个答案毫无疑问便是小堀那矢志不渝的深情。迎头主动回应着对方唇角边的柔软与温热，这还是馨首次决定遵从于自己的本心，尝试去回应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为什么总是这般委屈自己……傻瓜小堀……这让我怎么舍得不去爱你……”
　　“你……你说什么……”即使心里曾经有过无数的期待，但这段感情在历经了数次百转千回之后，最终还是让小堀得到最为期待的那个答案。就在他满心欢喜去庆幸这段来之不易的幸福，却发现少女地脸上早已毫无一丝血色，心头不禁蒙绕上了一层恐惧，“秀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秀子！！！”
　　“对不起……小堀……”伸手试图抚平他眉宇间的焦虑与不安，馨很是疲惫地微扬起一抹浅笑，然而眼底却载满了难以言喻的绝望。喉咙深处猛地强溢出的一股腥咸，现如今身体稍微一个小小的动弹，当场就险些送了她的大半条性命。
　　蓦然阖上了那双瞌沉的眼眸，馨努力着不让小堀察觉出自己的痛苦，任凭脑海中的微薄意识不断往下沉沦，最终她还是败倒在了命运的轨迹，再无任何支撑下去的可能，“此生能够爱上你……我真的再无遗憾了……”
　　“秀子……你别吓我好不好！秀子……秀子……”看着怀抱中的娇弱倩影逐渐失去生气，小堀仿佛置身堕入了无间地狱，眼底充斥着无以言明的悲怆与死寂。双手不禁随之扣紧馨冰冷的十指，也许是因为她嘴角的鲜红太过触目，彻底灼伤掉了小堀仅存的那根理智，“秀子！”
　　赤足穿梭于雾色茫然的雪白世界，当馨的灵魂再次回归意识树海的时候，一切却好像再也回不到了曾经。无论脑海中缺失的那段记忆有多么弥足珍贵，但这些对她来说也已经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能够拥有小堀这份全心全意的爱情，就足以值得让馨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选择开始接受一段全新的人生。
　　抬首仰望着枝蔓间的绿意盎然，馨信手撩拨开萦绕于周身的淡缕幽芒，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藤枝上的初芽，整个人也都完全沉浸在了这片清朦郁荫之下。指尖轻轻划曳出一丝月白荧光，她凌空悬浮在翠色浓郁的叶蔓之上，乌黑的秀发有如皓雪披月流泻腰间，“母亲……”
　　就在这片充满着朦胧梦影的虚幻世界，翠绿青藤正悄然舒展于叶梢之上，而那温润如曦的醉人和风却随影飘动，摇曳出一缕错综复杂的迷离之光，叠绕着恣意万千的勃然生机，令人不禁心生一片安宁。“舍不得吗？其实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他会死……”蓦然摊开掌心间的柔软，馨目光清冷地凝视着霞雾中的朦白，指尖若有留恋地流连在叶脉之间，心神也早已随着尘封的记忆飘摇甚远。她是孕育在世界树心的生命精灵，游离穿梭在各个时空中，那便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生，由不得馨去选择拒绝……
　　柔和的微风轻轻抖动出一抹绿梢，延伸在翠嫩枝芽下的青绿藤蔓，满载着丝缕令人清爽的明澈与透亮，那有如慈母般的温柔地缠绕住馨的腰身，“这是他的宿命……”
　　“我爱他。”随手采摘下枝蔓间的青绿藤叶，馨本能地感受着流转于叶脉上的盈盈温暖，任由它逐渐融化在自己的指掌间，仔细体会着那抹来自灵魂深处的奇异悸动。
　　仅管脑海中的记忆依旧是支离破碎，但馨依然能透过世界之树所折射出的镜像画面，预知到某些本应该继续发生的命运轨迹。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卷入时空乱潮，然而凭借着残留在躯体内的生命气息，她隐约察觉出暗藏在迷雾中的某种契机，需要自己逐步去解开这个死结。
　　“无论什么代价？”似乎是不忍触及到少女心底的那片阴霾，而当馨准备继续应声回答的时候，缠绕在其腰间的翠绿青藤正缓缓松开蔓枝，时间仿佛一切都再次回归到了平静。
　　“无论什么代价……”低眉悄敛去眉宇间的暗晦，馨下意识紧扣住自己的十指，脸上充满了难以言明的祈求与悲悯。如果事实真的像母树所说的那样，小堀的命运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发生任何改变，那么自己还能够坦然地回归到意识之海的世界里吗？
　　然而命运本身就寓意着某种不可违背，一旦馨冒险做出了选择，那么其中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烈，自己很可能会因此彻底失去自由。就算明知道此事不可轻易为之，但若是让她对小堀袖手旁观，心里的答案也只有异常坚定的三个字——“做不到！”
　　“如你所愿……我的孩子……”茫然白雾顷刻间弥漫至四处，就在馨即将要失去意识之时，盛绽于枝头的翠绿新芽猛然一阵抖动，深酝出层叠炫目的朦白光芒，瞬间便笼罩住了馨的身形……像是要为心爱的女儿送上最后的祝福，传承着希望与生命的世界之树，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彼此的选择。即便未来的道路将会是多么的坎坷波折，但它始终相信，回归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馨需要学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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