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戏弄
到了一楼,场面则更加宏伟了,活像是一碗水浇进了滚烫的热油里,沸腾的要炸了整口锅。
位高权重的姜承业嫡子姜白惨遭毒手,昏迷不醒,酒楼管事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中七上八下,生怕盛怒之下,酒馆再也开不起来,为了不放走匪人,也表一表自己对姜家儿子遇害的重视和上心,竟吩咐下人把大门关了起来,就连窗子边上也派人看守起来,眼下不明所以的客人吵吵嚷嚷,唾沫横飞的质问着无辜的店小二为什么出不去,几个小二活像靶子,被人群起而攻之,好不可怜。
闻真东闪西闪往前几日摸清的后厨小门走去,那里虽然有人,但胜在偏僻,耍耍花招还是走的掉的,她心里骂着夜昭,如果不是他冒出来,时间是完全可以不声不响的出了门的,眼下门窗被人监管起来,只要行差踏错立刻引火上身,若是官府的人来了更不堪设想。
说时迟那时快,大门外立即有人自报家门的喊道:“奉大理寺令缉查此案,屋内人即刻开门配合,勿要抗拒!“
闻真手握上了短刀,脚不沾地的推了后厨的门,竟是空荡荡一片。
天助我也。
她按着脑子里规划的路线,轻车熟路的翻了窗,还没来得及呼吸两口这没有人味的空气,就被一人揽在了怀里,鼻子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有点疼。
那人像是早在此等待,趁她落地的后一秒,侧手劈上了她的手腕,她手一麻,短刀就落入了那人手里。
紧接着,那人抽走她的发簪,扯了发带,如瀑的头发散下来,他顺了两下微乱的头发,随后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把她拥得更紧了。
闻真不明所以,手无寸铁,脑子里把得罪了的人都过了一遍,鬼使神差地浮现出夜昭那张清隽矜贵又惹人烦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时左右各有一批官兵包抄过来,自然而然的看见了这桩风流韵事,两边为首的人眉头一皱,正要发话,便看见了夜昭的脸。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瞧见少卿大人的风流事,实在是算不上走运,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目瞪口呆的低了头,为首的两人心里想笑脸相迎,脸上却僵住了,慌慌张张地扯出了一个目瞪口咧开的丑样,出于本能的行了礼,舌头却不争气的打了个结,半天才哆哆嗦嗦的齐声道:“见过少卿大人!”
闻真明白了这人就是夜昭后,紧张的听着下文。
夜昭又揉了两下女孩的头发,动作略显生疏,少了几分情人间爱怜的味道。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没有半点被撞见的尴尬:“查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酒楼四周目前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
夜昭点点头,声音抬高了一些,好像生怕谁听不见似的,声音克制又带有磁性:“告诉高泽,四楼居住的人鱼龙混杂但来往的人不多,又离五楼最近,做起事来方便,叫他好好的搜搜。晚些向我汇报。”
李平成道了是,和左侧为首的人不约而同地对了眼,商量好了似的各留下四人在酒楼外侧,然后脚下生风,各自带着队远离了是非之地。
留下的人站在东南西北四个角,来回巡逻。不幸分配到少卿面前的人也不敢晃悠,只好目不斜视的直立在冷风中,发誓要隐为一根梁柱子,恨不能把耳朵也闭上。
闻真估摸着人都走了,一把推开了笼罩她全身的男人,大口喘着能流通的空气。
扮恩爱就扮恩爱,没必要搂这么紧吧,差点没把她闷死。
夜昭双手抱在胸前,垂下的眼皮都藏不住那点幸灾乐祸,眉梢微微上挑,他唇未启,周身已经传达出了这句话:我就是故意的。
说起来,闻真年方二八,夜昭不过是比她年长上四岁而已,两人都还有着小孩子心性,你来我往的过招,谁也不想吃了亏去。
闻真渐渐平复了憋闷的心,才抬起头,也不能大声说话,只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出口气。
酒楼的后厨外是一片草地,郁郁葱葱,鲜有人踏足,更没人照料,却长势很好,浅浅的没了鞋,酒楼里吵闹声不绝于耳,混乱一片,更衬得这里像是世外桃源。
“烦请把发带和簪子给我。”闻真破罐子破摔的伸出手,反正是逃不掉了,身上也没能用的东西了,索性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至少不是披头散发的。
夜昭冷冷的嗤笑一声,一脸看透了的表情,低声道:“怎么,给了你簪子,让你用它来攻击我吗,我劝你省省,这四周都是大理寺的人。”
闻真倒是没这么想,被人恶意揣测,她撇撇嘴。
想必是在船上她用簪子杀了个土匪的缘故,让这人十分提防。
“那把发带给我总行吧?”
这次,夜昭倒是递给了她。
闻真熟练地编了个麻花辫,用发带在发尾系了个蝴蝶结,搭在肩膀上。
她不会别的什么发型了,这种简单又不丑,完美符合她对发型的所有要求。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跌跌撞撞的传来:“公子,何公子已经安顿在四楼,现下沉沉地睡了,身边跟着他的仆从。”安宁喘了两口气,看着身姿窈窕的姑娘,有些惊奇地问道:“这位是?”
闻真慢慢的转过身,送给他了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安宁瞋目结舌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原来是熟人,闻……闻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闻真意味深长看了夜昭一眼道:“出门没看黄历,没走两步就碰上了个麻烦。”
安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麻烦,不,是他家公子,身子一抖马上闭了嘴,也不接话了。
夜昭也没生气,对着安宁道:“叫砚青把她给我绑到府里去,关在房里,多找几个人看着,那也别让她去。”
闻真大叫:“你这是监禁!”
林府偏房散出团团黄光,十几个人围的如铁桶一般。
闻真双手双腿被麻绳紧紧捆着,坐在床上,上半身累的靠在床柱上,白色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裹在身上,活像一只扭曲的大蚕茧,而床前面五个木墩子围成一个半圆,上面坐着五个丫鬟,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闻真在这坐了有一个时辰了,心说,喂!她有那么难对付吗?用得着这样吗?幸亏一晚上她上蹿下跳、脚不沾地,到现在滴水未沾,要不然她去如厕也要被这十只眼睛盯着。
那她就先不活了。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只有闻真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她觉得自己快饿成一张纸了,飘飘欲仙,艰难的用唾沫润了润嗓子,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个,诸位仙女美人儿行行好,给我口饭吃的吧。”
不出所料,五个美人儿整齐划一如训练过般的把耳朵捂上了。
闻真:“……”
这多亏了砚青那个混账小子,不知道他用哪根筋想出来的阴招,他居然命令丫鬟们:不许听闻真说的一句话,以免被欺骗,着了她的道。
明明是你和安宁好糊弄,缺心眼儿,怎么能怪她能说会道呢?
闻真心里一团火,一般是被气的,一般是饿的,两相交加,看着眼前的十只大眼睛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有用没用了,出气喊道:“你们家主子呢?让他给我出来,堂堂大理寺少卿,强制禁锢,虐待平民,我上了公堂是可以告他的!”
话音刚落,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穿着墨蓝色大氅,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冷气,扫过整个屋子。
他脱下外面的披风,小丫鬟们有眼色的起身去接,夜昭看着丫头们一起起一片,阵势浩大,微微皱了皱眉,一摆手让她们都退下了,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懒散的往雕花木椅上一坐,开口问道:“你要告我?”
“我饿了,我要吃饭。”闻真没理他。
夜昭也没理她,自顾自的说道:“酒楼四层一个房间中翻到了一件墨蓝色裙子,正是进姜白屋里的女孩穿的那条,负责这个房间的小二说道,这房间是一个面容黝黑、凶神恶煞的男人开的房。他还说这人身材矮小、身穿白色粗布衣服,闻真姑娘,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脸上抹了点土,回了房间洗了,换上了那条裙子,去了姜白屋里给他灌了药。”
闻真认真看着他的脸,听着自己的作案经过,事不关己的轻飘飘吐了三个字:“没可能。”
夜昭:“……”
“那你穿这男人的衣服干什么?”
“个人私好。”
这爱好实在别具一格,夜昭在活几百年也理解不了,当然也没信闻真的胡编乱造,他看着闻真编起了辫子,脸上未施粉黛,穿着男子衣服也难掩秀丽,笑道:“我要是把你带到那小二面前,他认出了你的衣服,就算他没认出来,我让他指认你,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夜昭见闻真没说话,连眉头也没皱一下,问道:“你是谁的人?”
闻真嘴角一翘,胡说八道:“我是老天派下来的判官,替天行道,惩治恶人。”
“闻真,你既不是姜承业的人,那么你拿煎水茶记就是想把姜承业弄下台,你把书给了我,我向你保证,会拿那书让姜承业落网。”
闻着心中冷笑,保证?嘴巴一张一合的甩出来保证值几个钱?
不过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肚子适时的响了一个绵延不断:“夜大人,还是让我吃点东西再考虑吧,我向你保证,吃饱了一定慎重思考您的话。”
也不知道夜昭信了没信她照猫画虎的鬼话,总而言之,她如愿的吃上了饭,这些吃食味道她颇为熟悉,和她在船上吃的没什么不同,想必是一个厨子做的,五道菜里能有三道甜菜,拔丝山药、糖煎面果、桂花糖蒸栗粉糕、炖梨、东坡肉换着做,想必这人手艺很高,闻真这种很少吃甜食的人吃起来不仅不腻,还津津有味。
闻真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正低着头看一本书,他的鼻子生的高,烛光映过去,脸上投下一块深深的阴影,侧脸棱角分明,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看上去生人勿近。
这个人爱吃甜食,也是蛮有趣的。
那人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偏头看来,合上了书,封皮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道德经。
闻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忙夹了口肉塞嘴里了。
夜昭也没明白她笑什么,扫了眼桌子,菜被风卷残云般扫光,他站起身慢悠悠的走过来:“你吃也吃了,现在考虑好了吗?”
闻真嚼完了嘴里塞的肉,一本正经道:“太晚了,我太困了,脑子不清楚,明天睡醒了给你答复。”
这简直是耍无赖!夜昭皱着眉把书往桌子上一摔:“你打量我是不敢把你关牢里?好,我等你一晚上,明天你嘴里再胡言乱语,就等着十八种刑罚往你身上过一遍吧!”
他好脾气的等了半天,没想到这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满肚子胡话不带打草稿的,现在气的一刻也不想多呆了,披风也没拿,猛地一推门迈了门槛往外走,厉声道:“砚青,把这人给我看死了,要是她跑了,你也不用活了。”
闻真撂下了筷子,拿起了那本被夜昭撒气的倒霉书,他正看的那一页白纸黑字写到: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想起那人气冲冲的模样,她摇摇头,这年轻人读书走马观花,终究是没参悟到啊!
闻真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道德经》,密密麻麻的字纵横排列,她一目十行,左眼进右眼出,意思一点没理解到,横竖撇横看了个完全。
尽人事听天命,走不掉就睡一觉。
她一出溜滑进了被窝里,书往脑袋头一撂,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等话胡思乱想了一通终于是睡着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