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幽迹

　　又是天明。苏晔趴卧在了苏菱若的床边。他彻夜不眠地照顾着她，在天快亮的时候也终于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二公子，二公子！”耳畔传来了莲衣的声音。
　　苏晔缓缓地睁开了眼道：“怎么了，莲衣？”
　　莲衣地神情有些忧虑。
　　“二公子，听说外边又出事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苏晔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起身，望了一眼还昏睡着的苏菱若。
　　“莲衣，好好照顾小姐。我等会再来看她。”
　　莲衣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回答，苏晔便已匆匆闪门而出了。
　　苏晔赶到张二老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了一些人了。见苏晔进门，大家纷纷围了过来。
　　“苏二公子，张二老家小孙子不是不见了嘛，我担心那两人又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我今儿一大早地带了些点心来看看张二老，一进门喊了几声没人应啊，这张二老可是习惯了早起的，”住张二老家隔壁的王夫人顿了顿又赶忙继续讲，“我还在房门外守了一会儿，一点声响都没有。不对劲。我赶紧开门一看，这两人啊都不在，好端端的床上留了一大滩血啊。”
　　苏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蹙眉道：“四处都找不到人影吗？”
　　王夫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到床上那些血的时候我快吓晕了，哪还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叫了一群人来，屋子院子怎么都找不到那两人。”
　　“这一天一夜的，怎么张二老一家人都不见了。”又有人插话了。
　　“我看，他们会不会遇害了----”
　　“对啊，前些日子在荒山不是就有人发现了死尸嘛。”
　　“这怪吓人的呐。王夫人，你不如搬到别处去吧，这地儿哪还能住人了。”
　　“最近这镇子怎么这么不太平啊，人心惶惶的----”
　　“大家听我说，”苏晔忽然打断道，“事情还没有弄明白，我们先不要害怕。这几天晚上，大家都注意点，要锁好门窗，忌夜间独处，忌行夜路。”
　　“我看大家都先回去吧。”
　　苏晔又转向王夫人。
　　“王夫人，我也想你还是到别处住个一阵子吧。”
　　告别了众人，苏晔又来到张二老昨夜入寝的屋子前。
　　他推开门，在屋里站了一会。
　　少了主人的屋子总是有点空荡的，屋子里安静地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他刚要迈步，却发现鞋旁有一滴暗红色的血。应该是已经干涸了的血渍。他看了一眼便往里走去。
　　到床边，开始有大滩的血迹了。是从床上顺着床沿流下来的。血浸润了枕芯，床头都是斑驳的血污，不堪入目。一股血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被褥边上还留着些沾满血迹的爪痕。苏晔用剑轻轻地挑起凌乱抛在床心的被褥。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讶异。
　　被褥下面，一块一块的血渍拼成的是一朵莲花。血莲。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把掀起的被褥铺了上去。方才，应该没有人翻动过这被褥。这朵血色莲花确实叫人触目惊心。
　　苏晔收紧剑，转身朝回走。再没有他逃避的偶然。那些心口上的莲花同这朵用血拼成的莲花。现在，他要回去找到君渊。
　　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握紧剑猛地一回头。没有什么。屋子里一如刚才的寂静。然后他走出屋子，小心地关上了门。
　　“啪嗒”血落地的声音轻易地被关门声所掩盖了。那滴暗红色的血覆在了刚才地上干涸的血滴上。
　　“吱嘎”一声。门又被打开了。
　　苏晔提起剑，慢慢地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的陈设还是他刚才看到的样子。他一步一步往里向床靠近。床上还是他刚才翻动过的痕迹。他定了定心，放下剑，朝屋子外走去。
　　又是一滴暗红色的血在他身后滴了下来。
　　苏晔刚要关上门去，目光却落在了他第一次进屋时伫立的地方。那滴血，有他说不出的感觉。
　　他又朝里去，缓缓地蹲下身去。
　　一双沾满血污的手在这个时候攀了下来。
　　“二公子！”屋外传来侍卫的呼叫声。
　　苏晔马上缩回将要触到血滴的手指，利索地起身，带上了门。
　　屋子外，他拦下匆匆跑来的侍卫。
　　“怎么了？”
　　“苏三……苏三小姐她……”侍卫还未把话说完，便见得苏晔的人影一闪而过。
　　他的话还回荡在耳际。
　　“撤出院子。派两个人在院子外好好地守着。”
　　苏晔一刻不停地赶到了水灵苑。
　　莲衣见苏晔匆忙赶到，便神色慌张地过来了。
　　“二公子，三小姐她，她失忆了。”
　　“什么！”苏晔心中一震。
　　“怎么会这样！大夫怎么说。”
　　莲衣低了低头小声道：“大夫说，小姐是受到了刺激加上近日烦扰堆积才会这样。”
　　她顿了顿又道：“但是稍加调养，应该就可以慢慢地恢复。大夫虽然开了药方，但能不能尽快恢复还要看小姐的心病何时能去。”
　　苏晔不由地闭上了眼。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清晨他还陪伴在她身边。只是一个早上的时间。
　　“小姐人现在在哪里？”
　　莲衣不再开口了，她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小池边。
　　苏菱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桃花树下望着池里面的那些莲花。
　　苏晔快步走到了她身前。
　　没有哭也没有笑。苏菱若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那目光中有太多他所陌生的东西。不安，恐惧，警惕，小心。他就在这样的目光中蹲下身去，紧紧地凝望着她。
　　“菱若。”
　　苏菱若的眼神动了动，她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一点。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他开始害怕了，现在真的想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但是眼前，他看到她在警惕着他。
　　“菱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苏晔，苏晔啊。”他不敢相信。
　　“苏，晔。”苏菱若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
　　她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那，你就是她们口里的二公子了，那个莲衣叫我三小姐，你是我的哥哥，对吗？”
　　苏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你来到苏府的时候还只有六岁，我们一起长大，还有苏曦，难道也可以把苏曦忘记！”
　　“苏曦。苏曦。”苏菱若轻轻地喃语。
　　突然她蹙眉闭上了眼。
　　“怎么了，怎么了？”苏晔担忧地扶住了她。
　　“苏晔，我的头好痛。”苏菱若微微动了动嘴。
　　苏晔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傻瓜，头痛就不要想了。”
　　苏菱若睁开了眼，定定地望着苏晔。他的眼中有不忍，有痛苦，有怜惜，有无奈。
　　她朝他笑了，那笑容一如她六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他时的那般无暇。而那时他只是嫌弃地望了她一眼便管自己走开了。如今，他却觉得她的每一个笑容都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他也望着她，嘴角有了浅浅的笑意。
　　君渊坐在苏府别院的屋顶。头顶是巨大的苍穹。日光洒满了一身。青铜面具上微光点点。他凝望着底下平静无澜的湖面。妖气。有妖气从湖底渗上来。这个苏府的别院是妖气最浓重的地方。
　　他起身握紧了破魂，然后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湖面上。他提起破魂在半空中画出一道深蓝色的符咒。
　　“聚水令，出。”
　　破魂带着符咒脱离了他的手飞向了湖心。蓝色的光芒由湖心扩散开来。湖水一圈一圈地开始扰动。
　　君渊紧随破魂立在了湖心。他伸手握住破魂，猛地用力。破魂下的符咒眨眼间膨大到笼起整个湖面，然后剧烈地往里缩小。湖水被一圈圈地吸了进去。不一会，湖水便全部被聚到了符咒里。
　　君渊利索地收起破魂，缓缓地落到了湖底。
　　没有莲花。昨夜那些肥硕的血色莲花消失了。湖底空荡荡的，连一株水草一颗石子都看不到，全是深褐色的泥土。偌大的一个土坑，这里，似乎早已失去了生机。
　　君渊不禁蹙眉。不可能昨夜那些莲花决不是幻觉。难道深夜才是它们的天下？
　　君渊望了一眼头顶耀眼的天空，然后放开那张深蓝色的符咒。他落在湖畔，看一圈一圈的湖水重新由湖底积了起来。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主人，等夜深了，我们再来吧。”破魂亮了亮剑身。
　　“恩。”望着面前的湖，君渊深不可测的眼中有了一丝凛冽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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