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魂谣

　　一个多月后；
　　乌鹫山庄的变化甚是明显。

　　以前那个总是在院中劳作的主母再不闻她挥汗后的笑语声；偶尔一见，也只是立于院中偏僻一隅；神色自若，淡然无波，倒真是脱去了些乡间的野气。
　　仆妇们私下议论这位主子孕后，虽未争到宠，倒沾上几分老爷的影子，从表面上已看不出心思。

　　山庄如今是谁的天下不言而喻。
　　每日但见扮如梨花春雨的林茹扯着端木谨，缓步在花草掩映的幽径中；可闻得林茹的哝哝笑语，望得端木谨淡淡的笑意。
　　每逢见到此景，九丫总是暗自躲开。

　　这一日想心事出了神，未及躲开，回过神，已与林茹缝了个对脸。
　　此时端木谨倒未见踪影，只有林茹小环主仆两分花拂柳而来。主美仆俏，饶是心中尴尬，九丫也不得不暗叹此景美极。

　　小环似是突然发现娄九丫，大声提醒着：“小姐，前面不是娄夫人吗？”
　　林茹闻言抬头，嫣然一笑道：“今日妹妹怎么有心出来逛园子呢？不巧，谨郎就今日没陪我，否则也算一家子团聚了；今日辰饭时谨郎还突然说起好像许久没见着妹妹呢。这妹妹可得体谅……”
　　说到这突然粉晕脸颊，色如春晓，便用丝帕掩唇一笑道：“为林家留后的大事又不能只靠我一人办到……”
　　娄九丫心如止水，也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小环在旁笑道：“老爷今日要在园中招待贵宾，所以忙碌抽不来空陪小姐；唉，小姐，这一个月咱们都是随着老爷赶别家的宴席，今儿个终于不用奔波了。”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疑惑道：“老爷为什么不带上娄夫人？这样替换着，也可轻松些。要不就像只有娄夫人时，老爷一人前往，这样我们岂不都轻松？”
　　林茹笑接道：“傻丫头，成婚之人怎能不带女眷？不带妹妹——是怕拘了她罢。”
　　小环笑道：“是了，这套礼仪学起来要琐碎死了，小姐原本就懂，老爷不知从哪找了个婆子，硬是折磨了我三天三夜呢。”
　　林茹戳着小环的脸笑道：“迟早是要做姨娘的人，不好好调教可怎么成？”
　　主仆俩嬉闹成一团。

　　九丫挂着淡淡地笑意看着她们道：“妹妹在园子里呆得久了，身子有点乏……”
　　林茹插话道：“妹妹有身子的人，快回去休息吧；我会给谨郎说让妹妹参加宴席，一起热闹热闹；什么礼数都不用管，有姐姐我呢。”
　　九丫未置可否，慢慢离去了。

　　果然肥妞一会儿来报，让九丫好好收拾，参加宴席。

　　宴席摆在枫园。
　　此时正是肃爽金秋，枫树林中虽无名花，却正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好颜色。
　　秋日之阳透着凉意将绿叶映出翡翠的光润；黄叶则现出了琥珀的通透；红叶耀耀生光四散而出，竟如血玉般璀璨夺目。
　　凉风拂过，叶雨飘落；偶尔接住片叶的客人不由引发了诗性，便赞端木谨这宴席实在是想得风雅。

　　端木谨坐于主位，依然一副淡然形容；闻得客人们的赞赏，便说道：“非我主意，实在是夫人想得周到。”
　　底下便有客人逗趣：“端木兄两位夫人呢，你不说清楚，我们知道哪位夫人如此雅趣呀？”
　　众人便笑起。
　　此时，席间妇人的低低絮语声弥漫开来：“当然是林家小姐了，听说另一位粗鄙的很，都不好意思带她出门。”

　　娄九丫被安排在席间最偏僻的角落，说是怕宴席纷乱扰了她，并许她自由离席。
　　听着席间对她的讥讽，九丫未曾抬头，也不曾停筷，倒觉得就着闲话还挺下饭。

　　却听得端木谨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今日邀约大家，实是有一则喜讯要宣布——茹儿，你过来。”
　　只见一尾浅碧色裹纱长裙从玉白色屏风后缓缓流出，林茹低垂粉颈将手递到端木瑾手中，轻声道：“谨郎。”
　　端木谨眼角淡笑，起身将林茹扶于自己身侧坐好，转身对众人道：“夫人有孕，林家有后了。”

　　喧闹声顿起。
　　“真是可喜可贺！天大的喜事！”
　　“端木兄第一子果然姓林，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间杂着切切私语声。
　　“那要第一胎是个女娃呢？”
　　“那林茹真是好命，跑回来还照样得宠。也难怪，这样的美人谁不爱？”
　　“毕竟原本是林家的产业。”
　　“哎，听我家仆娘说那一位早一个月就怀上了，也没见这么大阵仗。好歹这个姓端木呀！”
　　“可见那位不受宠，传言那人粗鄙，看来是真的。”
　　“那为什么还娶这等村妇？”
　　“听说救过他的命。啧啧，这端木谨还真是重义的好人呀！”

　　娄九丫在一片喧闹中悄悄走开了，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前看了一眼，但见林茹笑靥如花，端木谨正离席敬酒，接受众人的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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