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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风开露井桃
挑开帘子,然后一步一步似万般小心的往前走,大殿中却空无一人。他,怕是还没有来吧。身后一沉,回头看,那玄色眸子望着我。忙一退,拉开距离,方缓缓道:“皇上。”
“午膳怕是还没用吧,该是饿坏了不是?”他拉过我坐在他身边,启口朗声道:“高德海,传膳。”低头看他的手,五指修长牢牢环住我的指,兀自禁不住笑了,他把头一低:“看什么这般好笑?”
“回皇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两个句子罢了。”轻轻缓缓的脚步声,该是他授意的,只是一些不繁复而爽口的菜肴。
“哦?是哪两句?”我抬头用力看着他的眼睛,扬嘴一笑,举起握在一起的手,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①”他眼角一弯,看着我良久,忽而又放开了手。我心口一沉,却被他拥进怀中,丝丝入里的龙涎香,只听得见他沉沉的声音:“朕喜欢这两句。”
“原来皇上只是喜欢这两个句子而已。”我佯怒眉一拧,低头沉在他怀里,不再看他。“哈哈。朕自然更喜欢说这话的人。”“可是妾身不是?”仍拧着眉头看他,他仍旧笑,眸子更弯,“不是倾仪你还能有谁?来吧,别再蹙着眉了,用膳吧。”
只略略用过一点,他便叫了一应内侍端下,待他们都退下,大殿内寂寂只能听到我与他浅浅的呼吸声。良久,他走近拥住我。只感觉脸上发烧,不敢扬头看他,他却低头硬是把目光对向我,低声缓缓道:“别怕,随朕来。”如同迷魂香一般的两个句子,就似应了他的蛊惑,轻轻的步子随着他迈入重重幕帷之后。
他低头环住我,解开我腰上的绣带,外衫随之轻轻落下。脸上一羞,忙捂住脸背过身去,只听见他在身后笑了,步子靠近我,然后身子一弯抱住我。低头一看,我已经被他抱起,转头看向他。
轻轻落在床上,他的脸愈来愈靠近,宿命般的,我一闭眼,尘世纷扰皆与此刻无关,心照不宣的伸手环住他。
或许,为此良人,后宫争斗也是值得的;只是,宿命也决定每时每刻我都只能恨着他。那么,就让此刻,只让此刻,将真心付给他罢,只此刻就够。
“别怕,倾仪。”低沉的声音缓缓入耳,含糊的应着他,然后什么都不知的一片混沌。脑海里只余环绕大殿的嘤咛和呼吸,殿外远远的打更声,弥漫全身的龙涎香。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②。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还没有泛白。转头看,脸畔这个男子仍旧沉沉睡着。呼吸轻轻,挺直的鼻梁,抿着的唇。低头靠近他,然后用唇浅浅在他脸上点了点,含笑侧身躺下。“呵呵,原来小妮子喜欢偷看人睡觉呢。”
“皇上,原来醒了啊?”一转头,他睁着眸看着我,该是知道我刚做了什么,正欲转身不理他,没料想,他又拥住我身子,然后靠近我的唇。良久,他放开我,听见他说:“下次大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啊。”我一急,脱口道:“皇上~”
“怎样?倾仪有何话说”他眸子一弯。“皇上别开妾身玩笑了。”
“朕可没开你玩笑啊。”说罢,正欲又靠上来,我伸手来挡,殿外却传。传来高德海的声音:“皇上,该起了。”
“皇上,早朝时辰快到了,妾身服侍皇上起来吧。”他眉头一蹙,过而又笑道:“那好吧。”
我起身披上外衫,拿过他的袍子,为他穿上,簪好发髻,然后与他一同出了殿。墨黛候在右侧,看着我微笑。只听他朗声道;“高德海,着礼部速拟旨,晋慕鸳宫停云轩更衣陈氏,为从六品娘子。”他抚了袖,朝外朝去。
“恭喜娘子。”墨黛近身一福,笑笑向我道。我抬手扶起她,看看天色已经大亮,问她:“按例,我该是去给皇后请安了吧。”
“是的,娘子。”“先别叫我娘子吧,该等圣旨下来才是。”
“是,更衣。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呢?”
“恩。现下什么时候了?”若时间来得及,还是该换件正式些的衣服的。
“回更衣,刚过卯时,依例是辰时请安。”
“恩。左右慕鸳离坤宁宫也不远,第一次请安还是慎重的好。”拾阶而下,心里已无暇细细回想昨晚,只思忖着待会儿请安,该怎样说话,怎样行事。
“更衣,到了。奴婢想着,还是换另件常服较好。”话音一落,碧泺便迎了出来,一见我便福身道喜,我笑笑:“你这丫头,还是紧着把衣服拿来给我换了吧。”
“是,娘子!”她一笑,转身进了殿。
墨黛接过桃木梳,转瞬,博鬓堕马髻,我笑笑:“甚合我意,再簪上几朵山樱就好了。”她在髻后插了一贴银梳篦,再于侧面簪上了几朵半开的山樱,不轻浮而失了庄重,又应了年龄显得几分活泼,该是不会出错的中规打扮。
接过碧泺手上的妃色暗纹长裙,裙长刚掩足,只是最好又不拖沓的长度,此番取了杏黄色的外衫,又取了绯红绣带,绣着合欢簇锦,将外衫长裙一并束好,只露锁骨一片小小玉肌。取了清茶漱漱口,道:“好了,墨黛,碧泺。我一人去就可。”
墨黛亦无多言,取了宫绦为我系上。从偏门而出,沿道一路向坤宁。大约时辰还早,并无其他妃嫔。正思忖上不上殿,一个二十五六的宫人上前向我福了福,道:“小主是昨晚侍寝,今早儿新晋的陈娘子吧。”我再定下神来迅速打量她一番,原是七品顺人,忙屈膝轻轻一笑道:“正是妾身,姑姑。”
“小主请吧,娘娘刚起,且随了我进殿罢。”她又上下看了我一番,转头上阶。我随后道:“多谢姑姑。”转手递过一锭宫银,她并不回头,放入袖中。
待到了殿上,方记起抬头一看,椒房殿。
“小主,请吧。”轻点头,她打开殿门,抬眼轻看,一袭茜色摆尾金丝绣凤长裙,外罩同色牡丹纹饰锦缎长衫,金色绣带牡丹盛开的绚烂极致。
跪下叩头道:“妾身慕鸳宫停云轩陈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料想她王凝芊今年应该也是三十有一,宫内到底锦衣玉食,盛妆一番虽平常姿色却也端庄。
“起来吧。”她略顿又道,“近前说话。”
方缓缓提步一丝不乱的行到她身前,又低头看下。“抬起头来。”再缓缓抬头,眼睛却仍旧看向地下,只听她道:“果然是名佳人,也不枉皇上说了倾国倾城之言了。”“娘娘谬赞了。”
她语锋一转又道:“宫中佳丽三千,纵使倾国倾城也不只妹妹一人。后宫行事,要铭记着皇上的恩典,要牢记着宫里的规矩。切不能做出些辜负圣恩,辱没宫规的事情!皇上与本宫待妹妹们一向宽厚,但任谁也不能凭着一点子容貌,做出媚惑主上,目无尊长之事!”
她一言句句严厉又似皆有所指,来不及想清她所指为谁,忙跪下道:“妾身谨记娘娘教诲,万不敢做下一丝一毫不从宫规,有辱圣恩的事情。”
“如今这后宫有些不安分,本宫不得不给妹妹提个醒儿。妹妹先起来吧。”她转而又道:“揽香,让她们进来吧。”心里便知,她该是让众人进内请安了,方轻退至殿门边。只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应宫妃跨门入内,千姿百色的脸庞,众人各色的袖舞出一幅艳丽异常的画。
于人群中方看见李修仪李苇瑢,她到底听了惜玉与我的劝来请安。再移目看见秦选侍秦绎菱,我悄上前跟于她身后。她今日换了一袭海棠红色长裙,刚只及踝露出月牙白的绣鞋。海棠红,以往见书上都说,这是非常妩媚娇艳的颜色,就似长禧宫刚开的西府海棠,隐约间也闻得到海棠的香味。
众人福身请安,座上的那个茜色的女人微微扫了一眼,目光留在秦绎菱身上只几瞬,这海棠红比茜色娇艳数分,人群里不用细看便可见。她转而微笑道:“妹妹们都坐吧。”
椒房殿甚大,自上而下两排数十把椅子。我坐在秦绎菱身侧,想到圣旨还未下,应该还是坐于最末才好,免得留人话柄。再一扫殿中,他果然内宠不多,也只数十宫妃,再细看年龄似我这般小的,竟几乎没有,大约都是上了双十的女子。
举目看向前,皇后而下紧左侧的位子空着,右侧坐着一着碧色衣裙的女子,眉弯新月,髻挽乌云,犹是那双目大而亮,令人过目不忘。如料不错,该是墨黛口中宫中姿色的佼佼者,悫妃才是。
再向下的第二排的位子,左右两个倒都是空着的。李苇瑢坐在第四排右侧,而下都是低位宫嫔。如此看来,宫内各人的份位都不高。
再回神时,只听王凝芊缓缓开口道:“容妃妹妹今日儿怎么没来?”
旁边揽香道:“回娘娘,方才澜乐宫遣人来说,二皇子身上不太好,容妃娘娘爱子心切忙着照顾。请皇后娘娘恩典,今早儿便不来请安了。”王凝芊点点头道:“待会子送些房内的人参什么的过去罢。陆妹妹这几日可好些了?”
“回皇后娘娘,听闻这几日日子暖了起来,婕妤娘娘也略好了些。”
“那是最好的,有的空闲妹妹们也去走走看看。”她端了盏茶,并不用只放在手上,又道:“昨日慕鸳宫的陈妹妹新侍恩宠,今晨皇上也御口晋了娘子,妹妹们也该认识认识,见见礼。”
一闻此言,我立即起身,拜倒:“陈氏见过各位姐姐。”众人依言皆微笑道:“妹妹多礼了。”
注:
①出自《诗经,邶风,击鼓》
②出自王昌龄的诗《春宫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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