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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午觉睡醒,吴淑玲起床做饼。
她眼睛都还没怎么睁开,摸着扶手下楼,站定之后打个哈欠,拐进饼房,仍旧是那一套流程。
不过她今天还是做回二百个,大概是熟能生巧,自己都打包完才刚十点。
吴培明本来是从外面踩着点打完球回来帮忙的,见状:“用不上我,早知道晚点回来了。”
还要多晚,也就是这两年街上热闹些,往前几年治安更差的时候,不到九点马上路都不见两个人。
吴淑玲最怕他晚上在外面瞎晃荡,说:“以后九点没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吴培明拍拍自己这张惹事的嘴没敢吭声,转着球上楼了。
吴淑玲也没一直念叨他,无奈摇摇头转过身,冷不丁看到自家二哥在身后,吓一跳说:“你怎么不出声啊。”
吴培华甩甩脑袋上的灰:“我以为你弟没那么早回,来看看你要不要干活。”
他们装修房子是全天开工的,也就吴培明还有个出门玩的时间。
吴淑玲道:“下次别放他出去了。”
别看吴培华骂弟弟厉害,到底也觉得他年纪最小:“偶尔一次,让他去吧。”
又说:“你先洗澡。”
家里用的是煤气热水器,拢共就一台,这种机子供能不够,排在后面洗的人要么得等,要么凑合着就用凉水。
哪怕现在是五月底的天气,家里人还是习惯性把热水留给长辈和女孩。
吴淑玲看这个时间,就知道后面“大部队”都要回来了。
她赶紧跑上楼,洗过澡立刻躺下,第二天醒得比前两天早一些,自然出门也早。
这个点,街上还有些可以摆摊的空位置。
虽然摩托车店的地方也不错,但吴淑玲觉得也可以试验一下别的,只是她刚把桌子撑开,又犹豫起来:这饼保质期就两天,第一天买回去的人肯定吃了,说不好今天我有回头客,要是换地方不就错过了。
这么一想,吴淑玲又把桌子收起来,还是在摩托车店门口摆摊。
她把装好的饼一包放在桌面上,才放到第五包,摩托车店老板又来光顾了。
他道:“你好,要一包饼。”
吴淑玲跟弟弟去过游戏厅,一瞬间觉得他就像是《街头霸王》里的开场白,只要一打开肯定会跳出来。
这种比喻让她有点想笑,越是想压下去越是忍不住,索性表露出来,说:“今天还是不要袋子吗?”
对方嗯一声,掏出一张十块钱。
说实话,吴淑玲很少在同龄的男孩子身上见到“冷淡”两个字,也不好意思再说点什么。
她数出一张五块和四张一块,跟饼一起递过去。
对方统统接过,顺手把钱放口袋里,一声不吭拿着饼走了。
大概是他这种态度,吴淑玲对他有一点好奇,心想:不是说做生意的都八面玲珑吗?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啊,难道是只负责修车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在有空的时候可以琢磨。
吴淑玲很快迎来下一位客人,跟人说:“自己做的,特别好吃,我拿一个你尝尝。”
她也没那么擅长推销,车轱辘话来回就是那么几句,想要利索点嘴皮子都不争气。
好在她现在这点水平,卖二百个饼还算凑合,甚至还挺游刃有余。
加上今天运气不错,居然十一点就能收摊了。
没错,就是运气。
吴淑玲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做生意的天赋,但她知道一个很朴素的道理:自己做得好吃又不贵,只要熬过开头这段时间人会多的。
可隐隐地她也担心:世界上有的东西就是叫好不叫座,别自己再成为那个万一,真是没处说理去。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把东西都绑在摩托车上,骑着到几米外的粮油铺去买面粉。
从店里出来,她看见街对面卖炸串的已经在烧油锅,一下子有些馋,只犹豫两秒就过去选自己想吃的菜。
选完她食欲更旺盛,到隔壁摊买一份石花膏,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边吃边等炸串。
不过炸串还没来,倒先有个熟人——她的初中同学吴中华。
看两个人的姓氏就知道,论起来是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在,即便已经出五服了,大家平常还是按亲戚论,因此他是少数吴淑玲能说上两句话的同龄男生。
她道:“你中午也吃这个啊?”
吴中华用下巴示意:“我吃那边的扁食拌面,吃完出来一看好像是你才过来的。”
吴淑玲顺着看一眼,收回目光说:“你今天拉的什么啊?”
吴中华家和村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也是开着服装厂的。不过他家的生意好一些,已经买上微型车——就是后面带斗的那种小货车,平常也帮人拉拉货。
他道:“喜糖喜饼,拉到后坑去。”
后坑?吴淑玲吓唬他:“那你小心点,别挨了打。”
前坑后坑两个村子久不对付,要放70年代,谁落单经过都讨不了好。
但之前严打狠狠整治过这种械斗的民风,加上本地现在商业繁荣,争水源的农业生产阶段已经过去,如今倒不至于那么野蛮。
不过对前坑村的人来说,到后坑村也是能免则免的。
吴中华道:“怨我,光听见有生意,也忘了问一句是送到哪的。”
吴淑玲刚刚就是开玩笑,这会反过来安慰他:“不至于,那都老黄历了。”
吴中华倒是记得许多:“以前咱们老跟后坑的小孩在三八线打架,现在他们也长大了,到结婚的年纪了,说不好我这喜糖喜饼就是送给他们其中一个。”
三八线是两个村的交界处,大家向来是寸土不让,在这儿爆发过几次大的冲突,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出动子弟兵来压制。
不过那都是吴淑玲听说的,从她有记忆开始大人们就不怎么吵架了,反倒是小朋友们因为父辈传递的情绪,彼此非常的不对付。
她道:“人家都要结婚了,哪还有那么幼稚。”
现在想想确实是幼稚,吴中华:“你记得陈明宏不?我俩上初中的时候那么不对付,前两天街上碰到也能好端端地打招呼。”
陈明宏是二人的初中同学,但因为他是后坑村的人,加上少年人很容易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起冲突,吴中华念书时跟他大打过一架。
吴淑玲有点印象,说:“被叫家长,让你小叔来冒充你爸那回吧?”
怎么光记得这些丢人的事情,吴中华:“你……”
他话音开个头就断了,吴淑玲奇道:“你什么时候还有结巴的毛病?”
吴中华压低声音:“你斜后面那个男生,怎么有点脸熟啊。”
斜后面?吴淑玲假装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一眼,说:“不认识。
她记人脸确实很差劲,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看的就是这几天总是第一个光顾的摩托车店老板,因为人家现在是坐着的——看不到身高,她认不出来。
但吴中华就是怎么看都有种熟悉感,嘀咕着:“不对,肯定是我认识的。”
吴淑玲:“咱们镇就这么大,认识又不奇怪。”
也是,吴中华跳过这一话题,又聊两句得知她最近在摆摊卖绿豆饼,说:“过两天我来买,今天得先走了。”
吴淑玲跟他挥两下手,等人走总算可以大口地吃东西。
一边吃,她还一边留意人家炸串老板是怎么做生意的,心想怎么就她的摊子人这么多。
可看来看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论态度,好像也不是十分的殷勤周到;说价格,县里卖炸串的差不多都是这个数;讲位置,离她三米也还有一家卖炸串的冷冷清清。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吴淑玲弄不明白。
她很是迷茫,只能告诉自己:成功的诀窍要是那么容易发现,岂不是人人都成功了。
想到这,吴淑玲偷偷祈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老天爷保佑,让我发现一下吧。
她光是心里想不够,到家之后还去给土地爷上柱香,希望他老人家别见怪自己的临时抱佛脚。
可神仙们一天要听那么多愿望,又怎么可能各个都帮忙满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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