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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这样的事发生,程芳蕊心中当然也不是毫无波澜的。
她罕见地失眠了。
而就在她无心睡眠之时,程父程母果然还在商谈。
程母提出个很大胆的想法。
“让芳蕊走吧,藏到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只说是她走失迷了路,虽说或许会引那将军发怒,但至少能保她不出嫁。这件事情风声小些了,我们再把芳蕊给接回来。”
闻言,程父竟是没有半分讶然。
或许是心中也有这想法罢?
“此举实在大胆,程家可能会遭报复。你的仕途必定会大受影响,你愿意吗?”
程父一把把程母给揽到怀里。
“我是芳蕊的父亲,怎么会不愿意呢?
第二天晨起,程娘子便与芳蕊说要去白云观祈福。
程芳蕊不疑有他,只简略收拾了行装便上了马车出了门。
因前一晚着实没休息好,程芳蕊便在马车之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周身竟再无旁的马车。
她命停轿,却无人响应。
程芳蕊有些慌,一时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
路遇歹人的可能性第一个被她排除掉了,若路上有变,自己怎可能安稳入睡至今?
那么,大约就是爹娘的安排了。
话说那将军的动作还真快,在第三天就派了人来程家提亲。
一群人停在了程家的门口,当真是气势汹汹,好大的派头。
平日中精明能干的程娘子此时脚步有些发虚,脸色更是惨白。
而程父牵着她的手,紧紧握着,传给她掌中的温度和热量。
程娘子想象之中的凶恶场景并未出现,那将军派来的人很懂礼节,倒还真是像来求亲的样子。
不过再像也不是真的,那位将军本人都没来一趟,又何曾谈得上是有诚意呢?
不待程家夫妇开口,对方先是亮出了一份礼单,其礼单之丰厚着实能惊掉青阳城人家的下巴。
程娘子越听越是心惊,心下慌乱。
而自说出程芳蕊是走失未归,对方当然是变了脸色,但却出人意料地并未出言为难。
显然是得了那将军的示意的。
再不多时,一群人回了。
程家父母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件事情大扫了将军颜面,那将军自然不会就此作罢,可到底会如何报复呢?
程娘子有些发怔,或许那将军对程芳蕊当真是动了真心的?
若是如此,他们的做法是对还是错呢?
两日后,李将军那边传了信来,说是程芳蕊走失一事不必外传。
自己定会帮着找程芳蕊的足迹,还嘱咐程家夫妇说待有了程芳蕊的消息一定要及时的告知于他。
而此后年轻的将军也的确开始寻找程芳蕊的下落。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
那位姓李的将军却一直没有对程家下手,甚至那次带来的见面礼也没有要拿回去的意思。
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程娘子始终对这事放不下心来,而程父虽也如此,但言语上也多劝慰程娘子——此事程家既无主动权,也就不必要空想了,何苦自己吓自己?
程娘子当然也知道在理,当下的安生日子还不知能够维持多久,多一日便珍惜一日罢了。
再说另一边,程芳蕊被安置在个小宅子中,每天弹弹琴,写写诗,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只是偶尔会有点无聊。
她很想温芷。
几个月前温芷已经定了婚事,却不知道婚期定在了何时?
若错过了她的婚事,真是程芳蕊的遗憾了。
有机会,还该给温芷寄出封信才是。
若是温芷在,自己便是日日待在宅中也不会感到无趣了罢。
她仅带了个侍女小桃,不过偶尔同小桃说说话解闷罢了。
小桃在几个侍女中是办事最妥善的,也就因此被程父程母安顿着跟了程芳蕊来。
可她偏偏又是话最少的,便是程芳蕊主动与她搭话也说不出几个字来。
程芳蕊又不能逼着小桃多开口,不过心中暗叹罢了。
爹娘也是没有来看过自己的,毕竟,暗中还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看着程家呢。
当然,她时常会同家中写信。
她常会和娘撒娇,说自己想回家去住了,在这里实在太无聊。
但是爹娘还是叫她起码一年后再回来,而且再回来呢也不能以程芳蕊的名义了,而要以他们的养女的名义。
程芳蕊有些惆怅。
过往的名字、过往的一切就这样舍去了。
那位战功显赫的年轻将军或许对自己不过一时起意,却如此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也罢,那人没对程家做什么,没有为难爹娘,这就足够了。
苦夏日长,程芳蕊所在的小宅子当然不似从前房中有冰块降温消暑,于是格外难熬。
于是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
又快到七夕节了。
这些日子程芳蕊一直没有休息好,总是睡眠太浅。
其实她并没有梦到柳见明,但是总是梦到一些让自己不太高兴的事情。
一会儿梦见自己忽然变成了大胖子。
一会儿梦见老是有人指责自己,耻笑自己。
总归就都是噩梦了。
可是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明明闲适得很,如何在梦中却是这般压抑?
半个月,一个月,这种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程芳蕊管紧了小桃不叫她把消息传回程家去,小桃没法儿不依,但成日唉声叹气,好似程芳蕊真得了什么大病一般。
于是小桃只好同主子讨价还价,说不告知老爷夫人也罢了,但叫程芳蕊一定要出来走走——夫人说过的,两人也不必在宅中一步不出,偶尔白日中去人少处散散心也是好的。
程芳蕊自是不愿意,她并非害了病,只不过这些日子格外懒散,不愿出门去。
没想到这次小桃居然态度坚硬起来,毫不让步,说既如此,还该告知老爷夫人才是。
小桃倔起来的时候程芳蕊是没有半点法子的。
算起来她与爹娘也有四五个月没见面了,四舍五入近半年了。
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再让爹娘为自己担心呢?于是只得听了小桃的话。
程芳蕊特意穿了一身最朴素的衣裳,也不着粉黛,甚至为了防碰到以前的朋友,还特意带了一个白面罩挡住自己的脸。
程芳蕊和小桃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那处边郊的小河旁。
这里的景色,比程芳蕊想象中要好出太多。
溪涧边那叫不出名字的草长得正盛,细细的穗子垂在清浅的流水中,不时惊起几尾游鱼。
道旁的野菊才刚打了苞,河岸边老槐树枝叶浓荫如盖,蝉鸣疏疏落落地漫在枝头。
清风拂过,只叫人无限舒爽,怪道那些文人墨客每逢出游饮酒都要作诗。
此时此景,不记下来实在可惜——只不过恨自己没有翅膀,不能在云影之上做客罢了。
若是一年前的程芳蕊看见,也必然要作诗的。
可如今她只是呆呆站在河边,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了阵脚步声。
程芳蕊浑然不知,而小桃则是警惕地转头望去,来者正是为同小姐年纪相当的青年男子。
他面庞若玉,尤其是通身的贵气和威严极不平常,小桃张开了嘴,一时竟忘了言语。
“程小姐。”
程芳蕊被这一声从自己的世界中唤醒,随之心下发紧,是谁认出了自己?
听音是位男子,竟从背影认出了自己?
到底是巧合偶遇,还是早早得知了自己的住所,跟踪而来呢?
程芳蕊眸光冰冷,转过身来,还未曾说话便先愣了神。
对方正是宋科。
同程芳蕊对视之时,宋科通身威严戾气消失于无形之中,他轻声道:“芳蕊,你瘦了。”
多年未见,宋科称她为芳蕊显然是于理不合,可宋科早在那群公子小姐眼中是个生死未卜的人了。
程芳蕊着实没想到会遇到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也就没意识到这于理不合的称呼。
“宋……宋科。”
宋科笑了,“我就知道程小姐不会不认得我了,不过如今,我叫李崇简。”
“李公子”,程芳蕊行过礼。
宋科换了名字意味着换了身份,这样私密的事他却如此坦诚告诉了自己。
但程芳蕊却并不感兴趣,甚至宁可不知。
无论如何,看到宋科安然无恙,到底自己还是为他而感到高兴的。
老友重逢,感慨良多。
二人处境都不一般,都合该隐藏着身份,反叫程芳蕊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心。
她好久没同人好好说说话,今日得见宋科当真聊得投机。
原来宋科竟是去了漠北,给自己讲了好些漠北的地势形胜、时节光景、风土人情等。
加之他诙谐的表达,着实有趣。
直至天色微微暗下来,小桃给程芳蕊使了几次眼色,程芳蕊当然看出来了,只假装不知道。
按说她当然应该回家了,这实在是近日无聊烦闷生活之中的一点亮光,她着实不愿舍去。
宋科看出来她有兴致,也很高兴。
忽地出了一声轻响,乃是从程芳蕊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程芳蕊顿时脸红了,不自觉得低了头。
宋科面上虽是不变,眼中却满是柔和笑意。
他挥挥手,不远处的随侍便凑了过来,得了去拿吃食的吩咐。
“不必麻烦了,如今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漠北特有的,不尝尝嘛?”
那侍从已然走上前,双手奉上,在宋科的示意下递给了程芳蕊。
程芳蕊接过来,这才摘下面纱尝过。
这叫不上名字的实物有些干,口感上并不算上佳,但的确是从没尝过的口味。
因程芳蕊的确饿了,倒是多吃了些。
而宋科也不说话,只一旁静静看着她。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倒比之从前又俊俏了不少。
河边独有的风吹散了这个时节的闷热,他们二人相对而坐,竟是温馨的很。
宋科的心中变得很平静,他时时奔波、不肯停歇,为的不就是此时一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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