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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庄长明陷于噩梦。
一会儿他置身悬崖,看着连疾风都吹不散的迷雾凝实在斧削般的峭壁之间,一会儿又是黑云聚顶、大雨倾盆,浇不灭一场冲天的火。
熊熊大火吞没了整片竹林。
“朝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庄长明回头看去,只见母亲一袭红裙,与烈焰融为一体,嘴角噙笑,眼中一片柔和。
“你该走了。”
话音缥缈,她化作尘埃,散在了林中。
“娘!”
庄长明伸手欲拦,却忽然回神。眼前哪还有什么火光,只有一片浓郁的夜色。
他身上余毒未消,茫然地盯了颤抖的手背良久,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里衣上湿漉漉的尽是冷汗,像溺水之人。他闭上眼,挫败地抓了两把头发。
周围陌生又破败,床椅桌凳,都是摇摇欲坠的。屋顶上的瓦缺了几块,星星和月亮拉着手,从上面投下一片方形的银色,刚好照亮四分五裂的地砖和匍匐在地的油光小耗子。
然而就算条件如此拮据,他身上那床满是补丁的棉被却厚实暖和,将他压在硬床板上,裹得他后背浸汗。
窗子漏了风,也漏了光,一只通体漆黑的鸟扑了过来,在他身侧盘旋。
“唔……”庄长明正有满腹疑问,却因长久滴水未沾,一张嘴便觉得喉咙有如火烧。
但见乌鸦时而衔起他的衣袖往窗口扯,时而跳上窗台频频回头,庄长明顿时喜上眉梢,从被褥中抽身而出,坐在床沿,抬手将乌鸦轻轻拢在手心轻轻抚摸,声音沙哑干涩:“好乌鸦,你要带我去找姜姑娘吗?”
乌鸦跳上他的肩站稳,叫了两声,像是回应。
庄长明微笑起来,穿鞋下床。但他站起时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跌回床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地上的小耗子,吱吱叫着钻回暗处。
他静坐片刻,重新起身,扶着墙慢慢朝门走。屋子很小,走几步就到了门边,可他肩上的乌鸦却展翅飞出窗外,急促地叫唤起来。
庄长明心下奇怪,收回开门的手,只可惜那门本就半掩,一碰上就发出牙酸的怪叫,引起屋外人的察觉。
只听有人大步流星,将门猛然推开,跨过门槛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这人衣衫褴褛如乞丐,两鬓斑白,步履却十足稳健,全然不似老者。
“你这小孩总算是醒了,整整昏迷了两天啊!”老人嗓门洪亮,和蔼亲切,爬满皱纹的脸上生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细斑,肤如树皮,眼似铜镜,解下腰间的葫芦,朝庄长明招手,”小子,别在角落干站着了,过来陪我喝一杯。”
见年轻人不为所动,这老头吹胡子瞪眼,详装生气:“不喝?臭小子,我若要害你,你早见阎王了!你就放宽了心,是清水。”
庄长明从老头手中接过葫芦,狐疑地摇了摇,凑近葫芦嘴犹豫了半晌,又将葫芦递了回去。
老头团着手,说:“我没喝过。”
庄长明举着葫芦:“有没有热的?”
老头叉腰,似怒发冲冠,却突然咧开嘴,笑得胡子一抖一抖:“你这小子真是……怎么跟你爹当年一个样!行了,这水烧开过,特意给你备的,现在温着呢!”
庄长明眼中闪烁,道:“晚辈多谢前辈相救,敢问前辈名讳?”
“我这老乞丐,可担不起你你一句前辈。”老头捋了捋胡子,眯起眼,精明的视线若有若无,打量着庄长明,“我姓顾,单名一个福字。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止这些,你且安心,等你伤好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庄长明笑了笑,向老头抱拳,将葫芦中的温水一饮而尽。
久旱逢甘霖,干巴刺痛的咽喉让水一润,马上舒服不少。
顾福见他不卑不亢,心中念起庄煦年轻时的模样,摇摇头,心中暗道:“错了,错了,还是不同的。”
他站起身,伸腰道:“行嘞,你先歇会,我给你弄碗烩面。”
“夜深了,不必劳烦前辈。我已经得歇够多了,只是心有疑虑。若前辈得空,可否解答一二?”庄长明说着,瞥了眼窗口,那只乌鸦早已不见踪影,又见顾福努努嘴,并未反对,便直接问道,“萧尘子死了吗?”
“没有。”顾福嘿嘿笑道,“有雄心壮志是好事,但萧尘子可没这么好杀。不过我看,你想问的貌似不是这个吧?”
“前辈火眼金睛,佩服。那我直说了,敢问前辈可有见过一位武功极好、内力深厚的女子?目似桃花,容貌俊丽,约有这般高。”
庄长明抬手在眼前比划,看向顾福。瞧顾福呵呵一笑,捋着胡子摇头,他只得暗自失落。
“那位女子若真像你说得这般,定叫人过目难忘吧。可惜不巧,我只看见萧尘子带着你一个。”顾福长叹一声,眼皮微抬,“好了好了,既然你不累,不妨随我出去转转,看看你究竟身处何方。”
说罢,顾福蹭地站起,抬起胳膊揽住庄长明的肩,将他带出门。
院子不大,周边安静。好像久无人居,屋檐上挂着蛛网,在夜间月下闪着细密的银光。
杂草从石砖间顶出,顽强地疯长。院内还有一眼鱼塘,里面漂着几圆荷叶,不仅边缘已经焦黄,还布着大小不一的缺口,却依旧簇拥出一朵半开的荷花,正颤巍巍地随风摇着。
庄长明目光虚视,望着荷花正发起呆,突然看见水面上有了波痕,他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却是那卷了波纹的鱼尾,甩起的水滴有的溅上石壁,有的则落回塘里,池中竟像降下细雨,涟漪不断。
“小子,我这地方还不错吧!”顾福拍了拍庄长明的肩,“等你好全了,我带你去外头见识见识。”
等到顾福拍到第三下时,庄长明捏着他的手把自己救出来,道:“前辈既知道我姓名,往后叫我长明便是。”
“长、明……”顾福咂咂嘴,明镜似的眼珠上下转了转,问他,“我看你年纪,应当还未有表字吧?”
对此,庄长明只是动了动嘴角,平淡地回答:“哪有什么表字,不过是小名。”
“你这小名,可不似寻常人。”
顾福走到蛛网下,伸手将网上的蜘蛛捏在手里,转身向庄长明展示:“我瞅着这事儿可怪,大伙儿报小名都是些破落名字,你的咋恁排场哩?譬如我,我的小名叫蛛郎,你瞅瞅,就是这么个小东西……”
那蜘蛛待顾福一松开,便在他手心里乱爬,八条腿细长,支着又小又圆的头身,不一会就顺着手心的脉络爬到手背上,隐约可见长长的银丝攀在顾福手上。
然而它还不罢休,绕了绕又爬回手心,如此几下,已经到了顾福腕间,隐隐有往衣袖里钻的势头,看得庄长明眼皮直跳,赶紧后退两步。
顾福嘿嘿一笑,捉起蜘蛛放回网上,道:“你怕什么!唉……长明啊,我可得告诉你,别轻易让别人知道你的姓名。你爹消失这么久,想找你跟你娘的人多如牛毛,保不齐就有不怀好意的人,听过你‘庄朝’这名儿。”
“尤其是洛阳,须得谨慎行事,尤其是面对洛阳这三大世家。本想叫你起个化名,现在想想,我觉得‘庄长明’倒正正好,合适。”
庄长明闻言点头,道:“是,我也有所顾虑,并未告诉别人。”
随即他心想,娘说燕舟前辈可以信任,那燕舟前辈就不算外人;姜姑娘和他出生入死,联手并肩,自然不是外人;岳子淑一见面便与他托底,也不能称之为外人了。
“孺子可教。”顾福自然不知庄长明已同三人说明了身世,他赞许地点点头,望了望天,道,“近来无雨,明日我来给你把屋顶修修。”
庄长明垂下眼,见识了油光耗子和蜘蛛,他觉得屋顶的事暂且可以先放放。更要紧的是姜姑娘目前生死不明,他这心里,有万分不踏实。既然他已经清醒,那应该立刻去找乌鸦,跟着它去救人。
“前辈……”
“别喊前辈了,多生疏,不如喊声福爷爷。”
“福爷。”庄长明从善如流,“我已经好了大半,不必福爷再麻烦了。这两天多谢福爷照顾,我一定会回来报答这份恩情。”
“你要走?去哪?”顾福听后脸色一变,“你现在必须先养好身子,万一落下病根,来日我该如何向你爹娘解释?”
“我实在有要紧事……之前说的那位女子,是我的朋友,我放心不下。”
顾福狠狠瞪他,道:“不是说了我会帮你留意吗?你且安心,洛城丐帮是没了,但我的消息可还灵着呢!你自个儿找,又没头绪,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不如我找人来得快!”
“我、咳咳……”庄长明一心急,忽然掩嘴咳起来,根本无需他摊手,眼尖的顾福就已经从他指缝看到血迹。
“你看看你!哎呀,你们年轻,喜欢闯,我都知道,想当年我也是这样嘛……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知道吗?若你的朋友知道你不顾自己,执意要拖着病躯去找她,那她该多自责!”顾福上前不由分说推他进屋,絮絮叨叨,嗓门震得庄长明耳朵疼,“你才刚醒,就喝了点水,又什么都没吃,就想着出门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先进去,我给你去烧热水。”
“也不是我不想让你去,你要是想,等毒都排干净了,去鼠姑居,那是洛阳城里最红的医馆,我猜,你都伤得这么重,那你那朋友怕是也还躺着吧!在医馆恐怕能打听到。”顾福本想提起华朱剑,却看见庄长明目光沉沉,似有话要说,便问道,“怎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顾虑。”
庄长明看看顾福,又看看破屋,迟疑一番才开口:“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我方才在屋内看见一只耗子……”
起初顾福还在疑惑,直到庄长明开始给他比划那只耗子有多小、嘴有多尖、毛有多亮,还说什么既然有小耗子肯定是大耗子已经生了一窝,顾福才重重叹气,咧开的嘴巴在笑,但从眼神看心仿佛死了:“那是我养的鼩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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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就继续日更直到新晋期结束,狠狠嘬新晋的流量(,,・ω・,,)
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并喜欢这些孩子们吧(*ˇω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