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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会真的去跑步,晚不晚上无所谓,而是我不可能真的豁达到那种地步。我急,我想知道,我好奇的要死。
我去了小区隔壁的网吧,用最快的速度将至今为止的漫画翻了一遍,无关的情节全部跳过去,只把画到他的部分仔细看过。
回家的时候宇智波鼬还坐在电脑前,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茶几上的饮料和零食纹丝没动。画面正在上演佐助和鸣人互相殴打的奇怪剧情,我弯腰拍拍蹦跳着前来迎接我的小壁虎走过去问:“这两个孩子怎么打上了?争风吃醋吗?”
他不置可否,忽然说:“不赶我走吗?”
我一愣,慢慢在沙发上坐下。
“你已经知道了吧。”他蹙眉看着佐助的火焰将鸣人吞没,“我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
“出去跑了两个小时,你却没有出汗。”
好吧,这家伙够缜密。我伸手抱起小壁虎:“嗯,知道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所以?”
“说不吃惊是假的,”我叹了口气,“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以为你是逃犯,之后几天接触下来也不是没看出你的危险,只不过没想到你居然有那种前科。”
“这样你都不赶我走?”他的眉头越皱越厉害,“你胆子未免太大了。”
“不要说得很希望我赶走你一样,”我微笑着说,“宇智波鼬,你明明是一个好人,骗骗你那愚蠢的弟弟还行,我就算了。”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我:“灭族的事是真的。”
“啊,这我知道,但是你有隐情。虽然还没揭盅,不过太多蛛丝马迹了,对我这种喜欢看推理片的人来说真相其实已经很容易猜到。”
“只是猜你就敢收留我?”他站起身,“我并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有点儿激动,我想,于是说:“如果强大如你都还需要怜悯,那我们这些蚁民该怎么办?你灭了族,你弟弟却没死;你殴打他激怒他,却偏偏不杀他;卡卡西中了月读,你还是没杀他;我只不过是相信你——跟你相处的这几天我认为你是个好人。”
“而且,”我放开小壁虎抬手将动画片暂停,搜索到某个贴吧点开一个帖子示意他看,“相信你的人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而已。”
他狐疑地凑过去看。那是他的粉丝们专门为他建立的贴吧,我打开的只是一个每日留言帖,标题是《今天你最想对鼬说的一句话》。粉丝们每天有空便上去写一点什么,也许只是一句话,也许只是一个问候,也许只是送一朵花。我不知道这些粉丝都是什么年龄什么性别,大家絮絮地说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鸡毛蒜皮的小事,却那么温暖那么动人。
他一条条地翻看着,我在旁边轻声念给他听。
“鼬,我好想你。”“最后你笑了,我却如此心碎。”“我不会忘记你的。”“你们都疯了?这种坏人干嘛喜欢他?!”“楼上是白痴吗?!一看就知道他有苦衷的好不好!鼬黑滚远!”“别理那二货,尼桑,我相信你。”“鼬鼬我们支持你!”“鼬,你的脑子怎么那么好,来帮我考试好不好呀?”“鼬同学中午好,话说我今天的午饭是我愚蠢的弟弟做的呦!”“同学义愤填膺地骂了AB,他是在为你鸣不平吧,鼬,想你。”“想想,每天晚上可以来这里跟你道晚安,呵呵,有点小幸福。晚安,Itachi……”
我拍拍他后背:“看到没有?有这么多人相信着你,支持着你……想哭的话就哭吧,我刚刚也看哭了的。”
他并没有哭,沉默了很久后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自始至终宇智波鼬没有解释他灭族的理由,我也没问,知道固然好,可是我有预感那不会是让人愉快的真相。那天他的那声谢谢并不是对我说的,但是声音中的艰难晦涩之意听了实在叫人动容。
与其勉强他说那些黑暗的往事,不如耐心点等漫画更新。再说,他的最终目的是想回去——虽然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想回去做一个纸人任人操纵,但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嘛。
他在我家待了两天半,不眠不休地将动画看完了。我对这家伙其实已经完全没有敌意,怀疑还是有的,一点点。谁会跟一个动漫人物较真呢?他不过是别人画出来的人物,是圆是扁生杀大权都捏在那个叫AB的男人手里,再说他已经死了,我旁边这个可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完全可以抛弃过往选择他想要的和平与美好。
宇智波鼬看完全部动画和漫画的时候我正要去做午饭,见状便推他去浴室梳洗,(这家伙两天半没挪窝了,都有味了!)想再找套运动服给他换的时候突然想起大号衣服上次都给他了,只好塞给他浴袍先凑合着,把他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去洗。
老庄杀上门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吃饭。我围着围裙去开门,她一见我劈头就喷:“死女人!你谈个恋爱魔症了?钱都不赚了?我们喝西北风?!”
我退开让她进来,试图解释:“这几天有点事,不过我明明已经画了一半了……”
“那就赶紧把另外一半画出来啊!我还等着要呢!”她走到客厅才看到顶着两个熊猫眼头发湿漉漉肩膀上挂着毛巾穿着我的浴衣立在餐桌旁的鼬。“你们——”她看看他再看看我,一脸恍然大悟。
我绷着脸伸手扭住她两边腮帮子:“把你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思想丢出去!老庄!不然对你不客气!”
“你已经够不客气的了!”她挣脱我,揉着脸抱怨,这才转向鼬,“小鼬鼬,近来可好?”
鼬冲她点点头,简单地嗯了声。他心情一定很不好,不然礼貌如他不会这样怠慢女孩子。
我拽着老庄一起吃饭,她哼哼着坐下了,又催了我几句,这才捧起饭碗。说实话我哪会做什么饭,就把前几天买的微波食品,也就是肉串包子什么的转了转,再下了一锅速冻水饺,就着榨菜辣酱什么的随便糊弄糊弄呗。老庄狠狠地吐槽了我这顿乱七八糟的午饭,一边吃的个香。
她总是把伤口隐藏得这么好。我夹了串肉给她,她瞥了我一眼,心照不宣。
“你手头有没有什么工作适合他?不用学历不用看书识字的,”我问,“他想打工,你知道,他中文不行。哦对了,他还没有我们的身份证。”
老庄咬着包子哼哼唧唧地说除非鼬愿意出卖色相去大学给人当人体模特,不然她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哪里有符合他条件的工作。别的倒也罢了,没有身份证想找工作实在不大现实。
听她讲到人体模特我就突然想起鸣人的色【】诱术来,宇智波鼬完全可以照办嘛,如果他不好意思露自己的话大可变成别人的样子或者干脆变个女体出来嘛——
“你愿意吗?鼬?”我忍着笑尽量认真地问他,“人体模特报酬很高喔。”
他问我什么是人体模特。
“就是光着身体让人作画,别误会,这是艺术。”我和老庄斜着眼睛溜着鼬的浴衣领口,再彼此交换一个眼神,笑得很猥琐。鼬显然完全不相信我的解释,抬起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客气而正式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脸红了吗?还是刚洗完澡的缘故?
说笑完了还是得谈正事,我跟老庄商量着能不能先让他在店里帮忙几天。那家店是我跟老庄合资开的,我负责出货,她负责销售,店面和账目一直是她在搞。
“多个人帮你擦桌子扫地扛扛沉东西也好啊,”我努力说服她,“你不是一直喊着说那些画又大又重你扛不动?以后都让他扛,你只管收钱就好。”
她咕哝着说:“扛不动还不是扛了,你这没良心的也不能帮我。好吧,那就来店里吧。”说着说着她又猥琐地笑了,“小鼬鼬,明儿来喔!姐姐罩你喔!给你带好吃的喔!”
我作了个呕吐的表情,她抬手打我,我们在家里蹿来蹿去追逐打闹,把小壁虎激动坏了,跟着我们狂奔。老庄这棒槌怎么可能追得到我,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瘫在沙发上了。
“叶申,你手机响了。”鼬正在收拾碗筷,对我们的疯闹熟视无睹,头都不抬地说。
我走进房间去接电话,这一次是师父打来的。
“逆徒,后天有空么?”师父永远这么爱我,口口声声逆徒逆徒的,却从没将我清理出门户。
我抱住话筒撒娇:“师父!我好想你啊师父!”
“少来,快说,有空没空?人家等回音呢。”
“咦?又有?多少钱?”
师父报了个数字,我十分满意:“有空,太有空了,小人随时听候您的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嗤,我看你是随时听候钱的差遣吧,逆徒!”师父笑着说,“还是那么油嘴滑舌的。最近偷懒了没有啊?回头我可是要考试的呦!”
惨了!我急忙堆起狗腿的笑容:“啊啊师父,徒儿我前些天刚去了趟天目山采风,去了两个礼拜才回来,考试什么的就下次吧?”
“撒谎鼻子会变长的,逆徒!”
那边轻声笑着就想挂断,我急忙追问还有没有适合男人的职位,师父诧异地说:“有是有,干嘛这么问?”
“有个朋友需要赚钱啊,他功夫很好的,”我使劲儿推销宇智波牌,“我跟他过招被瞬杀了。”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明天下午带他来见我,随便几点。”
这就是答应了,我连声称是,就差像日本人似得对着话筒使劲儿鞠躬。电话挂断后我走出房间向宇智波鼬宣布这个好消息,他愣了下才问我:“是什么工作呢?”
“他已经被我们吓得有心理阴影了!”老庄抱着小壁虎歪在沙发上哈哈笑。
我也笑了:“放心,这次是卖艺不卖身的工作。我们去做武打片的替身,报酬很优厚,你完全可以胜任的。”
老庄嚷嚷着叫我帮她拿明星的签名,我说我根本都还不知道是什么片子有什么明星;她说无所谓,是明星就行,签回来裱装好搁在店里卖钱,总会有冤大头的瘟生来买走的。
这女人越来越离谱了。
老庄走后我给鼬大概讲解了一下拍戏时的各种注意事项,他很专注地听,间或问几个问题。我觉得多余,凭他的功夫还用怕什么吗,厉害得过头了倒是真的。于是我赶紧嘱咐他悠着点,务必不能比我厉害得太多,我甚至恐吓他说万一他喷火吐水放乌鸦爆大招被人看到了我绝对不会去警【】察局捞他的。
他横了我一眼,说:“叶申,你这女人总是紧张得不是地方。”
好心当成驴肝肺有木有?这年头好人真是做不得了,就该有个人把他拐回去当奴隶使唤;再不然让他被他的粉丝捡回去天天一夜四十次郎。
鼬的衣服需要晾干,我想了想,他已经整整两天没睡觉了,明天还得带他去见师父,干脆就让他多住一天算了,也省得他来回跑。于是我把他带到客房,给了他一床薄被让他休息,自己回房间接着看推理小说。
他没有起床吃晚饭,我也没去叫他,自顾自睡下了。半夜的时候觉得口渴,便爬起来找水喝。正喝着呢,忽然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扭头一看差点没吓死。
“你在那干什么?”我甩着泼出来的水问,还好不是开水。
鼬屈一膝坐在客厅的窗沿上,窗户大开着,月色将他一分为二。他静静地回过头来看着我,手里握着一个水杯。
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冷笑话:一只乌鸦口渴了……
“没什么,只是想吹吹风。”
初夏的熏风似有若无地吹拂着他的额发,他此刻看起来确实很像乌鸦,或者说像某种长翅膀的东西。七楼的高度,他就坐在那样危险的地方,给我一种似乎随时会飞走的错觉。
他飞不走的,窗户外面早就用铝合金封闭了。可是衬着这金属的牢笼,他越发像是某种陷于绝境的鸟类。
“怎么了?”我走过去与他轻轻碰碰杯子,“有烦心事说出来比较好喔。”
他沉默地摇摇头,我耸耸肩喝了口水:“如果你觉得闷死自己比跟我商量更有用,那你继续闷着好了。”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淡淡地笑了笑,“我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人生,死后却发现那不过是一则虚构的故事,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
我点点头:“我当然不会明白,不过你所谓的虚构是指的什么?在我看来你活了这件事比你的过去更像虚构。一幅画居然会变成活人——也许别的画也都是活的?这太可怕了。”
“我确实没想到死后居然会是这样的,”他说,“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以我的罪过一定会下地狱,谁知道我居然来了这里。”
“哈,宇智波鼬,谁又告诉你这里不是地狱?”我悲怆地笑了一声,“没有人知道地狱究竟是什么样的,也许这里是地狱,也许这里是天堂,谁说的准呢?但是据我所知,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就算外表再光鲜亮丽,胸腔里跳动着的无不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被银色的月光镀上一层清辉。他实在不是个好看的男人,而且危险,但是非常有魅力。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但是不管这里是什么,我都必须要回去。”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呢?你的家人已经都不在了,你死前笑成那种样子,应该是心愿已了了才对吧?还回去干什么?只是单纯的恋家吗?”
“有件事我很担心。”他说,依旧对过去只字不提。
“喂,到底为什么非要回去,”我好奇的很,“要我看你们那个世界真的没什么意思啊,成天打打杀杀,赚了钱也没地方去花。你们那个小村子真的值得这么留恋吗?”
他温和地看了我一眼,不以为杵。他就是这点好,不爱生气,也不闹别扭,有种有容乃大的好气度。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聊天说话是很舒服的,你不用担心言辞间会得罪人。外头那些男人……唉,真是不想提了,简直比女人还玻璃心,动辄哗啦啦跌得粉碎;脸皮堪比奶皮,吹弹得破,因为保养得宜,指不定还掐得出水来咧!
我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想这些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根本没有让你重新回到漫画里去的办法。”
他笑笑没说话,我说难道不是吗?他悠悠地说是啊,还是微笑着。
“爱喝西北风就喝个够吧你。”我说着转身向房间走去,“但是麻烦你明天不要挂着两只黑眼圈出现在我师父面前。”
“知道了。”
我把杯子放回桌子上,玻璃杯与桌面接触时清脆的响声撕开了宁静的夜幕,也同时撕开了蒙在我眼前的窗户纸。
“宇智波鼬!”我转身看着他,瞪着他,“你难道是想去找那个作者——”
他诧异地一挑眉:“叶申,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看穿这一点。”
我飙到他身边一拳敲下去:“不要说得这么轻松!你想杀了他吗?!”
“不是。”他接住我的拳头,牢牢地握住,眼睛里满是笑意,“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过。”
“是嘛,我还以为你恨死了他把你的人生设置成那样,想去报仇呢。”我抽回手,“其实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想,但是……”
他任我把手收回去,点点头:“我不会在这里乱来的。”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回去。
“你想怎么做?”我问,“威逼他把你画回去?”
“差不多,或者……还有更直接的办法。”他将目光转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中,自言自语般说着我无法猜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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