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墟搞绿化

　　“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共鸣的震颤，毫无预兆地，从他们脚底传来。

　　紧接着，一股精纯、磅礴、带着千年沉淀的生命气息，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后的第一次呼吸，轰然自庭院中央的水井中喷薄而出！

　　“我的灵须花有动静了……”

　　花燃赶紧走进去查看。

　　灵须花的嫩芽探出水面，悬浮在井口上方三尺处。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晶莹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内里却流淌着星河般的细碎银芒。两片纤薄的子叶微微舒展，边缘还挂着未散的灵露。

　　乳白色的光晕以它为中心缓缓荡开，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似乎都褪去了一丝死气。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奇异的清甜气息，像是初雪融化时混着梅花香，又像晨露凝结在千年灵芝上的第一缕芬芳。

　　这气息与神墟固有的腐朽、煞气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近乎撕裂的对立。

　　花燃怔怔地看着那株幼苗，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几乎站不稳——狂喜、成就感、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埋的惶恐。成了，真的成了！在神墟这样的绝地，她竟然真的让千年灵须花发了芽！

　　“寂弦，你看！它活了！它真的——”她兴奋地转头，声音却在看到寂弦表情的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寂弦没有看那株灵须花。

　　他正看着花燃。

　　深灰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晦暗。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整个人像一尊骤然冷却的墨玉雕像。

　　更让花燃心悸的是他周身的气息——那不是之前孩子气的恼怒或暴戾，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死寂。仿佛他体内那片容纳混沌的深渊，正在无声地翻涌、沸腾，却被强行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庭院里的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左边园圃里那些葱茏的植物，叶片开始无风自动，发出簌簌的颤音，像是在畏惧什么。

　　“寂弦？”花燃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带着试探。

　　寂弦终于动了动眼珠，目光缓缓移向井口那株散发着柔和银光的幼苗。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花燃心头发冷。

　　“它会开花。”他说，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会下雨”。

　　“对，它会开花。”花燃小心翼翼地应道，心里那点喜悦已经被不安取代，“等它开花，我就能……”

　　“你就能走了。”寂弦接过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让花燃浑身一凉。

　　他向前走了一步，墨色的衣摆拂过焦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走到井边，微微俯身，近距离地看着那株灵须花幼苗。银色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虚幻的柔光，却让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暗。

　　“真漂亮。”他轻声说，甚至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那片纤薄的子叶，“这么漂亮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花燃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寂弦！”

　　他的手腕冰凉，皮肤下的脉搏跳得极快，像困兽的挣扎。花燃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压抑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那是混沌之气，是毁灭的本能，是对这缕闯入他领域的生机最本能的排斥。

　　“放手。”寂弦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在灵须花上。

　　“你别碰它。”花燃的声音有些发抖，却握得更紧了，“它现在很脆弱，受不住你的……”

　　“受不住我的什么？”寂弦终于转过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我的气息？我的存在？还是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我只要轻轻一捏，它就会像那些叶子一样，化成灰？”

　　花燃的呼吸窒住了。

　　她看到了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是孤独了千万年的死寂，是早已习惯了吞噬一切生机的本能，是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从未拥有的偏执。

　　“你不会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你知道这对我多重要。”

　　寂弦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花燃以为时间都凝固了，久到井口灵须花的光晕都似乎黯淡了一分。

　　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带着一种破碎的、近乎绝望的美。

　　“我知道。”他低声说，“我知道它对你多重要。比那些墨玉韭重要，比那些地阴薯重要，比……比我重要。”

　　“不是的！”花燃急切地反驳，眼眶瞬间红了，“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寂弦打断她，声音依旧很轻，却像最锋利的冰刃，一字一句剖开两人之间一直心照不宣的回避，“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走。从你种下它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浇灌它，呵护它，每天去井边看它多少次？十次？二十次？你看着它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发光……那种光，比你看我的时候亮多了。”

　　他每说一句，花燃的脸色就白一分。

　　井中灵须花的银光温柔地流淌着，映得他侧脸线条冰冷而脆弱。

　　一茬接着一茬地，这什么跟什么啊？她总算知道每次二师兄的道侣生气时，二师兄总是如此抓狂的原因了。

　　花燃皱起眉头，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再说话，没有解释，甚至没有试图去抚平寂弦眼中那片冰冷的绝望。

　　在寂弦还沉浸在自己那句剖白带来的痛苦余韵中时——

　　花燃猛地向前一步，双手用力揪住寂弦墨色衣襟的前襟，踮起脚尖，对着他那张苍白的、还带着破碎笑意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毫无预兆，毫无温柔，甚至带着点蛮横的力道。

　　寂弦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恐慌、所有那些在心底翻涌了千万年的黑暗潮水，在这一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撞得粉碎。

　　花燃的唇温暖而柔软，带着她特有的、甜甜的气息，像一道劈开永夜的光，霸道地闯进他冰冷的世界。她吻得毫无章法，甚至有点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在用这个动作宣告：闭嘴，听我的。

　　她甚至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像是在惩罚他刚才那些自暴自弃的话。

　　然后她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息与他交融。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泪光，只有一片灼热的、近乎凶狠的坚定。

　　但寂弦没有给她开口说任何话的机会。

　　在她退开的瞬间，他像是终于从石化中惊醒，又像是被那短暂接触的温度彻底点燃。

　　那双深灰色的眼眸里，所有的冰冷、死寂、破碎，都在这一刻轰然烧成了滚烫的、近乎掠夺的火焰。

　　“不够。”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颤抖。

　　然后他反客为主，一手狠狠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死死按回自己怀里，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和刚才的完全不同。

　　不再是花燃那带着安抚和宣告意味的笨拙亲吻。寂弦的吻如同他压抑了千万年的情感，瞬间决堤，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贪婪和不容抗拒的霸道。他攻城略地，肆意汲取着她的温度和气息，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她整个人都吞下去，融进骨血里，从此再也不能分开。

　　花燃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能感受到他那份深藏在粗暴动作下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慌和渴望。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井口灵须花的银光都似乎变得柔和，久到庭院里那些簌簌颤抖的叶片都安静下来。

　　当寂弦终于稍稍退开，两人的呼吸都乱得一塌糊涂。他的额头抵着她的，深灰色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是终于抓住一丝真实的狂喜，是害怕这只是幻觉的恐惧，是想要将她永远锁在身边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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