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妨惆怅是清狂

　　何奈的转学手续办好后，小学已经开始放暑假。何奕准备实现他的承诺，带他去国家博物馆参观，在那之前，要先补上之前胜诉的庆功宴。
　　那天，何奈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连屿。
　　他比连屿高小半个身子，只能弯下腰来看他：“真的耶，你的睫毛没有我的长！”说完特地忽闪忽闪眼睛给他看。
　　连屿毫不含糊地反击：“我鼻子比你好看！”
　　“你……你头发比我短！”
　　“你皮肤没我白！”
　　“我、我、我放暑假了你有吗？”
　　还在上幼儿园、除了周末没有假期的连屿搬救兵：“妈妈，你不是说我是最好看的小孩子吗？你告诉他是不是！”
　　何奈鄙视他：“说不过我就找大人来帮忙，连屿妈妈，你不能干涉我们男人之间的对话！”
　　连漪笑着表示这个可以。
　　何奕也忍俊不禁，“奈奈，以你的表现来看，你离成为一个男人的道路还长着呢。”
　　何奈“哼”了一声，“我本来想礼貌地邀请连屿和我们一起去博物馆，可是他这么不乖，算了吧。”
　　“你才不乖！”连屿炸毛了，“小屿最乖！妈妈你告诉他！”
　　“别叫妈妈啦！”何奈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叫我哥哥，我再考虑重新邀请你和我们同行。”
　　连屿抬眼看了看妈妈，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不甘心地撇了撇小嘴，“哥哥。”
　　何奈乐了，“啊，你叫什么？我没听见，再叫一次！”
　　“哥、哥！”连屿涨红了小脸。
　　“哈哈，爸爸，”何奈兴奋地摇何奕的胳膊，“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有比我更小的小孩子了，我是哥哥……嘿嘿。”
　　何奕道，“哥哥不是随便叫的，奈奈，既然是哥哥，就要处处让着连屿，你愿意吗？”
　　“嗨，他叫都叫了，我还能怎样？”何奈很大度地把一整碗芋圆推到连屿面前，“呐，好吃的先让给你！我第一次当哥哥，你看你多荣幸。”
　　连屿对着芋圆说了声“谢谢”，引来何奈的不满：“喂！你要看着我说才对啊！”
　　两个小家伙不亦乐乎地争食，无暇理睬大人。
　　何奕对连漪道，“奈奈的邀请是认真的，我打算带着小屿一起去北京，你可放心？”
　　“哎？”连漪一怔，“他还小，去也记不住东西的，你带何奈去就好。”
　　“只有两天行程，你不必担心麻烦我。”
　　果然她的真实想法又被看穿。连漪没有理由再推脱，“何先生，我替你打赢了一场官司，没想到酬金这么丰厚，看来近期我不必另接案子也可过得很滋润。”
　　“哪里，”何奕认真地答，“国家博物馆门票是免费的，你的酬金还需另算。”
　　连漪抿唇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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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祈公寓只有一张床，现在被邱初占着。
　　按道理说，此情此景，若是一个有着绅士品格的男人，应该把舒适的床留给女士，自己睡沙发或者打地铺来将就。显然陆祈先生没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在他看来，以他们俩的实际关系，睡在一张床上没有任何不妥，不睡在一起才是矫情呢。
　　洗漱过后，把邱初从阳台抱回床上，空调设定到合适温度，调整枕头的舒适度，掖好被角，理顺她的刘海。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然后，他再自然不过地走到床的另一边，关灯，躺下，搂住她。
　　邱初白天睡很长时间，醒来便沉默地把自己关在阳台。夜里就睡得不那么安稳。
　　“陆放……队长……大哥……”
　　“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放开我……”
　　“陆祈救救我……”
　　“我错了……”
　　浑身冷汗、颤抖着梦呓。
　　陆祈握紧她的手，拍她的后背，吻她的额头，无济于事。
　　只能看她“嚯”地睁开眼睛，慢慢平静下来，不管他在她耳边说什么都不肯再闭上眼，就那样盯着天花板到天将亮，然后再慢慢睡去。
　　这样几天折腾下来，陆祈也憔悴了许多。

　　谢问天见他这副模样啧啧称叹，“师兄，原来欲求不满和纵欲过度外部表现是一样一样的啊。”
　　陆祈不怀好意地反问，“你认为我是哪一者？”
　　谢问天：“师兄我就是给你个面子才没直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嘛，师姐那个样子，你下的去手简直就是禽兽。必然是前者啦~”
　　陆祈“哦”了一声，调笑般对着江悠远道，“要不今晚煲个鸡汤，给咱们这后者补补身子？”
　　江悠远只能怨自己找了个没脑子的货。

　　晚饭时，邱初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杯子，玻璃碎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让她变了脸色。
　　陆祈当即拿了个杯子塞到谢问天手里，“打碎它。”
　　“啊？”谢问天愣住，然后在陆祈能杀死人的眼神中颤巍巍地松手，杯子坠地碎掉。
　　“初，没事的，放松，”陆祈蹲在她椅边，“你看，不管是谁失手，它都会碎掉，不会因为是你碰倒了它，它就会破碎，而换作问天它就不会碎了，明白吗？”
　　邱初怔怔地盯着一地碎玻璃片。
　　陆祈继续道，“人的生命就像玻璃做的杯子，有的人就像刚才那样，很意外地就碎掉了，但那并不是你的错。而且你要知道，玻璃不是钻石，它终究会因这样那样的缘故而碎掉，初，你不能因为一个杯子碎掉，就想把自己也打碎，明白吗？”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里掉下来。
　　陆祈用手拭去，温柔地把筷子放进她手中，“乖，吃饭吧。”然后不客气地支使一旁目瞪口呆的谢问天，“地上，打扫干净。”
　　江悠远感慨，“师兄强悍啊。”
　　谢问天不住地点头附和，“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悠远很想用拖布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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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陆家因少了小孙子的笑闹声显得格外冷清。
　　陆母忍不住埋怨连漪，“怎么就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还带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
　　连漪宽慰她，“没有万一，妈，您就安心吧，小屿待会儿就回来了，我保证他还是活蹦乱跳的，成吗？”
　　陆父从报纸中抬头帮腔，“何奕我见过几次，颇为出色的年轻人，你忘了，我办聂XX那案子时他还跟小二差不多年纪吧，嗯，转眼都十多年了，那案子就是他给的侦查意见，他的推理非常精彩。”
　　“一码归一码，推理精彩能把小屿照顾好了？”陆母仍不赞同。
　　“哦，原来爸认识他？他是小二在澳门时的导师，对小二的评价也很高。”
　　“他妻子是我一位冯姓故友的独女，论起来何奕也得喊我一声世叔。”
　　“但愿你世侄女婿能把你孙子给我平安带回来。”
　　“唔，已经不是了，小漪不是刚给他打的离婚官司么。”
　　“爸，当年……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你说何奕跟冯家那姑娘？让我想想，就是经人介绍的吧，俩人没什么感情基础的。”陆父语气一转，“怎么对他的事这么上心？”
　　“哪有啊，”连漪连忙否认，“我就随便一问。妈，今晚吃什么，我帮您准备做菜吧！”说完躲去厨房。
　　陆父对陆母使了个眼色，意思像是说：我看有戏。
　　陆母摇头，示意他暂且先按兵不动。

　　何奕送连屿回来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路上堵车实在厉害。到陆家时，连屿已经睡着了。何奕阻止戳着他的小脸想把他弄醒的何奈，轻轻抱起他。
　　是连漪开的门。
　　男人抱着熟睡的孩子，眉眼间流动着宠溺。
　　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陆母在里面喊，“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连漪才回神过来，引他到连屿的小房间，任他把连屿抱进去。
　　“小家伙挺沉的。”何奕一边为他盖被子一边说，“他可是比奈奈听话太多了。”她没有接话，何奕疑惑地回头看她。
　　她正看着自己，被他撞见，慌忙移开视线去看连屿。
　　头发柔柔地散在肩上，脸颊是红的。
　　何奕对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念头喊停。

　　两人出去时，何奈已经窝在陆母的怀里亲热地叫着“奶奶”了。陆母高兴地合不拢嘴，直说“这孩子真讨喜”、“这孩子是小福星”。
　　“连屿妈妈！”何奈对她招手，“我回来啦~”
　　何奕主动对陆父打招呼，“陆局，您还记得我吗？”
　　陆父呵呵笑，“怎么会不记得，报纸上三天两头见你的消息。小漪，泡壶能待客的茶来。”
　　何奕忙说，“不用不用，不必麻烦，我这就带何奈回去。”
　　“不着急，”陆母逗着她的小福星，“还早呢。小漪那泡茶的水平你就别指望了，还是我去吧。奈奈，先跟连屿妈妈玩好不好？”
　　陆父与何奕谈得风生水起。
　　陆母在一旁说，退休后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有精神。
　　连漪带何奈去连屿的玩具室。

　　夜深，众人都觉得不甚尽兴。
　　陆父握着何奕的手赞称其“大有可为”。
　　何奈对连屿庞大的玩具帝国垂涎不已。

　　陆父：“我们小二但凡能有你一半，我们也知足了。”
　　何奕：“陆祈是可塑之才，只要雕琢，一定比我更有价值。”
　　陆父：“不必谦虚，在这一众后辈里，属你最沉稳。”
　　何奕：“您过奖了。”

　　何奈：“爸爸爸爸，我们还能不能再来连屿家啊？”
　　陆母：“怎么不能！要常来，奶奶给你做最好吃的芋圆！这孩子，比小屿活泼多了，真是个小福星，何奕，你把他养得好啊。”
　　连漪：“妈……”

　　第二天，连屿活蹦乱跳地起床，没有看见何叔叔，瞬间不开心的蔫了。
　　“宝贝儿怎么了？”连漪摸摸他的头，没有发烧啊。
　　“何叔叔呢？他不要小屿了吗？”
　　“傻孩子，”连漪好笑地对他解释，“何叔叔还有何奈回他们自己的家了啊，何叔叔说了，会带奈奈回来看你的。”
　　“哦。”连屿失望，随即像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扳着指头对妈妈说，“何叔叔好厉害！昨天在博物馆，他给我和哥哥讲日晷的故事，旁边的小朋友可羡慕呢，都没有人跟他们讲！还有还有，妈妈，你知道‘时刻’是怎么来的吗？何叔叔给我们讲了哦，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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