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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12
外头从晨起时鸟儿就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赵显玉抹了把脸上的汗,直起身子来,用手轻轻地锤腰间酸痛的位置。
想开口使唤寻娘替她拿把小扇来扇扇风,却想起寻娘早间被她打发去书院同院长说明原委,还让她带了驴车和几个力气大的下人,要将她那些书本笔墨都带回来。
轻呼一口气,头顶的树冠簌簌作响,伴随着鸟雀的鸣叫。
她眯起眼抬头望天,透过那参天巨树的树冠去看那细碎如金的光,上头的雀儿从这头飞到那头。
面前的景色却被一道阴影遮住,她疑惑地转过头。
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出现在她的目光里,他本就生的艳丽,再一身暗红色的大袍更衬得他姿色无双。
“女郎这蝴蝶兰养的这样好!”
沈良之目光掠过脚下粉色娇弱的花儿、木桶、铲子,再到那张沾染了泥污的脸上。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衣,乌黑的发被随意的木簪挽起,衣袖拢起,就连洁白的手腕上也有些细长红痕。
望向他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
此时一阵风吹过,抚起他宽大的衣袖和如绸缎般的发。
却见对面的女郎忽的笑了。
“你也懂花?”
赵显玉面色宁静,似是不信。
他点点头,谦虚道:“略懂。”
“我这几盆都养得好,那个棚子里有几盆都烂根了,我用了好多法子都不行,可否让郎君替我看看。”她用手一指。
沈良之打眼望去,那边是最角落的棚子,紧贴着墙,在墙的那头可不就是他住的院子么?
“那女郎带我去看看。”沈良之含笑应下。
赵显玉拧起水桶给他带路,等到了门口却没让他进去,只是让他在外头等。
沈良之点点头却不在意。
没一会儿赵显玉就抱着两盆花儿出来。
“诺,你给我看看吧。”
她把花放在地上,示意他去看。
沈良之蹲下身子,赵显玉也跟着蹲下,他精致的袍子落到泥土地上,沾染上了灰,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发现。
细长的手指捻起那明显发黄的枝干。
“你都用过哪些法子?”他转头去问。
却见赵显玉也蹲在他身旁,两人挨的极近,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股冷香味儿直往他鼻头里钻。
沈良之微微挪动身子,余光去扫那些花儿,却见大多数都被遮得死死的,叫他分不清来源。
“水苔,树皮,水苔混树皮,这些法子都用过了,还是不见好。”
赵显玉面带忧愁,对沈良之也不大抱有信心了,本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
“试试用棉布包裹根茎,再往里头加上水,不要太多……算了我做给你看看。”
沈良之站起身来,目光在四周环顾,这才发现这里的花具都很齐全。
他拿起一个小木杯,又嘱咐她去拿棉布来。
沈良之的动作很快,也很干练,一看就像是常做的模样。
赵显玉盯着那杯子里的石头和根茎,对沈良之大为改观。
“郎君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实在是厉害。”
她毫不吝啬夸赞,言语里带着惊讶。
当世女子以读书为清流,侍花弄草为雅流,而男子大多粗枝大叶,这样雅的事男人怎么做的好?
伴随着这样的观念,这世上懂这些的男子少之又少。
“我屋子里也有过这样一盆蝴蝶兰,与女郎这盆情况类似。”
他站起身子来,提起屋子里的花儿脸上不自觉的也带着笑。
蹁跹飞舞的蝶忽而落上一盆牡丹。
赵显玉点点头,又急忙让他去看一支为长成的桃枝。
等到两人忙完,皆是灰头土脸的,赵显玉还好,本身穿着灰布麻衣,身上的泥水倒也看不出来。
只可惜沈良之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华贵的袍子也沾染了不少泥水,只怕是穿不了了。
“多谢沈郎君了,要不要来我们屋子里用午膳。”
赵显玉笑眯眯的问道。
昨日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到了现在就可以把人邀进屋子里用午膳了。
沈良之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他笑着点点头。
“带我沐浴换衣之后可行?”
对面的赵显玉也点点头。
两人就此分别,赵显玉解决了困扰在她心口的大麻烦,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
沈良之就没那么好受了,身上散发着汗味儿混合着泥腥气,待看不见赵显玉的背影后他厌恶的皱眉。
只可惜身上这件袍子了,阿母特地托人从云乡郡里带回来的好料子,这下全糟蹋了。
不过今天也算是有收获,之前那周爹爹可从没跟他提过那赵显玉爱花草,如果早知道,他何必去演上那么一出戏。
现在额上的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檀郎?怎么样了?读完了没有?”
赵显玉推开门,这一间是书房,除了打扫的侍从很少有人能进来。
他闻言抬起头,面前是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宣纸,还有些桌上放不下被风吹到了地上。
赵显玉上前一张一张捡起来。
本打算直接去沐浴,却忽然想起在书房写字的宁檀玉,反正也顺路,不如来看看他的学习成果。
她拿起一张,上头写着的却是各种花名。
玉兰,桂香,牡丹……
赵显玉一愣,却发现他照着练写的书是她藏起来的那本芙蓉册。
“有什么问题吗?”见她不说话,他有些忐忑。
赵显玉摇摇头,随即笑起来。
“我原想让你在书架上随便拿上一本,却没想到拿到了这一本,这一本册子我阿爹不太愿意让我看,所以我藏的那样好,你怎么发现的?”
她阿爹安排来打扫的侍从五年都没发现这本册子,宁檀玉只不过来了一次就发现了,这该说是那侍从不尽心还是宁檀玉与这本册子实在有缘?
“罢了,这本书送与你了。”没跟他开口,赵显玉又接着道。
指尖沾染了灰色,她随手在衣裳上擦干净,这才翻起这本书来。
她看的认真,宁檀玉也看着她。
平心而论,赵显玉生的不算是顶顶好看,至少跟宁檀玉比起来不算好看,只是她认真时候的气质格外的抓人眼球。
翻了两页,她将书放到桌上。
“先别练了,用午膳时我有事跟你说。”
“对了,那沈郎君等会儿同我们一起吃。”
赵显玉随口道,身上实在脏的很,书房的地上也沾上了几道泥印子
她寻思着待会儿让人再来打扫一边,熏熏香,好让宁檀玉下午练字也练的舒适些。
宁檀玉面上温和的道好,眼底却划过一抹晦暗。
倒是他小瞧了那沈良之,赵显玉不过回来三日不到,便登堂入室与他们一起用膳了?
只不过怕是肉包子打狗了,赵显玉的私库都攥在他手里了,还怕一个小小的小侍?
想通这些宁檀玉的神情也柔和下来,只不过心底总有一处隐隐有些烦躁,教他搞不清关窍。
见他面色如常赵显玉也满意了,虽然这两人名义上都是她的夫郎,可她尊重宁檀玉,而沈良之也入了这个门,在她中举之前这两人也要相处一段时日,倒不如早一些习惯。
她出书房门后往里头走,守在门口的下人又换了一个,这个见她回来了急急忙忙上前问安,又说里头已经打好水了。
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一看就是以前伺候她的老人。
赵显玉点点头。
洗漱完神清气爽,就连身子也轻了几斤。
换上轻便的纱裙,外头套一件青色的外杉,这个日头穿起来刚刚好。
还没进门就闻到里头油腻腻的汤水味儿,向来是厨房又炖了鸽子汤。
果不其然,一进门里头已经摆好了膳食,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去主屋吃饭,可阿爹不差人来叫她,她竟也出奇地有些庆幸。
她进门时那二人一左一右,中间那个位置应该是留给她的。
这时候她有莫名忸怩起来,毕竟她很少与宁檀玉二人同桌吃饭,更别说这时候身旁还有个貌美的小侍。
她强装镇定的坐到二人中间,两人一同为她递上茶水,她一时间哽住,作为女子她不知道这是男人们间的讥讽,只当二人可能是知道她渴了,为她斟上一杯茶水。
她随手接过宁檀玉的,对于沈良之她是能避则避,这次请他一起用午膳也不单单是为了感谢他。
檀郎是她正儿八经的夫郎,在桌面上理应要给他面子。
沈良之却也不恼,慢悠悠地收回手,就着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快些用膳吧。”赵显玉眼见气氛僵住,急忙开口道。
先是夹了一筷子鱼到宁檀玉碗里,得到他一声谢,想了想又夹一筷子玉藕到沈良之碗里。
虽然她自认为做的很好,宁檀玉是她的夫郎,所以她给他最爱的鱼。
沈良之在她心里是借宿的客人,也是帮她忙的恩人,所以她给他第二爱吃的玉藕。
却不知道宁檀玉的手微微僵住,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与赵显玉一道吃饭的日子一月也不过两三回,且大多时候都是与周淮南三人同桌,甚少有这种亲昵的时光。
“女郎,这桃花糕不错,要不要试试?”沈良之捻起一块粉嫩的桃花糕来,递到她跟前,想要挤进这莫名亲昵的氛围里来。
却见面前的两人齐齐僵住,他面上带着恰好的不解,那周爹爹不是说赵显玉最爱吃桃花糕吗?说幼时赵显玉不高兴了只要给上一小块就立马喜笑颜开。
宁檀玉撇一眼赵显玉漠然的神色,见她不动,他伸出手接过来。
“多谢沈郎君了。”轻声道一声谢。
他虽然不知道这桃花糕是怎么送到这桌子上来的,却也想到出自谁的手笔。
刚与赵显玉成婚时桌子上隔三差五的出现一道桃花糕,每每看见那糕她就神色不好,久而久之他也就猜到了。
这是他们父女俩一种奇特的示好信号。
只不过这一次怕是不能轻易善了了。
他轻抿一口,这样想。
“女郎方才说有事与我说?”
宁檀玉轻声开口,面对着神色漠然的女郎问。
赵显玉轻点头,又去夹那盘泛着油汁的青菜,他随手将那盘端到她跟前来。
“我预备明日带你回小阳村看看你寡叔,若是村子里有闲置的屋子咱们买下一间来,往日咱们就住在里头待我好生备考,你觉得如何?”
她轻声问,虽是神色淡然,可宁檀玉却莫名从她脸上看出一些期盼来。
宁檀玉一愣,随即轻轻点头。
虽然会有些麻烦,但好在给了他些准备的时间。
赵显玉见他同意轻舒一口气,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目光扫向心不在焉的沈良之,阿爹说她木讷敦厚,就连周爹爹也总是摇着头皱着眉告诉她,女人不要太过老实,在外头容易吃亏。
这下好了,她真用上了心眼子。
这沈良之不是她阿爹中意的吗?那就用他的嘴来告诉阿爹这个消息吧。
却见沈良之恰好转过头来看她,两人目光顷刻相交。
很快,沈良之便若有所思的移开眼。
这一顿饭吃的是各有心思,只有赵显玉一个人吃了两碗大米饭,又喝了一碗暖烘烘的汤。
身上畅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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