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残像

　　“呵，艾伦迪尔先生，又见面了呢。”摇摇头，抛去脑子里的妄念，摸摸脸上的面具，确定没什么纰漏，我缓步走进斗殴现场。
　　艾伦迪尔猛地转向我，表情里转瞬的惊愕转而被更强烈的愤怒淹没。复仇即将成功却遭人打断，是个人都会恼火吧，不过反正他中了沉默术，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于是我只管继续抱怨：“您把森林搞得一团糟，还差点连我也一起收拾了，害得我收集材料的时间又要延长了呢。”
　　面对一个魔力差不多为零而且中了沉默术的法师，我完全不用防备，不过，另外一个就没这么简单了。深渊行者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是极其危险的存在。我当然记得，他拥有的力量和速度是多么可怕，即使在他中了寒霜之箭和冰之枷锁的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你？”塞勒斯显然听出了我的声音，顿时警戒起来，面孔准确地朝向我，在看见他的脸的瞬间，我觉得脑子里好像打了一个霹雳一样——那张脸的线条柔美，五官精致秀气得让人无法想象对方是个隐匿在黑暗里的杀手，唯一能让人感受到压力的是那双比长夜还要深沉的眼眸……虽然那里一丝光也看不见，如果不是他确实有动作和声音，我会以为那只是一尊制作精美的雕像，但这些完全不是我愣住的理由。眼前有什么画面在穿插交错：深夜里温暖闪耀的营火，全身浴血倒在地上的人，沉默高耸却被人视作禁区的废塔，被迷雾笼罩五彩斑斓的沼泽，还有……刀尖上凝聚的光芒……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但是等我眼前的景象重新聚焦，才发现刚才的那些幻觉只不过经历了短短一瞬。
　　系密特依旧中了沉默术站在原地，愤怒地盯着我；塞勒斯的脸正对着我的方向，身上的冰层还是刚才的厚度，他反手用匕首柄敲打自己身上的冰层，企图打碎它们站起身来。
　　“呐，如果现在还不想面见您的母神，我奉劝您乖乖呆着着不要动——冰之枷锁已经锁定您了。”冰层外的蓝色雾气正不断地重新凝结成冰，从深渊行者身上夺走生命力，勉力活动只会让他的生命力流失得更快，在没有治愈师帮忙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就是静坐恢复体力。
　　“滚！我们之间的恩怨不需要外人插手！”塞勒斯“哼”了一声，他应该已经觉察出我并没有恶意吧，于是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往身旁的枯木上倚着，一副随便你的模样。
　　“啧啧啧，别这么说嘛，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们二位的性命呢。”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计算了一下冰之枷锁的时间，在我回来之前，应该还有效，“艾伦迪尔先生，让我护送您出森林吧，现在您可是处于很危险的境地呢，下次还是找个不会给人惹麻烦的地方决斗吧。”尽管艾伦迪尔不愿意，对现在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他施放一个迷魅之咒，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真是可惜呢……
　　拿着骨矛解决森林里挡道的零落的怪物，看看身边中了迷魅之咒而露出一脸迷茫神情的艾伦迪尔，我叹了口气，我还没学会怎么解除沉默术呢，不然也许能打听一下“她”是什么人——弄不好真和我有关系。
　　不过算了，反正森林里还有一个可以问的。唔，要快点赶回去，冰之枷锁一旦解除，我可没把握对付一个深渊行者，何况对方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夜”。

　　躲在森林阴影的包围之中目送着精灵巫师摇摇晃晃地走向阳光沐浴下城镇，我抬起手挥了挥，作为告别。呵——如果再见，就是敌人了吧？轻笑一声，转身返回森林深处。

　　回到刚才的地方，枯木下已经空空如也，人呢？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强行突破冰之枷锁的禁锢，只会让它的效果变本加厉。顺着地面上残留的开始融化的冰碎片，我追寻过去，开玩笑，好容易碰见一个黑暗精灵，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放他走了？没走几步，果然发现塞勒斯倒在地上，嘁，黑暗精灵都是脑子一根筋的笨蛋么？
　　走上前打算把人扶起来，我刚弯下腰，只觉得领口一紧，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压在了地上，发出浓烈血腥味的匕首抵住我的脖子。望天翻了个白眼，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黑暗精灵应该都是卑劣无耻的骗子才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架在脖子上匕首的力道加重了，“不要以为这次我会给你念咒的机会……”
　　话没说完，就听见“嘭——”的一声，接着他整个人扑倒在我身上，匕首虽然没能割断我的脖子，却因为他的重量在我的皮肤上流下一道伤痕，而他胸前盔甲突出的部分正撞上心脏处的伤口，疼得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站在旁边的，是一具阴气森然的骷髅。
　　“……咳咳……重死了……”好不容易把趴在身上的黑暗精灵推开，休息了好一阵子才从剧烈的心疼中缓过来。解开衣服，绷带下的伤口果不其然又开始冒血，冒着冷汗给它换了药，又找出新的绷带缠好，顺便处理了一下脖子上新添的刀痕——虽然不严重，可到底开了道口子——这段时间我真是状况连连啊。用手帕在脖子上围了一圈挡住伤口，让魔法师知道估计又得嚷嚷我浪费他费心调制的药物了……穿好衣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着守在一旁骷髅点点头，伸手在它头顶上轻拂一下，“刚才多谢你了——尘归尘，土归土，你也回到亡者的世界安息吧……”
　　骷髅的下颌开合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好像在说“不客气”，接着“哗啦”一下散落在地上，化为尘埃。
　　哼，就算我不使用咒语，也并非就会束手无策，别小看我啊，笨蛋骗子。
　　幸亏之前召唤了一个起死回生者跟在后面，看情况不对，果断让它出手把人打昏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塞勒斯本来就没多少体力了，就算是我加上刚才的艾伦迪尔，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简直跟石头一样沉……”心口还在隐隐作痛，想要把他架起来走实在做不到——除非我不要命了——只好把他拖在地上了，反正他有盔甲护身，拖就拖吧……嗯？是我的错觉么？为什么这家伙的身上，会有世界树的气息？我记得，黑暗精灵的那颗世界树早在精灵内战的时候就因为他们族长米特拉尔使用的禁术而枯萎了，从此黑暗精灵就丧失了世界树的守护。
　　可这一个……还真是，浑身上下都是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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