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仙今天也不想回天界

作者:无名缘超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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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痕


      四方楚是隔日下午回到弟子房的。

      林鹤正蹲在院子角落里,拿着他那柄宝贝竹剑,对着空气反复练习衔云归教的“破晓初现”。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四方楚走进来,他眼睛一亮,竹剑都忘了收就蹦起来。

      “四方师兄!你回来啦!没事吧?”

      四方楚脸色比平日更冷几分,嘴唇紧抿着,右额的细辫有些松散,左侧长发也略显凌乱。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玄色弟子服,但林鹤眼尖,看到他右手袖口内侧,隐约透出一点未洗净的淡褐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没事。”四方楚言简意赅,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林鹤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戒律堂找你干嘛呀?陆师叔凶不凶?是不是因为昨晚……”

      四方楚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他比林鹤高半个头,此刻垂眸看着林鹤,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着林鹤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隐忍的怒火,又像是更深的疲惫。

      “林鹤。”他开口,声音有些哑,“最近……离后山远点。也别总往徐师兄的药庐跑。”

      “为什么?”林鹤不解。

      “别问为什么。”四方楚别开脸,“听我的。”

      他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宗门里……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较好。”

      说完,他推开房门进去,将林鹤关在了门外。

      林鹤站在门外,摸着冰凉的竹剑,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四方师兄从来不会这样,他总是沉默,但眼神是清亮的,不像刚才那样,像是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而且……昨晚后山的光,徐师兄药庐的异常,四方师兄的被带走……这些事,真的只是巧合吗?

      ---

      药庐里,徐长卿正将晾晒好的新一批药材分门别类。阳光透过枫叶洒下斑驳光影,院子里弥漫着干燥的草药香气,试图掩盖昨夜留下的不安。

      衔云归坐在石桌旁,用一块细磨石,慢条斯理地打磨他那把短剑的刃口。金属与石头摩擦的沙沙声规律而单调。

      “四方楚回来了。”徐长卿将一捆柴胡放进陶罐,忽然开口。消息是林鹤刚才偷偷跑来告诉他的,那孩子藏不住心事,脸上写满了担忧。

      磨石声停了停。“说了什么?”

      “只让林鹤远离后山和药庐。”徐长卿盖上陶罐盖子,“林鹤说他袖口有没洗净的血迹,精神很差。”

      衔云归放下磨石,拿起短剑,对着阳光看了看锋刃,寒光一闪。“戒律堂不会无故留人一夜。他要么是被怀疑,要么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他转向徐长卿,“你觉得是哪一种?”

      徐长卿沉默片刻。“四方楚性子虽冷,但守规矩,重情义。若是宗门任务,他不会对林鹤隐瞒至此。”他想起那少年看着林鹤时,偶尔流露出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眼神,“他更像是在……保护林鹤。”

      “保护?”衔云归挑眉,“用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的方式?”

      “有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徐长卿说。这句话,师父也曾对他说过。如今想来,或许师父当年选择隐瞒阿云的身世,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一种笨拙的,甚至可能带来误会的保护。

      “那我们呢?”衔云归将短剑插回鞘中,“等着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意外’上门?”

      徐长卿走到水缸边洗手,清澈的水流冲过手指,带走了药尘。“我去找陆师叔。”

      “什么?”衔云归站起身。

      “枯荣藤失窃,现场留下玄冥宗的痕迹。我是苦主,登门询问,合情合理。”徐长卿擦干手,语气平静,“顺便,探探口风。陆师叔掌管宗门刑名戒律,若此事真与玄冥宗有关,他就算不全知,也该有所察觉。”

      “太冒险。”衔云归反对,“若真是玄冥宗内部有人所为,你这一去,等于打草惊蛇,还可能让自己成为靶子。”

      “正因可能成为靶子,才更要动。”徐长卿看向他,银发在日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躲在药庐里,他们就不会来了吗?与其被动等着,不如主动把水搅一搅。水浑了,藏在底下的是什么,或许就能看清一二。”

      衔云归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某种激赏。“徐长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不是胆子大。”徐长卿转身进屋,准备换身见客的衣裳,“是有些东西,不能丢。”

      比如师父给的枯荣藤。
      比如这方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药庐。
      比如……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已悄然占据了他生活一隅的人。

      ---

      玄冥宗戒律堂设在主峰西侧,殿宇森严,飞檐斗拱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硬之气。与念宫镜清幽的听竹轩,仿佛是两个世界。

      徐长卿递上拜帖,言明为失窃之事求见陆师叔。守门弟子进去通报,不多时便引他入内。

      陆师叔陆玄冥,与念宫镜同辈,是如今玄冥宗内掌实权的长老之一。他看上去四十许人,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坐在堂上,未开口便有一股威压。他身侧立着两个神情刻板的执事弟子。

      “徐师侄。”陆玄冥声音低沉,“是为失窃之事?本座已有耳闻。此事发生在我玄冥宗地界,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陆师叔。”徐长卿行礼,不卑不亢,“弟子前来,是想询问,昨夜戒律堂是否因后山异动,传唤了四方楚师弟?现场可曾发现什么线索?毕竟,失窃之事与后山异动时间相近,弟子想,或许有所关联。”

      他问得直接,反倒显得坦荡。

      陆玄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缓缓道:“四方楚昨夜擅闯后山禁地边缘,违反门规,已受惩处。至于后山异动,确有不明气息残留,疑似邪祟作乱,已加派人手巡查。”他顿了顿,“你药庐失窃之物,若与我宗门内务有关,我自会查清。徐师侄稍安勿躁,静待消息即可。”

      话语周全,却将徐长卿的询问轻轻挡了回来,也撇清了失窃与宗门“内务”的可能直接关联。

      “弟子惶恐。”徐长卿垂眸,“只是那失窃的枯荣藤,乃先师所赐,意义非凡。且贼人手法利落,似是熟知药庐内情,弟子心中难安。若有需要弟子配合之处,陆师叔尽管吩咐。”

      他提到了“先师所赐”,点明了此物对念宫镜一脉的重要性,也暗示了贼人可能对念宫镜或其身边人有所了解。

      陆玄冥眼神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念师兄的旧物?”他沉吟道,“此事本座会放在心上。你且先回,加强戒备。若有线索,戒律堂会知会你。”

      “是,多谢陆师叔。”徐长卿行礼告退。

      走出戒律堂,被午后炽热的阳光一照,徐长卿才发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与陆玄冥短短几句对话,看似平常,却字字机锋。这位陆师叔,滴水不漏。

      他走下长长的石阶,心思飞转。陆玄冥承认了后山异动,也承认传唤惩处了四方楚,却将“邪祟作乱”与“失窃”轻描淡写地分割开。是真的尚未查清关联,还是……有意遮掩?

      正思忖间,一道身影从侧面的回廊快步走来,险些与他撞上。

      是四方楚。他换了身衣服,袖口血迹已无,但脸色依旧苍白,看见徐长卿,脚步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冷淡,微微颔首,便要继续前行。

      “四方师弟。”徐长卿叫住他。

      四方楚停下,侧身看他,眼神带着询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的伤,”徐长卿语气平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个对外伤愈合有益。若不介意,可以试试。”

      四方楚看着那瓷瓶,没有立刻接。“徐师兄为何……”

      “林鹤很担心你。”徐长卿打断他,将瓷瓶递近了些,“他年纪小,藏不住事。你让他离后山远点,离药庐远点,是保护他。我明白。”

      四方楚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抬起眼,深深看了徐长卿一眼,那目光里有些许研判,最终,还是接过了瓷瓶。“多谢。”声音依旧干涩,“后山……近期确实不太平。徐师兄自己,也请当心。”他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有些东西,不一定是冲着东西来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离去,背影在长廊尽头迅速消失。

      徐长卿握紧了袖中的手指。四方楚最后那句话……是在提醒他,贼人的目标,可能不止是枯荣藤?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药庐,将见陆玄冥和偶遇四方楚的经过告诉了衔云归。

      “陆玄冥在打太极,四方楚在示警。”衔云归总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看来玄冥宗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浑。有人想要枯荣藤,有人想搅混水,还有人……可能在借机清除异己,或者达成别的什么目的。”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四方楚提醒得对。你最近别一个人出门。药材不够让林鹤去采,或者我陪你去。”

      “你担心他们会对我不利?”

      “枯荣藤只是开始。”衔云归停下脚步,看向他,眼神沉静,“你想想,如果你出事,谁最着急?谁可能因此被牵动?”

      徐长卿心头一震。师父……师姐……还有,眼前这个人。

      “所以,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在保护你在意的人。”衔云归走到他面前,伸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肩膀,却在半途停住,转而拍了拍旁边药柜的立柱,“这两天我守夜。你安心炼你的药。”

      他的触碰很轻,语气也随意,但徐长卿听出了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

      当晚,衔云归当真抱了床薄被,在外间靠窗的竹榻上歇下,短剑就放在触手可及处。徐长卿在内室,听着外间均匀的呼吸声,竟也渐渐有了睡意。

      然而夜半时分,一阵急促尖锐的破空声,猛地将两人惊醒!

      “小心!”衔云归低喝一声,已如猎豹般弹起,短剑出鞘,寒光一闪!

      “叮!”一声脆响,一支漆黑的短箭被剑锋击飞,钉在对面墙壁上,箭尾犹自颤抖。

      几乎同时,又是两支短箭从不同角度射入窗内,直取徐长卿所在的床榻方位!

      徐长卿已翻身下床,滚到床侧死角。衔云归身形如鬼魅般移动,剑光织成一片密网,将后续箭矢尽数格挡、击落。

      箭雨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停了。

      屋里重归死寂,只有地上散落的几支黑箭,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硝石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

      衔云归持剑护在徐长卿身前,警惕地聆听片刻,确认再无动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走到窗边,小心向外望去。夜色深沉,院中空无一人,只有枫树在风中摇曳。

      “走了。”他回身,脸色在月光下冷得吓人。他捡起一支落在地上的黑箭。箭身通体黝黑,无翎,箭头呈三棱状,带着倒刺,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是淬了毒。

      “见血封喉的毒。”他声音冰冷,“不是警告,是冲着要命来的。”

      徐长卿看着那支毒箭,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四方楚的示警,成了现实。对方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走到被箭矢钉穿的窗纸前,夜风从破洞灌入,带着山间的凉意。月光照在他银白的发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晕。

      “衔云归。”他忽然开口。

      “嗯?”

      “明天开始,”徐长卿转过身,眼神平静,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变得坚硬,“你教我剑法。”

      不是请求,是决定。

      衔云归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簇骤然亮起的、不容动摇的火焰,缓缓点头。

      “好。”

      躲是躲不掉了。
      那就只能......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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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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