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

　　＃九陵＃26、“今年的寿宴如何操办？”秦满皱着眉头冷言道：“这等事也要朕亲自过问？”
　　堂下一片寂静，无人敢答。
　　“臣解玉轩愿亲自操办此事。”
　　因上次拂了他的好意，这次不忍再令他失望，便允了玉轩，然后说：“往年是谁在主管？这般失职，罢官。”
　　闻言，才听到些微的声音，原来是杜九陵。

　　＃九陵＃27、罢官吗？是你？还是他？你们究竟要我如何呢？朝我不上了，西北战场我也去了，难道还是不够吗？要逼得我怎样你们才满意？消失吗？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去哪？天大地大，竟无一隅是我杜九陵的安身之处？

　　＃九陵＃28、番石榴？寿宴那夜，秦满把玩着手里的果子。往年的寿宴从来都没有番石榴，因为九陵知道他不爱吃，操办的寿宴全照着他的喜好摆置。款款而来的玉轩忽得拿过秦满手中的番石榴，施了万福，微微笑道：“臣诚知陛下不喜之，然其乃吾之最爱，以吾之最爱献吾之最爱，才显吾之诚。”

　　＃九陵＃29、以吾之最爱献吾之最爱？听起来有些意思，而且不无道理。他曾经便常常赐给九陵很多自己认为绝好的东西，九陵也毕恭毕敬地照单全收，以至于他一直以为，九陵与他喜好一致。秦满咬了一口玉轩递上来的番石榴，味道非是印象中那般差劲。不知，九陵在遇见我之前，喜欢的，是什么？

　　＃九陵＃30、连着几日，秦满都在想，不知被罢了官的他，还会留在京城吗？
　　“玉轩，今日换朕去你府上。”
　　“小小陋室，只怕玷污圣上之眼。”
　　“你这算是拒绝么？”
　　“臣不敢，陛下愿往小人之处，实在委屈陛下了。”
　　一辆马车停在解府门前，玉轩边敲门边对皇帝笑道：“九五之尊驾临小府，小府蓬荜生辉啊！”

　　＃九陵＃31、“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着的人之中，皇上一眼便看见万安。秦满多次去过杜府，自然认得管家，便转头问玉轩：“此人是谁？”对曰：“小人管家万安。”秦满冷言道：“侍二人者忠可疑。”说完便要离去，却听到万安在身后说：“宠万千者情不专。”

　　＃九陵＃32、秦满没想到万安会这样说，却也看出此人必是谏臣：“哦？好一个胆大的管家。”万安不卑不亢道：“不敢，乃主子教诲有方。”秦满一愣，主子么？不知他指的，是玉轩，还是九陵？“好个教诲有方，既然是玉轩调教出来的，便封你个五品官员吧。今晚收拾收拾行李，明儿个自有人来带你。”

　　＃九陵＃33、秦满在解府待了一夜，但五更天时便整衣离去，说要赶着进宫换装，免得误了早朝。但玉轩也知道，其实皇上不过是想绕去杜府瞧瞧。眼见杜府大门紧闭，铜锁赫然，连个守门人都没有留下。秦满又气又急，马不停蹄转回解府，想要问问万安，结果正碰上玉轩与万安在说话。

　　＃九陵＃34、“呵，你早知道皇上会来解府对吧，我早料到你当初非要进来定有目的。不过我还是小看你了，只当你是替那人监视我，没想到竟是把我当做垫脚石。”“你不也把九陵当过河桥，末了还来个过河拆桥。”“不要他的是皇上！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却都是我！？你们凭什么总和我过不去！？”

　　＃九陵＃35、也不知秦满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一进门便问万安：“他在哪里？”以前九陵就有意无意地想引荐万安给他，所以他认定万安知道九陵的下落。万安说：“去一处能容他的地方。”渤海仙山有三座，人们偏爱蓬莱寻仙，而他，却住在方丈，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九陵＃36、云山气清，仙雾飘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宛如那下凡的云之君。微微一回眸，初见惊艳，再见依然。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记忆退色，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何等相似的情境，恍若经历沧海桑田的他们，仍然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弱冠少年郎。“九陵。”一句呼唤，往事如汹涌波涛，呼啸而来。

　　＃九陵＃37、可是九陵却没有他以为的兴奋，而是转身要走。秦满一把抓住九陵的手腕：“你去哪？”九陵挣脱着说：“陛下不喜白色，请容九陵换身衣物。”皇上一愣，他的确不喜欢白色衣服，总觉得是吊丧，没想到九陵真就没再穿过。“你穿的好看，我不介意。”九陵回道：“陛下不介意，我却不自在。”

　　＃九陵＃38、秦满这才想起，九陵素不喜锦衣华服，但自己又觉得九陵穿艳裳十分好看，似月下魁魅花下妖仙，所以他赏赐给九陵的向来都是刺绣滚金边的布匹，而九陵也用它们做了衣裳陪他玩尽风流把戏风雅之事。忘了有多久，没看到九陵一袭素色衣裳，好似天外神世外仙了。

　　＃九陵＃39、“是什么风把日理万机的君王吹到这遥远的偏山来？”“先生安好，许久不见。”趁秦满和先生谈话时，九陵离去。望着九陵的背影，先生笑道：“陛下多久没来方丈了？”“自登基后，快三年未来了。”“陛下头一次来，带走了九陵。第二次来，让九陵与我辞别。这一次来，是要把九陵还给我么？”

　　＃九陵＃40、“先生说笑了，九陵从小随你，哪里有什么还与不还之说？”话是这么说，但秦满还是略带醋意，即使明知先生与九陵是情同父子，却还是不能释怀，因为秦满意识到，无论他赐给九陵多么富丽堂皇的府邸，能让九陵在伤心难过时躲起来的，被九陵当做家的容身之处，只有这里。

　　＃九陵＃41、当先生引着秦满通过云雾缭绕的天梯走到半山腰他们隐居的住所时，正巧九陵也换完衣裳。穿的是秦满赏赐的布匹做成的，刺着大朵大朵的牡丹，浅黄底色大红花，那么的雍容华贵。对于九陵还是把自己送的东西带在身边，秦满呷醋的心也如石头落地了，他还爱你，不是吗？

　　＃九陵＃42、“这几日要打扰先生。”秦满向先生做了一个揖。“喔？陛下的天下可有高人相助？”先生问道。秦满闻言抬眼看了一眼九陵，答道：“交与万安了。”“万安？”九陵一惊，秦满直视他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向我举荐他吗？”“可是，这样让解大人如何想？”“玉轩？他虽然醋意浓，却没有坏心。”

　　＃九陵＃43、“你不是比我更了解他吗？当初不正是你把他举荐给我的么？你不是早就料到他会对我忠心耿耿的么？放心，他不会乱来。”听着秦满一连串的话，九陵微微皱眉，他是知道解玉轩绝不会误国，只是担心玉轩，以及满朝大臣以为他受冷落便任性离开，使天之骄子抛下一国政事，又落得个狐媚祸国的骂名。

　　＃九陵＃44、这厢万安和玉轩共同处理国事。外人看来，万安决策准确，玉轩执行彻底，但内里的争斗，却是无人知晓。头一天知道要和这个刚刚封官且只是一个五品小官还曾是自己府邸管家的人共行监国之事时，玉轩就微有点不爽快，“为什么是他？”结果秦满一丢下一句：“意见相左时以万安为准。”

　　＃九陵＃45、为此玉轩郁卒了好几天，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每当两人共同批改奏章时，玉轩最是发狂，除了万安一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没有把他当做官职比他大的大人之外，重要的是，迄今为止，他们所有的意见都是一模一样，不差分毫，想要找茬让陛下知道“以万安为准”的命令是错误的也不可能了。

　　＃九陵＃46、山高月小，清影空照。幽篁琴音，不绝于耳。一曲《高山流水》浩浩汤汤，拨完最后一弦，身后响起零星几声掌声。先生没有回头：“陛下真是好兴致，丢下国事来捧鄙人的场。”“先生之曲只应天上有。”倚在竹子旁的秦满答道。“陛下不只是来听琴的吧。”“不急，现在让他跟我回去不大可能。”

　　＃九陵＃47、“我怎么记得，当初身为太子的陛下是来讨谋士的，不是来讨太子妃的呢？”秦满哈哈一笑，“时过境迁，当时确实只想着拜访高人，这一次，可是要把母仪天下的皇后带回去。”只可惜，九陵毕竟不是女孩子。“那陛下来错地方了呢，这里可没有什么千金小姐。”

　　＃九陵＃48、“先生什么意思？”秦满露出帝王特有的狠辣表情，即使眼前人是养大九陵的人。“哈哈，陛下要知道，九陵从小才高八斗，也有治世经纬之能，只是与我在这世外仙山生活惯了，曾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出山，可是他，为了你，第一次红着脸跟我说，师父，我想出去闯闯。”

　　＃九陵＃49、“可是他还是回来了。”先生一边收拾琴，抱在手上往回走。不得不否认，这句话对秦满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的确不担心九陵不爱他，也觉得九陵跟他回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是，先生说出了一个关键，就是九陵回来了，换句话说，九陵主动离开他了。

　　＃九陵＃50、望着树枝上几点梅红，秦满说：“这里还真是没有变化啊，跟我七年前来的时候一样。”九陵闻言也抬起头看腊梅，“不，旧年的花已死，这是新的生命，年年花开不同。”在秦满看来，一席浅清点墨长衣的男子与雪地中赏香梅的场景，本就是一幅令人惊艳的画。“那么人呢？”秦满不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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