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

　　“不错，是死者刘军的血。”看完报告，宋振点点头，“而且，更大的突破点是，在现场门把上，发现了一枚完整的指纹。”

　　“有比对对象吗？”

　　“已经送去跟指纹库里的数据核对了，不过希望不大。”但不管怎样，至少僵峙许久的案情终于峰回路转，宋振松了口气。

　　“没关系。”

　　研究着鱼缸里的孔雀尾，白瑾说：“只要有证据，就不怕凶手跑掉。对了，你们前期排查的结果怎么样？”

　　“嫌疑人太多，我逐个询问过。”

　　宋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拿去吧，这就是目前我们圈定出来的几个嫌疑人，这已经是筛选过好几遍之后的成果了。”

　　白瑾接过来，看了看。

　　“……有原始数据吗？”他忽然抬起头，问。

　　“哦，你要最初的调查报告？”

　　宋振又在文件夹里找了一会儿，抽出其中一张：“喏，这就是一开始列出来的，不过人数太多，根本没有可操作性。”

　　“那倒也未必。”

　　“怎么？你另有想法？”

　　“看看再说吧。”

　　白瑾拿着资料到沙发上，认真翻阅后，指着最后一页上的一个名字：“符香？”

　　“那是第一个受害者倪章的老婆。”

　　宋振捏捏眉心，脸上满是疲惫：“你该不会是怀疑她吧？那绝对不可能，我们查过了。”

　　“嗯？”

　　“倪章的死亡时间推断在晚上11点到凌晨2点半之间。那段时间，符香正在邻居家搓麻将，有人可以为她作证。”

　　白瑾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就那样呗。”

　　宋振说：“符香是外地人，来乌鸾打工的时候，跟了当时还是地痞的倪章。符香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倪章虽然粗鲁，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好。”

　　“两人结婚也将近十年了，这期间，吵是吵过，没闹出什么大矛盾。关于这一点，街坊群众都是知道的。”

　　“他们有孩子吗？”

　　“没有。”

　　一提到这件事，宋振就摆摆手：“符香身体不太好，倪章心疼她，这些年就一直没要孩子。这回他死了，就剩符香一个人，以后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白瑾看着照片上那张清丽的面孔，陷入了沉思。

　　.
　　“符香？”

　　放下报纸，裴言微微侧头：“……你说香嫂吧，怎么了？”

　　“裴哥，你认识？”

　　裴言沉吟了一下，说：“倪章以前在我手下做事，他老婆，我倒是见过几回。你找她有事？”

　　白瑾脱下外套，坐在他身边。

　　“她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裴言随手拨了个号码，过了片刻，他转头，“她以前在市第一药厂做保洁工，后来辞职了，是倪章在养她。”

　　“听说她身体不怎么好？”

　　裴言关上手机：“我不太了解她的事，你对她感兴趣？”

　　白瑾笑笑，“有一点。”

　　裴言看了他一眼，起身，拎起钥匙：“走。”

　　“？”

　　“既然感兴趣的话，带你去一趟也无妨。”裴言靠在门框上，慵懒地抬起眼皮，“她就住在这附近。”

　　.
　　下楼时，遇到了老高和孙辉。

　　“裴哥，事情解决了。”见他们下来，老高走到裴言身边，压低声音说，“蒋建文答应把地盘的三分之一让出来，同时放弃在昌州的进口车交易，这是赔礼。”

　　说完，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打开一看，是张支票。支票上的数额令人心情愉悦，裴言翘起嘴角，把支票还给他：“分成几笔，分别打给孤儿院和私立小学，剩下的给陶云母亲治病用。”

　　“是。”

　　得了指示，老高快步离去。

　　孙辉看看他们，问：“裴哥，你这是……”

　　“带这小孩去香嫂家问个好。”

　　裴言指着身后的白瑾，孙辉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

　　裴言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去看看她罢了，你先回家吧，这回出去久了，嫂子和媛媛怕是都等急了。”

　　孙辉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妥协了。

　　.
　　去符香家之前，白瑾到水果店买了只西瓜。

　　红色的网袋里裹着圆滚滚、绿油油的西瓜，被他一只手拎着。裴言看得莫名，“你买这东西做什么？”

　　“见面礼啊！”

　　白瑾说得理所当然，“既然说是拜访，怎么好意思空着手上门呢？”

　　裴言盯着他。

　　“……你那是怀疑的眼神？”

　　“还算聪明。”

　　.
　　倪章家是一排老式筒子楼里的一层，很小，但却收拾得十分整洁。

　　“香嫂，好久不见。”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女人打开门，一见裴言，就笑了起来：“是小裴啊，还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裴言没说话，侧开身子。

　　“嫂子好！”

　　白瑾微微一笑，主动握住她的手：“我是裴哥的朋友，一起来看看您。我叫白瑾，您叫我小白就行了。”

　　符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白？

　　裴言垂眼看他，这称呼倒跟他挺配的。

　　“啊，你好。”

　　符香刚想说什么，白瑾就把西瓜捧到她面前，说：“天气热，嫂子这些天辛苦了，请您吃个瓜消消暑。”

　　“……真是好心的年轻人呢。”符香笑着接过瓜，“都进来坐吧，刚好我做了饭。”

　　.
　　进了屋子，热浪袭人。

　　裴言拖着白瑾到客厅里，白瑾四下打量了一下。这的确是间老房子了，天花板上渗出淡黄色的水迹，涂漆也斑驳凸起，熏着油花。

　　视线迅速扫过屋子每一处，符香继续去厨房做饭。

　　“我去那边看看。”

　　偷偷咬了下裴言的耳朵，白瑾就钻进厨房，挽起袖子，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嫂子，我来帮你！”

　　“啊，谢谢……”

　　裴言看着他熟练地帮她切菜洗米，动作流畅自如，根本无法和最初见到他时，连葱和草都分不清的那个白痴联系在一起。

　　“哼。”

　　轻哼一声，裴言转身，柜子上，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倪章和符香手牵着手，对着相机笑得灿烂。裴言走到相框前，注视了它一会儿，皱起眉头。

　　.
　　饭菜很快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白瑾见缝插针，哄得符香十分开心。裴言见他左一个‘嫂子真漂亮’，右一个‘嫂子手艺好棒’。

　　言辞诚恳、表情真挚，简直演技帝再世。

　　不得不承认，相貌好看的人，就是有先天优势。

　　符香并不是性情开朗的人，这会儿，却也被白瑾捧得不住轻笑。白瑾跟她扯了半天家常，最后，忍不住感慨，“嫂子还年轻呢。”

　　“老啦。”

　　符香笑笑，说：“你看，我头上白头发都这么多了，哪里还年轻？”

　　“不不，那怎么会？”

　　无视桌下被裴言狠狠踢中的小腿，白瑾面色不变：“说嫂子二八年华，青春正茂也不为过。”

　　符香真被逗乐了。

　　“你这小青年，挺会开玩笑的啊。”

　　“我可没开玩笑。”

　　白瑾微笑，望向她的凤眼里，流转过一道清光：“不然，那么重的铡刀，嫂子又怎么用得动呢？”

　　.
　　咔擦

　　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你……”

　　“符小姐，右手虎口处的按压伤，一定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吧？”白瑾看着符香骤然惨白的脸色，饶有兴味地支起了下颌。

　　“不过，我能理解。”

　　目光转向她藏起来的右手：“要切碎两个成年男人的尸体，不付出点代价，是很难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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