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儿子

　　和秦岭在一起的五个月是我人生最荒诞的日子，也是最深刻的回忆。我拥有了一个男人，习惯了他深沉的凝望，习惯了他不动声色的威胁，也习惯了半夜把他搂在身边。直到他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任务失败了，就在我对他说“送你上路”的那天。

　　儿子爱上了天线宝宝，还硬拉上我陪着看。
　　我看得哈欠连天，非常怀念拆弹小学生（指柯南）的奇异历险。
　　儿子看到专注之处口水都流下来了。真是的，又不是美女，该不会是把那圆滚滚的一个当茄子，嘴馋了吧？
　　我拿小毛巾帮他擦掉。
　　儿子小脸长得像我，不知道大了会不会变，不过照现在这样是看不出他老爸的模子的。真可惜，我连一张秦岭的照片也没有，再过不久都会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吧。

　　十一月的时候，单位里组织年底大清算，工作突然忙碌起来。清算什么呀，离年底还早的很。
　　我因为是新人，不熟悉业务，又没什么资历，总是被分配做最繁杂的活，所以一段日子天天加班，累得只想找个舒服的地方一睡不醒。儿子也只能放在奶奶家吃晚饭，等我下班了再去接他。
　　一天，我又加班到很晚，到奶奶家的时候，发现儿子不见了。
　　“咦，小铭呢？”
　　“你姑妈看你这两天天天加班，就把小铭接到她那里去住两日，你放心吧。”奶奶告诉我。
　　“哦，这样。”我拿出手机打给姑妈。
　　“诶诶，你干什么？”奶奶却阻止我。
　　“打电话叫小铭听话啊。”我莫名，“顺便问问少了什么，我明天下班后送去。”
　　“啊呀不用这么麻烦了，说不定她们都睡了。”
　　我觉得奶奶坚持得有些奇怪，难道她不想让我和小铭说话，出什么事了，小铭生病了？
　　“爷爷，小铭呢？”我转而询问沉默的爷爷。
　　“唉，”他照例又是叹气，“被你奶奶送走了。”
　　送走了？送走了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明所以地看着奶奶。
　　“你这老东西，怎么这么多嘴。”奶奶恼怒地责备爷爷。
　　诶？
　　我拨出号码打电话给姑妈。“小铭在你那里吗？”
　　她支支吾吾地说：“啊，是啊，不过他已经睡了。你放心，就让在我这里待几天。”
　　“好，那我去看他。”
　　“啊？你现在过来？”
　　“……不行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被送走了是不是？”
　　“……”
　　“他被送哪儿去了！”我几乎要发疯。
　　“然然，你听我说，你带着这孩子也是个累赘，有真心想要孩子的人家，你就给他们吧。你还年轻，将来嫁了个好人家，你再生一个。”
　　她们居然！真的把孩子送人了！
　　我拿起包准备冲出去。
　　奶奶拦下我。“你想干什么呀，现在孩子早被人抱回去了，你死心吧。”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不知不觉已哭出了声音。
　　“大半夜的，上哪找！已经找不回来了！”
　　我靠着门，身体慢慢滑下，“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唉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奶奶过来拉我胳膊。
　　“唉，你也是，这么荒唐的事你也干。”爷爷在一旁摇头。
　　“我怎么了，我这不也是为了然然好，她年纪轻轻一个人守着个孩子像个什么样子！”
　　“那你也不能把孩子送人啊，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啊！”
　　我哭了会儿，翻出手机打给姑妈，“对方住哪里，我去把儿子接回来。”

　　当晚闹腾了很久，奶奶和姑妈是铁了心要我和小铭做个了断，好去追求下一段幸福。我只好打电话向表哥求助，问他知不知道收养人家的地址。最终，在表哥和表嫂的劝说下，姑妈才勉强答应带我去找小铭。
　　“我就记得什么镇什么村，他们究竟住哪我也不清楚啊。”
　　我们沿着环城路下到了连路灯都很稀疏的地方，姑妈表示她已无法再缩小范围了。
　　“怎么办，你打算一家一家问过去吗？”老哥在后座上问我。
　　“不用了。”我挂挡，放离合器，“哭得最厉害的那一家就是了。”

　　我奋力敲着门。搞什么啊，儿子都哭得声嘶力竭了。
　　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我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推给身后的姑妈，自己闯进了他们的院子。
　　“小铭！”我一边喊着一边走进屋子，希望儿子听见我的声音能安心下来，至少别再这么哭了，听着就心碎。
　　“妈妈！！”然而似乎起了反效果，儿子不顾一切地从床上窜了下来，扑到我怀里，哭得更加彻底。
　　我心疼地把他整个抱起来。“好了，小铭。我们回家。”

　　经此一事，我终于知道，家族里始终没有这个孩子的容身之所。除非，我能找到他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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