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老林见到周宇凡来了，脸上顿时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在饭桌上他们都在不停地寒暄着，老林说：“宇凡啊、前段时间你每天都来给我们家小鱼辅导功课，真是辛苦你了。”周宇凡连忙说：“没有没有，我觉得小鱼其实还蛮聪明的，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我在一旁装着很生气地样子对周宇凡说：“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不是在夸我而是在损我了？我可是好的东西一学就会，坏的事情我可不会。”周宇凡笑着说：“林叔叔、我没说错吧，小鱼的确很聪明。”老林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说：“哎呀、其实小鱼从小就很聪明，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从他的眼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丝丝的自责，然后饭桌上一下子就安静了。

　　老林的这句话又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在Z市生活的日子，那时候不管做什么我都是一个人，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就只是一个人似的……

　　周宇凡好像看出了我和老林心中的小心思，他笑着对老林说：“林叔叔、等会儿吃完饭后我可以带小鱼出去玩吗？你放心、我会在十点半之前送她回来的。”老林从回忆中缓过来说：“嗯、也好，我看小鱼这段时间每天都很努力地在复习，也没好好的休息一下，出去走走也好。”

　　吃完饭后周宇凡和老林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继续闲聊，于是我就趁这时候跑上了楼，把早已给老林准备的圣诞节礼物放在了他卧室里面的桌子上面。然后拿了一件大棉袄就下楼去了，走的时候我也把早已给冯妈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了她。

　　我想、这应该真的是个与以往不同的圣诞节吧……

　　走到院子里面，我伸出手试意去看看到底有没有在下雨，果然像周宇凡说的那样，雨真的停了。周宇凡笑着说：“没骗你吧？走、放烟花去。”

　　我和周宇凡来到了郊外的一片空地上，看到他从后备箱中搬出了两筒烟花、还有一个大袋子，我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仙女棒之类的东西。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玩意儿，我忍住心中的惊喜，板着脸对他说：“脑残、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拖着这么多违禁物品绕着Z市转悠了一大圈，看来你不是个好公民。”然后他就把烟花往后备箱里搬回去：“好吧、那我们不玩了，我把这些东西交给警察叔叔。”我伸手盖住后备箱说：“别呀。”

　　他把两筒烟花一起点燃了，我抬起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它们在天空中盛开、然后又消失掉，一朵接着一朵。在它们绽放的时候、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漂亮的图案被放得很大很大，就好像整个画面要盖下来了一样。我企图抓住它们绽放的那一瞬，希望能够看得更清楚、能够记下它们的美丽。但是那真的就只是一瞬间——太短暂了。于是我又等待着下一朵烟花绽放时的那一瞬……

　　周宇凡问我：“好看吗？”

　　我点点头：“嗯、很漂亮，只是太短暂了，过后也不过是一团在黑暗中看不见的白烟，然后被风吹散，就什么都没了。”

　　他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学着别人为这烟花感伤起来了？烟花绽放时最美的那一幕虽然很短暂、稍纵即逝，但是它至少美丽过。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我把玩着手中的仙女棒反驳道：“可是拥有过后却又没了，这叫失去，是伤心至死的痛！”

　　他说：“嗯、的确，你说得对，拥有之后却又没有了那就是失去，比没有拥有过还要痛心……”

　　我接着他的话说：“就像是曾经我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家的温暖，而现在了、拥有的却只是从碎片中粘起来的家。还有你、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真的不应该……”我从袋子里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然后握在手里，再从袋子抽出一根、再点燃、然后再和早已点燃了的握在一起，就这样一直不停地反复着……

　　周宇凡叹了口气说：“看来你心里还在记着，小鱼、你不该记恨的。更何况你不像烟花，至少、过去你所失去的现在又回来了。”

　　我转过头盯着他说：“那你了、你还会回来吗？”

　　他被我这个问题给难住了，突然间我就只能听到仙女棒丝丝丝的声音和寒风呼呼的声音，这一刻、感觉他离我好远好远……

　　我们两个就这样对峙着，我毫不动摇地盯着他，希望他能告诉我他还会不会回来，而他则对着视着我的眼睛、一点也没有逃避的意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手中的仙女棒已经燃尽、最后连一点点的火星也熄灭了，我把握在手中已经只剩下残赅的仙女棒一下子全部扔在了地上，是的、已经失去了就没有再留住残赅的必要了。黑暗中我看不出周宇凡脸上的表情，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小鱼、我选择不去给你辅导功课、不常常和你见面就是这个原因，你要明白、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的，我不能让自己喜欢你，因为我给不了你幸福。对不起……”

　　没有想到、最终他还是说出口了，我停下脚步非常冷静地说：“可惜已经晚了，不是吗？”

　　他低声地说：“是的、已经晚了，但是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我转过头说：“那如果我不放了？”

　　“不、你会放的。”

　　“为什么？”

　　“因为小鱼是个善良的孩子，是一个不会让人伤心的孩子。”

　　“是吗？原来在你心中我一直都只是个孩子……”沉默了一下后我又说：“是因为张雯吗？”

　　他非常坦然地说：“小鱼、你要明白，就算没有张雯我们也……”

　　我打断他的话冲他吼道：“回答我！”

　　“是的。小鱼、你知道吗？以前我以为我对她仅仅就只是好朋友而已，我以为她对我也是如此。但是现在我才明白、她就是这一辈子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的人。所以、原谅我，我不会回来……”

　　我一直背对着他站着、一动也不动，寒风吹在我的脸上生疼生疼的。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不忍心骂他、我也没有资格冲他大喊大叫，因为我就是一个有病的孩子。在认识周宇凡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好的，我以为我也能像别人一样一直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错得很离谱，原来他的出现从来就没有让我从本质上有所改变，如果某一天他走了、那么我就会恢复原样——成为一个可笑的病孩子，然后再悄悄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了、我们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至少现在，更何况、他们两个都应该幸福。周宇凡是个好人，张雯姐也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的心里就只有周宇凡一个人，只是那时候周宇凡这个超级大脑残没有感觉到……

　　我移动早已酸痛的脚、转过身装着肆无忌惮地笑说：“哈哈……憋死我了，脑残、你刚刚肉麻死我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要是张雯姐听到了这些话还不知道会感动成什么样。”

　　他站起身走过来，像下午一样、伸出手揉了揉我头上的帽子，就像是对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说：“走吧、我送你回家。”瞧、在他眼里，我真的就只是一个小孩子。

　　他真的在十点半之前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下车之后他叫住了我：“小鱼、你要听你爸爸的话知道吗？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做了乖孩子。”

　　在他的眼底、我看到了在我认识他以来从未有过的忧伤，我笑着说：“知道了，小鱼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

　　“还有、圣诞节快乐！”

　　“圣诞快乐！”

　　然后我马上进屋、跑到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离开。走吧，我会听你的话、做个乖孩子，不会让你回头来看我的……

　　我以为那一天他走后我会哭的，但最后我没有，我只是在抽屉里找出了一包很久很久以前放下的半包烟，然后就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抽了起来。以前我都是不点燃、含在嘴里装模作样，然后再把它一点一点的撕碎扔到垃圾桶里。但是今天我真的抽烟了，香烟的味道很呛，结果咳了起来，眼泪都给呛出来了，是的、是被烟味给呛的，我没有哭，只是香烟呛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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