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什么给你

　　转角处，童战定定的站在那，焦急的汗水挂在额头，在他背后是点住他的本该昏迷的火莲。

　　此时，火莲正忍着体内莫名生出的刺痛感紧紧贴在童战背后竖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那血星味那么得浓，就是没看到，也可以想象得到爹爹伤得有多重！

　　展颢嘶哑的喃喃自语透出的信息更让火莲心痛不已。

　　爹…离哥哥…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这孩子真的暂时失忆了…╮(╯_╰)╭…)

　　那块属于赵离的圆形(不是球形)的龙玉就系在颈上，此时依稀还能感觉到原主人的气息。

　　那是一种很干净的气息，战哥说，那是幸福的味道…

　　离哥哥…

　　虽然我们才相处了三年半，

　　虽然自从你出现后爹就没再管过火莲，

　　虽然你出现后爹的眼里就只有你…

　　可是，可是火莲是真心喜欢你的，

　　喜欢呆在你身边时恬静安心的气息，

　　喜欢跟你学文习武时你脸上的认真，

　　喜欢你看我的眼里总会出现的似曾相识的疼惜，

　　那些曾经出现在爹眼里的疼惜…

　　呆在你身边，就像曾经得到过的幸福又回来了一样！

　　除了爹（展颢），你是火莲唯一得到过的幸福！

　　不同于驼叔热高山流水般的维护带来的踏实安然，

　　不同于战哥如火般不容忽视的热诚带来的快乐温暖，

　　你给火莲的，是火莲一直想要，却不小心失去的…

　　那是火莲会永远永远珍藏于心的东西…

　　虽然这三年来爹没关心过火莲的好好坏坏，可是因为有你陪着火莲，让火莲觉得，没有爹陪着的时间，也没那么难熬了…

　　可现在你却…

　　难道，我真的像爹（展颢）曾经说过的那样，是个只会害死亲人朋友的克星…吗？

　　泪水泛滥，火莲紧紧攥着童战的衣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离哥哥会死，是我的错吗？

　　爹会这么难过，也是我的错吗？

　　是我的错吗？

　　是吗…

　　呵呵，是我害的吧…

　　呵…

　　如果没有火莲，如果火莲从未出生，爹一定会活得很幸福吧……

　　风，吹开了岁月的灰尘，在记忆的一角，曾经的心痛再次浮现。

　　++++进入回忆场景++++

　　“心莲，你知道吗？你把你爹对人的最后一丝信任，摧毁了！”赵忠抓着孩子幼小的双肩说着这个事实，“你把你爹对你的信赖，毁掉了！”

　　赵心莲十分不解：“哪有！赵叔你别乱讲！心莲只是完成爹爹交代的任务而已呀！”

　　“孩子啊，你不懂。你的确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了你爹！”

　　“利用爹？没呀！心莲没想利用爹呀！”

　　“可你的行为就是利用！为了取信敌人，你假意背叛你爹，然后随敌人离开，伺机下手！对别人而言这或许无可厚非，但对你爹，你爹……”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赵忠说到这里却是落下泪来。

　　“赵叔，不哭不哭！”

　　“心莲啊，你可知道你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爹那么厉害！谁伤得了他呀？”

　　“我说的是心上的伤！心上的！你的背离，无论出于何缘由，在当时那一刻，的确伤了你爹的心！你知道心痛的感觉吗？知道？你当时毫不犹豫的跟敌人走了，这是对他的背叛！在当时这就是背叛！你让他伤心了！让他难过了，让他心寒了！”

　　“我，那，那心莲去跟爹道歉！”

　　“别走！已经没用了…”

　　“没用？”

　　“他怕是不会再相信你了……很多年前，将军（赵离）爱过一个女人，可那女人离开了他，那次离开让你爹（展颢）再也不相信自己所爱的人，后来她惨死后我才查到她是为了保住你爹（展颢）的性命才背叛将军（赵离）的！可…”

　　（此时，对火莲而言，宗主=将军=展颢=赵离=爹爹=同一个人）

　　“爹知道吗？”

　　“你要我怎么说？说他（展颢）间接害死了他（赵离）最爱的女人？那不是让他（展颢）更加难过伤心吗？”

　　“那…”

　　“记得你爹（展颢）小时候，从他姨娘受人教唆残忍的将他（赵离）丢下狼谷那次开始，他（展颢）不再信任长辈。在你出生那年，你爹的好兄弟李奭为了救出含冤入狱的他，假意背叛，污蔑你爹有恶行，升上了禁军统领。救你爹时，为了让你爹有时间逃跑，他，他代替你爹死在了狱中，尽管他的背叛是为了救你爹，可打从逃出生天开始，他就再也不相信兄弟了，也对朝廷彻底绝望了！”

　　心莲睁着泪眼静静听着，不是很明白心为什么会跟着疼起来…

　　“他失去了对长辈的孝敬心，对女子的爱慕心，对兄弟的信心，对朝廷的忠心，如今，你让他失去了…对子女的信赖！我想，你爹或许不会再关心你的死活了…”

　　眼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心莲，你向来聪慧，可这次实在糊涂了！你可以有很多方法完成任务，哪怕是用最困难的办法！至少你爹他不会见死不救！可如今，太、迟、了。”

　　“.赵叔，那心莲该怎么办？爹不要心莲了吗？”

　　“现在的他，只剩下一个影子飘荡在人间罢了！我怕的是啊，这片飘荡的影子，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没了依托、没了火光照耀而消失在我们面前…”

　　沉默，持续了良久。

　　赵心莲擦干了泪水，眼中只剩一片坚韧！

　　“赵叔，从今以后，心莲只是爹的莲，只有爹这一片影，不管爹是否会原谅我，也不管今后爹将如何待我，心莲，愿意浴火焚身，让那地狱不灭的火焰不分昼夜地照亮那道身影！直至心莲周围再无可燃之莲，直至心莲也灰飞烟灭！

　　为了爹，心莲愿意成为火中的莲！

　　从今以后，我不再姓赵！只是火莲，只为爹而留下的火中莲！余火莲！”

　　不过还是一个刚记事的孩子，却说出这样的话，叫赵忠如何不怔不惊？

　　“…也别叫我赵叔了，叫……驼叔就行了。我想将军（赵离），也不会再坚持赵姓了…”

　　彼时，火莲五岁，无间道刚起步不久。

　　++++回忆结束的分割线++++

　　爹爹…孩儿竟忘了，您的不关心，是因为孩儿当初的不小心，而让您对孩儿不再信赖……

　　一切都是孩儿活该……

　　可孩儿不敢忘记当初发下的誓言。

　　只要您愿意…只要您需要，孩儿便是您手中的利器，不手刃仇人，

　　绝、不、罢、休！

　　爹爹…

　　火莲一遍遍呼唤着，内心深处，一如既往地随着这呼唤渐渐痛了…

　　后退一步，抬眼望着童战的背影，眼泪，咽回心底。

　　不可以，再连累别人了…

　　哥…火莲不要你有事…

　　屋内，展颢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消化属于赵离的记忆。

　　当得知曾经那些莫名其妙的伤的来源是名为“火莲”的毒时，眼中的寒芒立刻锐利的像冰封三尺的利刃，

　　转瞬，淹没在痛苦之中。

　　虽然一直就知道赵离那些莫名其妙受地莫名其妙的伤绝对和火莲有关，但却没想到会如此的…

　　如此的…

　　不过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赵离，你真的好傻啊……

　　犬吠声突兀的响起，一只受伤不轻的黑犬缓缓出现在展颢的视野里，又像被惊吓到般在伤痛中呜呜着逃离而去。

　　展颢看着那条赵离捡回来的黑狗，眼中寒芒更甚，

　　那黑犬身上的伤口如此刺目，令他又忆起来了赵离最后割肉喂火莲的场景，心底苦涩非常，几欲泪下。

　　痛苦之余，展颢仿佛找到了释放压抑着的复杂情绪的方向……

　　赵•心•莲，就算你今日已经改名换姓，也改变不了你身为皇室血脉的事实！

　　你是吃着你爹的血肉活下来的，展颢定要你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Ｏrz展爹爹，您迁怒的本事真是见长了……）

　　另一边，火莲已经拉着童战走出好远。

　　“火莲…你…”

　　童战的关心让火莲从伤痛中回过神来，也停下了脚步，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熟悉的地方，再走一段路就是属于他和离哥哥的那个小湖了。

　　“哥，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突兀的话语响彻耳畔，童战一时听得有些发懵。

　　火莲，为什么连你也……

　　“不要再来…打扰爹和火莲了。”火莲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冰冷，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有多疼，有多不舍……

　　“…我知道了。”抿了抿双唇，童战点了下头，“赵离不在了，爹就只能拜托你辛苦一点，多注意些了……”

　　转身。

　　“还有，药，记得提醒爹用，早点养好身子，才能……才能……”话语未尽，却是因为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童战，跑开了。

　　知道会分别，却无法压抑那份生别离的苦涩……

　　“…嗯，会的。”

　　不辛苦的，哥，能和爹一起走下去，火莲很开心……

　　哪怕将来，当你回来之时只看到火莲的荒坟，那也一定……

　　是火莲自愿躺下去，自愿把自己埋了……

　　一行清泪迎着午后的烈阳摔落尘土之中。

　　街上依旧一派繁华热闹景象，大街小巷的人们依旧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那些能温暖人心的笑容，此刻却让火莲的心愈加冰冷了。

　　余火莲，生来就不该有兄弟朋友，因为火莲，会为了爹爹，将他们燃烧殆尽…

　　毫不犹豫的…燃烧掉…

　　心口疼痛莫名，这殇，熟悉而陌生。

　　爹…孩儿不会让您有事的 ，不会再让人伤了您，就算他是神也不行！

　　赵离屋内。

　　展颢静静的站在镜前，那些属于赵离的情感，压得他好难受，好难受…

　　留恋的目光扫过屋内每一寸土地，到处都有屋主人的影子…

　　赵离，你就算死了，也要给我留下这么个难题吗…

　　从今而后，没有你陪伴的日子，我该怎么熬下去…

　　你准备的这张人皮面具，不知道我要过多久才能摘下…

　　也或许，永远都摘不下了…

　　我们都一样，一直都带着人皮面具。

　　只是当初，我不知道真相，不知道我们竟是孪生兄弟，原本就长得一样，根本用不着这多余的人皮面具！

　　赵离……

　　“大哥……”

　　呵，似乎从来不曾如此唤过你呢……

　　指尖抚过帷帐，那一床被子整齐的折叠的，仿佛在等待某个人归来。

　　赵离，听不到这一声“大哥”，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帷帐落下，遮掩了所有。

　　赵离，我可不可以，自私的以为你还躺在帷帐那一头，而不是…

　　连将你掩埋都办不到…

　　桌上还放着你雕刻到一半的木头，隐约可见是个小少年…挥舞着银枪，昂首间，竟现一身傲气…

　　真奇怪，明明还未雕完，我怎么就看出那是火莲了呢…

　　微微苦笑，转身，步出房门，手指微抬，永远的，将这扇门封锁了…

　　大雨倾盆。

　　这一夜，发生了一件，永远无法让人淡然面对的事。

　　黑暗的土地，

　　深埋的尸骨，

　　愤怒，悲痛，绝望。

　　空气中仿佛飘荡着密密麻麻的怨魂。

　　一位父亲，此刻迷失了本善。

　　理智，早已淹没在迷蒙之中。

　　一方草地，两个身影。

　　泪水，早已顺着少年刚毅的脸颊悄然落下。

　　一道劈雳，破开了黑夜的迷障，也惊醒了迷失者的理智。

　　“我在…做什么…”喃喃自语后，是更彻底的痛恨。

　　“爹…”身下的人，痛得难以起身，泪痕尤在，吻痕亦触目心惊，十四岁的身体，终究禁不起如此折腾……

　　“啪！”

　　大手扬起落下，少年被狠狠甩了一把掌。

　　“叫你别跟出来！你聋了吗！”

　　咆哮的吼声只换来少年心疼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他在心疼他的父亲。

　　余火莲倒在地上，衣裳尽毁，一身狼狈不堪，始终没能起身。

　　“爹…您的伤…咳…咳咳…还没…”

　　“多管闲事！别再插手本宗的事情！给我记清楚！”展颢揪住火莲本就凌乱无比的衣领，凌厉的喝斥声，一字比一字冰冷无情。

　　“可您，是火莲的爹呀…”才不是，闲事…

　　“我不是！”展颢猛地捶下，拳头落在火莲脸边的泥地，溅起一滩浑浊的雨水。

　　“您是。”声音逐渐虚弱却未减少语气里的那份坚定，身体，已经完全湿透了。

　　“本宗没你这种儿子！”话语脱口而出，伤人，却也伤己。

　　赵离，对不起，是我太疏忽了，酒里被加了料都没察觉……

　　火莲他……

　　火莲……

　　为什么……他就不知道怨恨我呢？

　　这个傻瓜！都叫他别跟出来了！

　　闪电的光芒下，再深沉的黑暗也掩饰不了展颢那一脸的痛苦神情，以及，从眼中滴落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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