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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曲
“长夜月清冷
雾色正朦胧
倦鸟亦还巢
佳人独寂寥
勿念远行人
勿思多情郎
郎意不可留
韶华不该愁”
悠扬婉转的曲调隐约传来,金梓裹上狐裘,坐在窗前默默听着。一曲歌罢,琴声悠然而止,接着又是一曲新调,比之方才更加忧伤动人。
“残阳斜,落英红,尘芳太匆匆。愿作瑶仙永相守,可怜凡质难改,愁容易浓。只求郁郁纷纷时,为君惜重。”
琴音凄婉,歌声落寞,金梓不禁动容。忽觉心中郁结,遂个丫鬟跟着出了门去,沿着小径慢慢踱着。
唱歌的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只求郁郁纷纷时,为君惜重”,曲调也越发转得哀伤。金梓慢慢走在被月光渗透的穿廊之中,竹影参差,蝉鸣幽幽。她忽然想起了欧阳修的《蝶恋花》,低声吟
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只听“铮”地一声,金梓朝声音来处望去,竹林稀疏之中,有一个青衣女子正坐在石桌旁抚琴,拨弦的手顿在空中。弦断了。
这应该就是方才唱歌的人了。“打扰阁下雅兴了。”金梓一边向抚琴女子走去一边说道。
目光相接时,两人都颇为惊诧。水婉诺叹息似的轻笑了一声道,“想不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你的歌声很好听,很动人。”
水婉诺闲拨了几弦,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小曲小调罢了,比不上阿梓姑娘的过人才华。”
随着水婉诺的手抚过琴弦,叮咚声便随之而来,自然成调。缺了一弦的琴,竟还能奏出曲子。
“那不是我的词。”金梓立在水婉诺身旁听着琴声:“你唱的是什么曲子?”
“第一曲叫做‘月朦胧’,是桔洲的老调。第二曲尚未附名,是我新谱的曲子。”
“残阳斜,落英红”,金梓凝望着夜色,缓缓道:“叫它“红颜叹”,如何?”
水婉诺手上一顿,稍响,淡淡吐出一句:“很好。”
然后琴声又起,是幽静寡淡调子。两人默然半响,方听有脚步声从穿廊传来。
“欧阳小姐。”金梓转过身去,才看清来人是方才留在屋内的侍女。“方才世子叫人来传话,请您过去一趟。”
琴声戛然而止,水婉诺僵直坐着,然后抱起木琴,翩然离去了。
金梓伫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交错的竹林中,心下怅然。
在这样的世道之中,最可怜的人就是女子了吧?无论痴情也好,无情也罢,她们都不过是被人赏玩和利用的工具。甚至,就连赏玩和利用,也是要费尽心机争来的。
金梓将灰裘拢了拢,随着丫鬟向东边走去。
安宜方的门是开着的,也没有侍卫。烛光从屋内溢出,洒在台阶上。
门被缓缓拉开,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金梓的面前,他正坐在书案前,静静的写字。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搁在烛台上,照亮了整室的雅致华韵。丫鬟已经离开,只剩下安宜方和金梓。
“把门关上。”安宜方并没有停下手上的事,语气随意。
金梓却神经忽然紧绷,心道:莫非他跟他爹有同样的嗜好?原本正要解下的狐裘,瞬间被裹得紧紧的。
见金梓久久没有动,安宜方才抬起头,撇了一眼她的神情,牵起一抹玩味的笑。随后安宜方站起身来,从窗边的橱柜上取来一套雕琢细致的玉壶和玉杯,对金梓道:“只是想请你喝酒而已。
外面有风,怕把酒凉了。”
金梓方放心了一些,疑惑地接过酒杯握在手里。她瞧了瞧杯中的颜色,又凑到鼻边细闻。“葡萄酒!”
安宜方闻言扬了扬眉,抿了一口葡萄酒:“正是。”
想到这异度时空竟也有同样的酒种,金梓不禁欣喜,忙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几年前一个西爻的朋友路过这里的时候留下的。”
安宜方口中所说的西爻,大致相当于我们所说的西域。金梓看过的一本书中曾提到过这个地方。金梓向玉杯中细细查看,颜色澄澈,酒香浓郁。小抿一口之后,只觉口感圆润醇厚,回味悠长
,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安宜方倚在椅背上,抬眼凝着金梓:“这种酒在东洛极为少见,你是如何知晓的?”
金梓未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顿,随即狡黠笑道:“你有西爻的朋友,难道我爹就不能有?”。
安宜方晦涩一笑,酌了一口酒,用手示意她坐在茶几左侧的太师椅上。
很快,杯中便已经见底。金梓很喜欢红酒,只要有好的,就必定要追着喝。譬如此时,她便很不客气的拿起玉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安宜方淡淡笑着,也为自己斟满了酒杯。如此,两人默默
对饮了起来。
可惜欧阳梓并没有金梓的好酒量,两三杯下去,金梓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她注意到安宜方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图,一个妙龄少女一手用袖子捂着嘴,娥眉微微扬起,眼里含着天真而明媚的笑意。金梓的眼睛在这幅画上停留了很久,她怎么也想不通,在安宜方
住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孩的画像。这个女孩给她的感觉,就像年少时的自己。
因为父母从小对她万般呵护,所以她从来都比同龄人晚熟。大学的前两年,很多朋友都开始谈恋爱,但她偏偏没有什么感觉。她不参加社团的活动,因为她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
她认识的人并不多。她还记得每天跟她一同出入的室友们:圆圆很喜欢打扮,所有常常有男生追她,男朋友也不多久就换一个;阿林比较大喇喇,却十分仗义,与她很是合拍;朱芙性格虽然
很是外向,但性格尖刻了些,所以她并不是很喜欢他。阿林总是有很多的朋友,见金梓朋友不多,就常常将朋友介绍给她,张晓栾就是其中一个。最开始的时候,金梓觉得与张晓栾很是投缘
,因为她们的口味很相似,喜欢的颜色和衣服款式也很相投,所以渐渐的,就成为了朋友。她们常常一起出去买东西、唱歌和吃饭。
想到这里,金梓忽觉一股厌恶袭来,转过头去不再看那幅画。
烛光中的安宜方显得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果然就算是冰块,也会被美酒解冻。他好看的眉毛少见地舒展着,眼中闪动着光芒。他也在望着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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